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儿还自信满满,这会儿就紧张得胡思乱想了。
只是当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焦急忙慌的叩响了扶香苑的红漆大门时,开门的却不是惯常的小厮,而看起来似有点愣头青的人。
然这些她都没有注意到,还是像平常一般问道:“大人,在家吗?”
那小厮也知道她是崔大人极为疼宠的人,不敢怠慢,于是连忙指着前方刚驶离的一辆华盖马车道:
“大人刚乘车走了,你找他?赶紧跑几脚说不定还能追上?”
沈黛很是听劝,加上情况又紧急,真就掀起了裙摆匆匆小跑着去赶上了那辆马车。
她背着包袱在后面焦急的喊着:“世子,等一等,等一等......”
那马车先并不理会她,待看见她还在后面一直穷追不舍,才终于缓缓停了车。
沈黛一喜,心想崔彦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她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将胡观澜要她做的事情都告诉他,还要让他以后都特别留意着饮食,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她想着她说快点,也不耽误了他的行程,只是当她一脸憧憬的掀开帘子,要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把尖锐的匕首就抵在她的脖子上。
握着刀的人一身乌发黑衣,形象气质都和崔彦一般无二,只有细看这五官才会发现两人根本就是完全不相同的人。
怎么会有人敢假扮崔彦?难道是胡观澜那个王八蛋干的,他这是知道她没有对付崔彦,现在又想着别的招来对付他了。
再一晃眼,又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昏昏欲睡、头戴帷帽的女子,只是那身形、那衣着打扮怎么都似她的模样。
顿时她便明白了,这辆车包括里面的人都是一个障眼法,只是用一个神似崔彦和她的人来迷惑别人,而真正的人根本就不是走的这条线。
想到此他便紧张道:“崔大人呢?”
那人并没理会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准备将她拉上马车,刀尖稍微用力就想将她直接划脖子了。
就在沈黛疼得不能呼吸,以为自己今儿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有人突然从她身后出现将她从刀下解救了出来。
他看见那人和车里面的“崔彦”对视了一眼,然后她就被悄悄的提着肩膀隐入了一处小巷之中,然后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巷角一辆青帷马车前,然后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宴十也是心里苦呀,本来爷安排他好生生的保护沈娘子去泗州,谁知道临了这沈娘子竟改变了主意,简直打破了爷的全部计划。
他没得办法只得赶紧回去请示了爷,又匆匆赶来沈娘子这边,真险,他若是晚来一步,里面那易先生可真会把她给嘎了。
爷不得还会要了他的命。
只这刚才被她这么一闹,周围不知有没有江宁的探子,如果因为这点疏忽坏了爷的计划,那后面爷就有危险了,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保护爷的安全才行。
沈黛刚刚被人放下,脚落了地仍觉踩在棉花中似的,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看着面前这个极为普通的青帷马车,她再不敢随便掀帘子了,只静静站在一旁平复着高速跳动的心脏。
良久,直到车壁被人轻敲了两下,从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叹息声:“还不快上来。”
是崔彦的声音,沈黛才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之前所有的焦急、惊吓,在这一刻全都卸了下来,似乎只要有崔彦在的地方她便觉得是安全的。
顿时兴奋得一掀帘子就爬了进去道:“世子,你怎么在这里呀?”
崔彦看着她一张带笑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是如星星一般亮闪闪的,里面倒映的全是他,听到晏十说她回来时那种心颤的感觉,仍在心口久久盘旋。
这两日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才终于开始回旋,原来心底深处他也是盼着她的,她是可以回来的,他也是欢喜的。
深埋的欲望一层层的被剥开,喉间不禁有点发紧,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道:
“坐过来。”
沈黛依言乖乖坐了过去,却距离他仍可容纳一个人的距离。
崔彦两指又点了点道:“再近点。”
沈黛看着他的模样似是极其认真、严肃,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讲,便心一横又朝前挪动了一个巴掌的距离,最后近得两人的衣摆都连在了一起。
崔彦没再说什么,只一双长眸如厉刃牢牢的将她钉着,里面幽邃、沉晦,像是压着一汪狂风暴雨的深海。
看得人心中发颤。
“你为何要回来?”
崔彦的声音微凉中带着点暗哑,却掷地有声,霸道得不容她沉默。
不知怎地,她忽然觉得心口发紧,不知何时脸上的那一抹红云也悄悄攀上了耳朵尖。
第41章 胁迫
清晨的阳光自轩帘斜照进来,层层金色流光铺洒在他冷硬的侧脸上,在右侧留下一道辉影,给他本就深刻的眸子增添了一道莫名的晦暗。
这是一辆极普通的马车,空间本就狭小,两人又距离的极近,沈黛的心都要漏掉半拍。
她为何要回来?
本在来时已打了一百遍的腹稿,此刻在他饱含怨怒的拷问之下,她似有一种自己犯了错的错觉,说出的话竟也不那么顺溜了。
“我怕有人要害你,因为......”她双手紧握成拳,说得磕磕绊绊。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述说着她收到的那封信件、那包毒药,以及胡观澜的种种谋算和她的思考时。
他却只听到了第一句话“我怕有人要害你”......所以她便不管不顾的回来了。
有这句话便够了。
他曾给她自由和前程,放手让她走了,现在是她自己要撞回来了,那往后可不要怪他不择手段将她留下来了。
他的眼神久久停留在她红红的脸颊上,额头的那几缕碎发遮住了眼角,他忍不住伸手帮她捋了捋,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薄凉:
“我知道了。”
就这,沈黛简直愣在了当场,就连崔彦那明显过界的动作也没发现,她说了这么多,他就这一句话,她着急忙慌的被人用刀尖抵着咽喉,到他这里只换了轻飘飘的一句“我知道了。”
崔彦见她这呆愣愣的模样,趁势两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道:
“我们今日便离开江宁了,胡观澜做的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沈黛更是无语了,早知如此她还回来干嘛,跟王昭珩一起去泗州的话,还能公费在古代别的城市转悠转悠,体会下当地的风土民情、增长点见识不好么。
她这自己又折回了崔彦身边,看这样子崔彦是打算带着她一起离开江宁了,那她兜里的银票、田契、房契还有用武之地吗。
“那我们这是去哪里?”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的那点不情愿的心思崔彦瞧得一清二楚,只好笑的看着她:
“能去哪里,当然是回京了。”
“我也要回去吗?”
崔彦将她飘在空中的一根发丝轻轻一扯,声音更是一下子变了调,还透着浓浓的恼怒之意:
“怎么,你不愿回去?”
沈黛简直吓得舌尖打颤:“我可以不去京城吗?”现在说要去泗州还来得及吗?
崔彦不悦的斜了她一眼,理都没理他,径直从茶几上拿起一本书卷看了起来,又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对她道:
“你坐到一旁去。”
沈黛......让坐过来的是他,让坐过去的也是他。还真是有点脾性。
只她也明白,崔彦很显然是在回避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她可以暂且按下不表,但还有别的事儿,她却不得不触着了他的眉头也要问清楚的。
她距离崔彦远了些,瞧着他黑如锅底的面色,很是酝酿了会儿情绪,显得有点悲戚道:
“只是世子,如我们就这样离开了,那原......我父母亲、弟弟那边会不会有危险?”
崔彦才从书卷中抬起了头,瞧见她一双小脸已恢复了雪白,只眼睛却红红的,声音也似抽泣,想着她家逢巨难沦落至此,又受此胁迫,心里当是不好受的。
只他一向是不能切身体会别人感受的人,任何事情在他眼里都可以替换成四个字”利益交换“,如果一件事情插手对他没有益处,他给再多的同情心都是毫无意义的。
想让他施以援手,那得要看对方给不给得起报酬而已。
只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让他心软了下,本是绝情的话却被他润得委婉了许多:
“依胡观澜的手段,恐怕难以轻轻揭过。”
言下之意就是怕是凶多吉少的意思,沈黛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呢,只是她想起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如今又因她背叛胡观澜而要害了她的父母,她还是十分愧疚的。
如果她没有进入原主的身体,想必原主都不用考虑的,直接一碗药就要了崔彦的命,原主父母至少还能苟且一段时间了。
这叫什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少不得再求一求崔彦了:“世子,有没有办法先救他们性命?”
至于平反什么的,那都是后话了。
崔彦认真思索了一番,在他看来,他是有几分在意她的,他可以力所能及的帮助她,但是并不包括她的家人。
若是她的家人都交由他来看顾,那他岂不是不仅要养着她,还要负责她那一大家子,再则到了京城会不会又有一些别的人情往来需要他看顾的。
他混迹官场多年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价值交换,她凭什么轻松一句话就让他耗费大量人力去救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
何况她与他是甚关系?一个都不愿意与他一起上京的女人。
便只凉薄道:“我为何要救他们?”
沈黛愣住了,脸也涨得通红,她没料到崔彦是这个态度,明明待她不薄,究竟是不愿意?还是这个事情不好办?
只得再放软了语气商量道:“不能看在我专程回头给你报告消息的份上,救他们一命吗,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恩情的,去寺庙给你立长生牌位。”
崔彦弯唇笑了:“我人还活着,要那劳什子牌位干嘛?”
“那你要我如何做?”
崔彦长眸里面精光闪闪,只看着她笑着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了点。
沈黛领会又坐回了之前的位置,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囧囧的看着他,白生生的脸颊透着期盼的莹光。
崔彦两指轻轻挑起她的下颚,拇指在她的唇瓣轻轻抚了下,声音暗哑低沉道:
“做什么都愿意吗?”
沈黛浑身一阵颤栗,心跳得飞起,崔彦今儿发的什么疯,就说他今儿有点不对劲,一会儿让她坐近点,一会儿又让坐远点;一会儿屡屡她的碎发,一会儿又扯扯她的发丝,这会儿更过分,直接用大拇指抚摸她的唇瓣。
他想干嘛?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高挺的鼻梁像一座小山压了下来,她稍一昂头可能就要亲上了的距离,他是要低头亲她吗?
她想起了梦里那个将她壁咚的学长,那些缠绵悱恻的亲吻镜头不断在她脑海回放,但她实在是个很胆小的人,那些犯.罪的画面她都只敢在梦里想想,现实中真要遇上了,她却只会呆愣愣的木在当场。
崔彦见她迟迟没有回答,双颊憋得通红,摩挲的程度又加重了些。
“嗯,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