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的一张小脸已经红得要滴出血来了,声音颤得自己都没办法听道:
“嗯,是的。”
崔彦才松开了手,用一旁的巾帕擦了擦道:
“那你同我上京,继续做我的外室。”
沈黛.....她深觉她这自以为是的回头,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本来她可以美美开始退休后的养老生活的,现在这崔彦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要跟她延长的用工合同,而且貌似工作内容也即将要发生变化了。
她多少是有点不情愿的,若是没得选择的时候给他做个外室,她倒是无所谓,但是现在她什么都有了,后半生的钱、房、地、人都配齐了,她还要苦哈哈的去给人打工,她不是没苦硬吃么。
而且还是在繁华汴京,权贵、故旧云集的地方,出门就能遇到个贵人或者熟人啥的,就连崔彦自己回京后都不定有多少自由,何况是她这个身份尴尬的,想想日子就不会太好过。
而且还要背着“外室”这么个名声,还不知道侯府或者将军府有没有人找她麻烦。
“你不愿意?”崔彦脸色沉了沉,轻敲了敲几案。
沈黛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里的几许心悸,又自几案上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碗茶,猛灌了一口,才渐渐压住了心里缓缓升起的一股子悲怆,如果有得选谁又愿意寄人篱下,当一个卑微打工人呢?谁不愿意快快攒够了养老钱早早赎了身呢。
何况这还不是普通的做工,还得背负了一身的污名,原主她父母如果知道她这般委曲求全,还不知道还认不认她呢。
罢了罢了,就当原主给予她性命的一场回报吧,自此便互不相欠,待赎身之后她再不会受原身掣肘。
哎,真是应了那句“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刚赎了身又被迫续了合约,只是这期限,她当问一问的,便恢复了谈判的语气道:
“多长时间?有没有期限?”
看着她从悲愤到视死如归再到妥协的过程,他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让她跟着他就有那么难受吗,他是有多么不堪,在她心里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么。
生平第一次被人嫌弃至此,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在过去二十二年都是没有过的事,他何曾如此卑微过。
听到这句问话后,更是凉到心疼,他用手扶了扶心口,狠狠咬牙道:
“不用多久,等我成婚了,你就走吧。”
-----------------------
作者有话说:有点累,先就跟这么多吧
第42章 刺杀
崔彦这明显带着赌气的话语,沈黛听后却是心情一松,以他现在二十二岁的高龄,成婚应该就是眼前的事儿了,这个合约看来是续不了多久,指不定年底她就自由了。
到底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心中不免有点期盼的问道:“那你大概什么时候成婚?”
听着他继续锲而不舍的追问,崔彦简直冷笑不止,敢给他崔彦催婚的放眼整个后宋也就当今圣上以及国公爷了,什么时候多了她这号人物了。
他真是觉得再由着她这样对话下去,自己的几分骄傲、自尊都要被她摁在地上踩的稀巴烂了。
他是真的恼了,声音像是淬了冰渣子似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我们就当没这回事也成。”
沈黛见他周身寒气凛凛,一双眸子如虎豹般像是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骨骼分明的五指似还在发着颤。
看来真是气得不轻,这应该就是他的底价了,再跟他讨价还价下去,恐怕就是鸡飞蛋打了,只得哄着自己去低头道:
“那就如世子所说,一言为定。”
崔彦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示意她离远点,便再没理她了,只喊来宴十低声吩咐着什么。
之后便再不发一言,一直紧闭了双眼靠在车壁上凝神静思。
马车缓缓前行,一会儿就驶离了城门口,朝一条宽阔的郊区小道行去。
只是道路崎岖不平,马车颠簸不止,摇摇晃晃的确实异常令人犯困,沈黛昨儿晚上几乎是一夜未睡,便也抱着自己的包袱,缓缓颌上了双眼。
待到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却已不知身处何方了,烈日当空从轩窗照射下来,光线异常强烈,眼睛还有点不适应。
睡得太沉了,她都怀疑自己流了口水,伸手摸了摸,待意识到自己的囧样会不会被崔彦给瞧见了,他又是个洁癖恐要被他嫌弃一顿的时候,她便小心的朝身侧看了过去,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掀开帘子一看,才知马车已不知何时停在一处高耸入云的山脚下。
崔彦和一个小厮、并几个扮着护卫的暗卫,围坐在山下巨石后的草坪上一起啃着干粮。
几人拿着一张舆图在边吃边讨论着,只听崔彦对他们道:
“此次我们兵分两路,从江宁至汴京,经浦口,过乌衣、滁州,越清流关向北,经定远县城后分出两岔,一向西北,越过西卅店,经寿州,抵正阳关,再进入河南,直达汴京;一向东北,至濠州,出临淮关,再北上抵达汴京。”
“我们走西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萧将军会在正阳关接应我们。”
“易先生走的是北线,会帮我们吸引走江宁的刺客主力军,但是敌人阴险狡诈,稍有疏忽便会泄露了行踪去,大家切不可以掉以轻心,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依环境而随机应变,密切关注着周边路况的变化,防止陷入埋伏陷阱。”
“西线一样也是危险丛丛,大家可清楚了。”
众人都齐声应:“是。”
沈黛便明白了他们这是要走陆路去汴京了,如果胡观澜按照他们规划的炮灰路线去围追堵截的话,他们在西线上会安全很多,但是如果他反其道而行之的话,那么这条线路依旧很危险的。
只有到了正阳关跟萧将军汇合之后,他们才算安全了。
等等,这个萧将军怎么那么耳熟呢,京城姓萧的将军到底有几个呀?应该不会这么巧刚好就是原主那个负心的未婚夫吧。
言归正传,她先按下这没啥依据的猜想,回到线路安排上来。
难怪崔彦让她跟着王昭珩去泗州,泗州可是江宁官场驱着王昭珩去公干的,肯定不会在这事上再给自己添麻烦,便也是最安全的线路了,这样来看崔彦原确实是想给她最安全的线路的,就连易先生旁边的替身都给她找好了。
而且她这一路上都没看到长橙,伺候在崔彦身边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厮,想必是为了以假乱真,长橙肯定跟着易先生他们走西线去了。
那多危险呀,搞不好就没命了。
只这些都是崔彦该烦心的事儿,她这会儿肚子也有点饿了,懒得想那么多了,这崔彦脾性还真是有点大,刚也没怎么得罪他呀,这吃饭都不喊上她。
她少不得自己下去动手找点吃的填饱肚子了,刚起身,那个面生的小厮就机敏的发现了她,从一旁的包袱里面翻出一身普通妇人的衣裳道:
“沈娘子,我们此行是去临安贩卖丝绸回京的普通商人,你是爷在临安买的姬妾,你换了这身更符合咱们的身份些。”
沈黛才发现,崔彦今儿穿的衣裳打扮也是极其普通的绸缎料子,不似往日那般精致、华贵,只他一开始就都做好了全盘计划,难道还料定了她会回来,连女子的衣衫都准备好了?
沈黛好奇的朝他看了过去,正瞅见了他同样看过来凛冽的双眼,便不敢再耽搁赶紧接过衣衫回了马车。
现在这身份好歹是个妾室比外室还升了一等,她有啥好矫情的,赶紧换好了衣裳,正准备下去跟他们一起嚼了几个炊饼的时候,那小厮又闪电般的出现了递给她几样精美的糕点,还嘴甜道:“娘子你吃这个,那些子个炊饼糙得很,爷吩咐的,怕你吃不习惯。”
沈黛再次陷入了疑惑,按道理准备妇人衣衫还可以解释的过去,可能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但是这些精致的糕点难道也是为她准备的?
还是这原本是他特别给自己准备的?
不然以他平时吃饭那个挑剔劲,那么干巴巴的炊饼他怕是咬一口都嫌硌牙。
果然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崔彦坐在人群之中,咬了口炊饼,皱着眉,嘴巴却半天没动。
得,原是他把好吃的留给了她,她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待他上了车,见他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沈黛便只觉心里好笑,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呢,就跟谁没看出来他面冷心热似的,存了心想逗一逗他,她便将刚刚特地留下来预备当晚餐的一块糕点递给他,笑了笑道:
“谢谢世子,你要不要也吃一块?”
崔彦只别扭的瞥了他一眼,就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
沈黛故意又往前递了递:“这个可好吃了,你真的不尝一下吗?”
崔彦到底开始正眼瞧她了,见她一脸戏谑好玩的模样,勾了勾唇,便伸手接过了那块糕点,只不经意,指腹在她掌心不轻不重的划了道。
沈黛浑身就是一僵。
.......
之后两人在车上便再没有说话,崔彦拿起了卷宗在看,沈黛则是按下了心底的那抹心悸,一心盘算着何时能抵达京城,毕竟这古代的马车可没现代的交通工具来的舒服,这一颠一颠的,中午吃的那点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她心算了下,按现在马车大概每小时八公里的时速计算,如果日夜兼程的话,他们从江宁到正阳关,大概在明天中午就能到了。
时间不长,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渐渐地马车过了浦口、乌衣,快到滁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崔彦才放下卷宗一会儿,马车内便已经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了。
黑暗而逼仄的空间里,只闻两个人细密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深夜分外清晰,空气稀薄一时就容易令人想入非非。
沈黛正绞尽脑汁的准备找两句话解救下这尴尬的氛围,忽地,车壁就爆发出一阵巨响,当空一剑便破壁刺了进来,这是真的刺杀现场呀,弱鸡的她哪里见过如此场景,一下就被吓得动弹不得了。
崔彦眼疾手快,在这黑如锅底的车厢内,长臂一捞就准确无误的将她揽入怀中,然后两人一起快速翻滚出了车内,才堪堪躲过了那重重一击。
只是躲过了那一击,后面还有无数的刀光剑影在等着他们,借着天空那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洒下的清辉,沈黛被催彦搂在怀里的间隙还是能准确的判断出,他们已经被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给包围了。
而且人不在少数,起码是他们的五倍多。
怎会如此,她们走的明明是西线,而且这才过去不足七个时辰,按道理江宁这帮刺客应该是先去围剿易先生才对,等发现那边上当了再赶过来追铺他们的话,最早也是明儿一早的事了。
怎会来得如此快?
除非他们根本就没有去追易先生,而是一开始就是直奔着他们而来的。
原来他们一开始就成了靶子。
那一定是有人给他们透露了线路,她看着崔彦身边的这些个暗卫,难道是他们中间的人?
只是她这思索的片刻功夫,崔彦已经成了众人拼死围博的猎物,虽然一众暗卫护住心切不断地给他劈开周围围攻的人群,但是因为他怀里还抱着个她,只能一手用剑,一边躲避,身形肯定不如平常灵活了。
其中一剑就硬生生的朝他后背劈了过来,沈黛见他还一心在对抗他身前的几个刺客,根本抽不开身,眼看着那剑越来越近,就要落在他的背上了,她心一横想着前段时崔彦教她的拳法,就是气沉丹田开始用力,一抬腿就将那劈过来的剑踢翻了出去。
那些刺客见她一个弱女子竟还敢和他们作对,顿时都加强了对她的攻击,看样子是想先干掉她。
崔彦一边对抗着向他袭击过来的刺客,一边频频抽空给她挡去那些她无法对抗的攻击。
然而刺客实在太多了,崔彦为了低调一共就只带了八个护卫,如今已只剩下三个了,饶是宣国公的暗卫如何能耐,但是面对敌人十倍多以上的数量,还是寡不敌众,眼看着再这样硬拼下去,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黛此刻是真的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来,她还没活够呢,钱还没花完,好多地方她还没去看过呢,她还不想死啊!
生死时刻,她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只大声朝着崔彦耳边喊道:
“世子,再这样下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再想想办法突围出去啊,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崔彦见她这没出息、贪生怕死的样子,在这刀光剑影间中,还是抽出心神对她吼道:“你闭嘴。”
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因为她突然折返回来,暴露了他们这边的线路,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遇上了刺客,而且是主力军都放在了围剿他们这快了,反倒是易先生那边怕是一路顺风了。
就在他们争执的瞬间,崔彦已经又连砍了三个刺客,一步一步的有意朝着后面一匹默默吃草的骏马退去,只是身边围攻过来的刺客太多了,他这想一步步的过去,简直是希望渺茫。
沈黛看出了他的意图,这次她声音小了很多,但还是害怕的紧张道:“世子,你是不是要去上那匹马?”
崔彦没有说话,只握着他的手在她腰间按了按。
沈黛便明白了,接着道:“你找个安全的时候将我放下来,我过去骑那匹马,一会儿再冲过来接你。”
崔彦明显一愣,那双如猎豹一般要将敌人撕扯烂的眼睛,留了一个分神给她,好像在无声询问“你还会骑马?”
沈黛朝他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才跟剩下的两个暗卫打了个手势,配合着给他吸引这边的火力,便趁着安全的间隙就将她从身后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