高傲如他,怎能允许自己心之所系之人对他却是不屑一顾,又怎能允许自己去卑微奢求一个女子的感情。
他宁愿冷漠、高傲、孤独、让人捉摸不透,却永不愿卑微、低头。
让他去舔她,想都别想。
短暂的心痛之后,他紧闭了双眼,告诉自己翻篇了,就当自己从未改变过心意,本就只打算赠她一份安稳,现不过只是回到了原点。
稍瞬之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纤长的眼睫之下的那一汪墨瞳早已清明一片,说出的话也是较他惯常凉薄的口吻还要凉上几分:
“你想都别想。”
沈黛完全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崔彦竟是这般小气,这点小小的奖赏都不愿意给么,那他还兴哉哉的问她是几个意思呢,逗她玩么。
这个老板还真是有点意思,愿意舍命救她,却不愿意涨工资,是不是把这钱也看得太重了。
只不过是个意外之喜,只是最后她没接住罢了,她也没啥好抱怨的,刚好长橙请的大夫也过来了,她便歇了手上的动作退到了一边,让大夫上前清理伤口。
大夫是个有经验的,不一会就用那温着的烈酒清理了伤口,又用干净的麻布包扎好后便退了出去。
沈黛也跟着行礼,准备退出去,却见崔彦垂着一只手缓缓起了身,肃着一张脸来到她身前。
自脑后散落的灯光将他身影拉得极长,莫名给他高大的身影投来一抹威压。
“你还不能走,今儿还有最后一项工作没完成。”
沈黛嘴巴张成了一个圈,惊讶道:“世子,你今儿受伤这般辛苦了,不休息一日么?”
崔彦却是勾唇一脸戏谑的看着她道:“你是看我受伤了,想逃避今日的考校吧?”
沈黛.......怎么他说这话的样子有点贱兮兮的,貌似还透着一副报复得逞的快感?
“你去那花厅中央,将近来学习的拳术打一遍,今日就是最终检验你这些时日学习成果的时候了。”
“世子,没那么急吧,明日、明日也成的?“
沈黛真是欲哭无泪,还以为今儿逃过了一劫,这个点她早已一身的疲惫,只想早点回去休息睡觉了。
这个崔彦还真是个猛人,似他这般爬得这么高的人对自己、对她人都是这般残忍的么。
“说是今日就是今日。”
崔彦一锤定音。
再没给她辩驳的机会,只让人掌了灯,十几盏琉璃灯围成一个圈,将她罩在中间,犹如给她围了一个光圈,只待她一展所学。
他垂着手站在她两尺开外,看着她在灯火之中,一身鹅黄绫罗衫随着她的动作翻飞流动,兼具力量和柔韧的身段带着衣袂飘飘如行云流水。
呼吸匀称、动作规范、挥洒随意、进退自如,可以说是打得相当完美了,他终是再三琢磨都挑不出刺来,只得不甚满意的抿了抿唇。
“过吧。”
沈黛最后收了息后,面上就是一喜,好在她今日顺利通过了,不枉她这些时日的艰辛了。
“多谢世子这些时日的指导了。”
崔彦沉着脸,只两指轻点了点案桌上的两间铺子的房契和一百亩地的田契道:“如今你拳法大成,再有这两样东西傍身,我便放心了。”
不知道为何,崔彦的这话一出,沈黛似乎感觉到一丝离别的忧愁划过心间。
她从没想到崔彦这段时间对她这么严厉的训练是为了让她以后一个人也有自保的能力,他知道他自己不能一直陪着她,所以在走之前才全部都为她考虑到了么。
枉她这些时日连梦中都在吐槽他恶毒、不近人情,刚还说什么他这人就是把钱财看得太重来着。
怕是他刚才是嫌她要得太少了,有失他宣国公世子的脸面吧。
这些都是她心底深处最需要的东西,她从来没有说出口过,却没想到原来在这不知不觉的两个来月的相处之中,他已经这么懂她了,精准拿捏了她的需求。
她不是木头也是会感动,这样的老板这样的驭人之术,哪怕是仅仅只是他的收拢人心的手段她也甘愿认栽了,以后都要为他马首是瞻了。
“世子多谢了,我永远承你的这份情,往后有什么需要你提一嘴,我绝不推脱。“
“呵。”
崔彦轻笑一声,只觉得喉头发苦,瞧这话说的,跟他那些得力下属表忠心一个调调。
这些年他一路高升,这样的话听了不少,当时还都是挺受用的,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种滋味。
可转念一想,她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呢,难道什么都不说让人以为她要做个无情无义不知回报的人么。
良久,种种苦涩在他心里一一跋涉而过,最终化成一句透心凉的声音:“你退下吧。”
待她退下之后,他方才把那一抹苦涩封尘在心房最隐秘的角落,恢复如常道:
“明儿一早,让王昭珩来见。”
长橙领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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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嘿嘿,时不时加更!
第38章 时间不多了
长橙退下之前,有心想劝一劝崔彦注意身体,早点歇下,但是看见廊下早已候在一旁的宴十,便知道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处理,便只好悻悻退下。
仿似不愿承认自己还伤着,崔彦受伤的那只手还摩挲着一方雨花石,黑色锦衣松松披在身上,浓眉威压着一双厉眼看向跪倒在地宴七。
声音仿佛淬了冰:“沈娘子是什么情况?”
宴十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爷,属下一直跟在沈娘子身边,确实如沈娘子所说是有故意将其推到疯马前的。”
崔彦手执雨花石在桌上敲了又敲:“是谁?”
宴十小心翼翼注视着他的神色,冷汗琳琳道:“白行首。”
“呵”,崔彦轻笑一声,狠狠就将手上那摩挲着的一方雨花石掷向了窗外。
“既然她这么喜欢推别人出去垫背,那就让她如愿,回京路上把她带上。”
宴十心神一震,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他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回京路上把她带上?
只他们计划了三条线路回京,不知道爷说的是哪一条呀,他们做下属的如果没有领会到主子的意思,草率做决定,误了大事那离死也不远了。
崔彦见他双眼瞪得跟铜陵似的,忍不住骂道:“蠢材,这样心思不纯的人,还留着干什么?”
宴十被骂得满头大汗,才终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让白行首走炮灰那条线了。
只他自己不说清楚,往日又跟她牵扯不清的,两个女人之前心生了嫌隙,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更疼谁呢,三条路线走错哪一条丢的可是命啊,他岂敢瞎做决定。
指令既清晰了便连声请罪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退下吧。”
崔彦习惯性的挥了挥手,才发现左手刚才掷那雨花石的动作过大,牵扯了刚包扎的伤口,这会一挥手又疼得他轻微的冷嘶了一声。
只这一声刚好被刚走出门的晏七听了去,便忍不住纳闷着,爷这伤来的也是莫名其妙的,明明沈娘子身边一直有他在护着,即使沈娘子冲到了疯马前,他也必定能够救下来的,何必爷自己亲自出手,还将自己伤成这样。
他真是很有点不明白,爷这不是没苦硬吃,自己找罪受吗,直到碰到了长橙,不忘虚心请教了下。
又得长橙一通阴阳怪气道:“就你这脑袋瓜想破了也想不明白,改明儿让爷给你赐个媳妇得了。”
他得长橙一顿排揎,悻悻准备回去歇着,还没走远,就见不远处宴九就带着一身伤,鲜血淋漓的飞奔回来了。
他暗道一声不好,怕是铁矿那边出了事,顿时连歇下的心情也没了。
书房的气氛重又变得凝重了起来,听着宴九拼着最后一口气,汇报完杉木乡乐尔村铁矿那边的情况后,崔宴的天灵盖都在冒着寒气,浑身不自然的紧绷着,沉沉靠在圈椅上,半天动弹不得。
良久,他才缓缓起身不停地在屋子里踱着步。
如今宁王已经对他们的动作有所警觉,势必会联合江宁官场对他们围追堵剿,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所有的证据都得加快了,不然他们出不了江宁。
再就是通汴运河了这一桩了。
崔彦拿起手旁的舆图,从江宁到汴京的距离,他反复绘制了好几条线路,计算着最安全、时效最高的行程安排。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
或是到了三伏天,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虽然供了冰盘,但是沈黛一晚上都没睡好,揣着崔彦给的这高“工资”,总有种飘在云端的感觉。
反复让自己好好冷静下来,该是规划自己未来的路了,虽说江宁是个好地方,但是她人惫懒惯了,还是想找一个风景气候好的,接近大自然的地方窝着。
可以买一个农庄,包下几十亩地,自己种点蔬菜瓜果,再在院子里打理出一片花圃,旁边放一张摇椅,她每天就躺在上面边摇边撸猫,日子不知道过得多悠哉。
只她这美梦虽然做的好,脑海却总是突然冒出崔彦如阎罗般阴恻恻的声音:“你倒是个会享受的。”
她吓得差点从摇椅上摔了下来,腿一蹬就从美梦中睁开了眼,想要寻找崔彦的身.影,趁着晨曦的微光朝里头探了探,却哪里看得见他人,屋子里面的一应物事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到处都透着一股子冷气。
他当是昨儿一夜都在书房忙着了,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想到此她不禁心里有点担心了,昨儿为她受了这重的伤,又通宵达旦的工作,这身体怎么受得住呀!
她思来想去便去膳房做了滋补、营养的汤膳,提着往书房去,不休息好歹要吃点,身体能量要跟上。
只她提着膳食来到书房的时候,崔彦已匍匐在案桌上颌眼睡着了,一向衣着得体的他此刻身上也有了褶皱,微微凌乱的发丝透着一股子浓浓的疲惫之感。
尤其是那垂吊下来的左手显得分外脆弱,让沈黛很是有一种负罪感。
似听到了声响,崔彦已微微抬起了头,一双漂亮的长眸布满了血丝,看着她手中的食盒,略带暗哑的声音道:
“你先放着吧。”
沈黛也知道这时候最是焦心、紧张,她也不好多言,放下便退了出去。
刚没过阶梯准备往水榭那边溜达一圈的时候,就见到小径上迎面而来的王昭珩。
他一身青衫,步履匆匆,只对她略一点头示意,就着急忙慌的往书房赶去。
得,这也来得太早了,这焦急的步伐,怕又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那刚才送过去的膳食怕是又白送了,真是够令人揪心的。
........
由于疯马冲撞过来的时候,沈黛被人推到了前面,王昭珩躲避及时,只手臂摔倒在地的时候受到了轻微擦伤。
但他今儿还是在衙门里告了两日假,一大清早的,由小厮打了水过来伺候着净了面后,坐在案桌前单手执箸吃着早点。
早点是名唤拾书的小厮刚从街市买来的香酥干脆的环饼,搭配着乌饭树叶汁浸泡糯米蒸制青精饭,虽然简单,但是吃起来却很是美味,比他日日在衙门或是拾书倒腾的那些饭食要好吃得多。
所以哪怕昨儿遭遇了那样的事儿,他这会儿的心情也算是尚可,只伺候在旁的拾书却有点担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