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纳闷的停在那儿,崔彦却只俯身看着她,一双好看的长眸还对她挑了挑。
沈黛被她挑的莫名其妙,她只负责给他穿衣,又不负责搭配,自己缺少物件了不知道准备么,这会儿让她从哪儿给他变出来。
所以她只当没看见将衣裳穿戴好后,就避开他的视线道了声:“好了。”
崔彦顿时气得又冷哼了一声,很是斜了她一眼,才从她身旁直接大步跨了出去。
余留下沈黛,在晨曦的微光中晃了晃神,她就不明白了,这人怎么就那么难伺候了,不服侍他穿衣发脾气,服侍他穿衣也发脾气,整一个阴晴不定的,以己类推,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下属也是怪倒霉的。
也就她这么能忍,顿时也气得走过去猛地就关上了门,然后又上了床榻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了,推开门就看见园子里一派秋高气爽的景象,情不自禁就吸了口气,不得不说这古代的空气质量就是好,像滤过一般,伸开双臂打了一套拳法后,就只感觉全身都是清清爽爽的。
尤其是现在已经入了秋,太阳带着一丝暖意,被微凉的秋风一吹,就感觉十分舒适。
前儿下了雨,胡椒苗有一小块地被打折了,昨儿她身体不适,是小禾那边全都休整好了,趁今儿天气好,她便又带着小禾、青桔过去瞅瞅了。
幸亏小禾心灵手巧又认真负责,给受伤的藤蔓做了树棍支撑,今天太阳出来后一照,叶子还是鲜嫩的绿油油的,她便也放下心里。
只她也是第一次种植胡椒,就是不知道它到何时才能开花结果,上次竟是忘了问一问那番邦胡商,现在只能等这块地的生长情况了。
这边刚忙完,她刚净了手,又让李麽麽出去打听瓦肆那边商业铺位的租金后,正慢悠悠的停下来吃了口茶,长橙便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身旁还跟了个挺劲利落的女子。
长橙先把那女子领到她身前道:“这是晏末,爷让以后待在你身边,通过她随时随地都可以联系到爷。”
见她还在疑惑又道:“她武功高强,日常也可以保护你。”
沈黛才点了点头,想是昨儿夜里他提到的以后不会再让她找不到他,所以特地安排了她过来,而且如果端阳公主再对她有什么动作,这个宴末也可保护她。
见她点了头,宴末才上前见礼,行的却是武将惯用的抱拳礼。
“见过沈娘子。”
沈黛见她身形高挑,窄腰束着玄色劲装,衬得双腿修长劲健,一看便知是常年练家子,想着也不能同一般的婢女般对待,便道:
“好,那你便先跟红蝉去选个住处吧,日常可以自由安排,我有事儿方会寻你。”
“好的,奴婢一切听沈娘子安排。”
说着便行礼退了下去。
长橙却还候在一旁,说起别的事儿来道:“另还有一件事儿是爷刚才交代的,让你将昨日做的那几样饮子,再做上三份,午膳的时候柴二陛下留了他和长宁侯世子用膳,正好可以品尝下昨儿那新颖的饮子。”
沈黛听完后整个人的脑海都嗡嗡的,她这奶茶店还没怎么开呢,怎么柴二陛下就要先喝上了,她这本就只打算小打小闹一下,哪里想到竟还有一天给皇帝做上饮子了呢。
这可是古代大权在握的皇帝呢,如果皇帝都觉得喝得好了,那她这奶茶店不是还没开就要名扬天下了,想到此她眼前不禁开始冒金星,似乎看到了大把的银子哗啦啦的向她流来。
她的手心微微发汗,声音也带着一丝轻颤道:
“好,我这就去准备,你先在这等会儿。
说着捏了捏手心就准备出了花厅,只还没转身,就见长橙一拍掌又让人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道:
“还有一件事,忘了跟沈娘子说,这些都是爷日常惯用的东西,就交给娘子了。”
说完,他才慢悠悠的开始喝茶。
沈黛.......这敢情是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只她现在还急着去就煮奶茶,便先让人将东西抬了下去,等她下午有时间再看看要如何整理吧。
奶茶的配方昨儿便已经敲定了下来,于是今儿只用开始煮就行了,不一会儿就煮好了,她先分出几个杯盏当着长橙的面都喝了一遍,觉得味道是正的,嗯,还有就是没有毒之后,她才开始用竹筒子装罐密封。
长橙看她这谨慎的模样倒是有点忍俊不禁,不由打趣她道:
“沈娘子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送到官家口中的食物都是有人试毒的,有问题的东西根本进不了他的口,更不会冤枉到你身上,况且既是爷吩咐你做的,自是极信任你的,你有啥好担忧的。”
沈黛也有点讪讪道:“理虽是这个理,但我这不是第一次给官家做吃食么,难免紧张些,你就别笑话我。”
说完,仍是将罐装好的奶茶又细心的都检查了一遍,却保没有一丝的问题后,瞧了瞧天色,觉得时间刚刚好后,就装入了食盒递给了长橙。
然后整个下午她就开始期待崔彦的到来了。
很是忐忑的想知道官家是如何评价她的奶茶,也不知道官家惯常的口味是怎样的,喜不喜欢喝这种甜甜的饮品?
如果他不喜欢喝,会不会顺手就赏给后宫哪个他宠爱的妃子呢,于是那个妃子就喝到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从此就迷恋上了,日日打发小黄门去她的铺子采买。
从此她的奶茶店名声大振、响彻全国。
她甚至给她的奶茶店的名字都取好了,不知就叫“宫廷玉液茶”,如何?
想的有点多了,到了晚膳的时候,她仍然还兴奋着,便亲自去操手做了几个崔彦爱吃的菜,就等着他下衙后过来吃的开心了,再跟她细细讲一下他们中午用膳喝那甜饮子的情况。
可她等呀等,一桌子的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仍是没见着崔彦的人影,直到过了酉时(晚上七点),她便知道他是不会过来用膳了,才一脸失落的自己囫囵添了几口,然后回到书房去整理长橙递过来的一箱子东西。
打开一看,本以为都是他日常在这边办公要用的物品,却没想到全部都是一些生活用品,虽然只有小小一箱子,但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衣裳、鞋袜、玉佩、玉带,甚至连手帕、汗巾都有。
看来他这是侵占了她的书房还不够,这又开始计划着侵占她的生活领土了。
只她看着他的东西也不算多,放在卧室里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对她影响不大,反而是他每次在这边留宿,每次还要再派人回去取东西挺麻烦的,不如就将一些紧要的放在这里了。
她便开始一件件的整理起来,正好打发她此时还仍然期待不安的心情。
卧室里也没有多备一套家具,他的这些东西也没办法单独放了,只能先分类着暂且跟她的物品放在一起了。
做完这些已经微微有些出汗了,她便顺道去泡了个澡,免得等崔彦过来了又要邀请她一起,多少有点羞人了。
这般想着等她洗完了澡,又在床头看了一本农学相关的书籍,都开始打瞌睡的时候,崔彦却仍然没有过来,她实在忍不得了,就令红蝉去唤来了宴末,正好也可以试一下这人是不是真的如长橙说的那般好用,便道:
“宴末,你这会儿得空吗?方便去问下世子今晚还过不过来?”
宴末来到这后本就闲的不太习惯,要知道她在崔彦身边当暗卫的时候,那工作量可是零零七不分昼夜的,一下子到了这里真是啥事没有,几乎就以为自己要在这里混吃等死了,没想到第一天夜里沈娘子就给她安排了个紧急任务,这个时辰要去寻世子,当然都是大事了,不然沈娘子也不会用上她了。
这边想着,她顿时浑身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来劲道:“有,奴婢这就去。”
说完,一个闪身就已经消失在了夜空中,余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沈黛,原来在这古代还真有轻功一说,这么厉害,下次真想让她带她飞一下呢。
......
安驸马故去后,福建市舶司的位置柴二陛下就顺手给了陆绩。
陆绩这家伙干活有自己的一套,反正绝对是能躺着绝不会坐着,能坐着绝对不会站着。
不过他又很是有点聪明劲的,虽说很是喜欢偷懒不太爱忙一些公务之类的活儿,但耐不住他很是会调教人,不管是市舶司里面几个配合他的属官都被他调教的能干又听话,还是内宅里那十多房的姬妾,竟都能在他“温柔关怀”之下,和和睦睦的亲如一家人,别人内宅是斗来抖去鸡犬不宁,他的内宅是相亲相爱、姐妹情深。
不管他是如何做到这点,端看他就算是躺着也能将活儿干得漂亮了,柴二陛下又岂是那种抠那些细枝末节的人,况且又是他唯一的小舅子,哪怕有些事情做得出格了,还不是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么。
于是对于他三五不时就休探亲假,虽每次在紫宸殿看到他的折子他就一阵头疼,实在是他根本没事可跟他说的,每次递折子就只有一件事,就是请假,即使偶有些重要的事情也是当面跟他汇报,从长篇大论、引经据典的递折子,这一点他倒是比那些老老实实做官的臣子们要贼一些。
论跟他套近乎这一块,满朝文武还没人能及得上他的。
就连崔彦跟他比也是差远了。
所以每次看到他的折子他真是不知道该愁还是该笑,愁的是这人已经比他这同一级别的官员多休了三倍的假期,他真怕他这永无止境的纵容,那些御史的大嘴又要开始喷他了;笑的是这人只要一回来准能给他带点新鲜事或者新鲜的东西回来,总是能令他在繁忙的政务中寻到一丝丝轻松、愉悦。
这不,这次他刚刚到任没五天,将上下都梳理一通之后,自己就又开始休假回来探亲了,说是这次带了一些新奇的舶来品,要给他掌掌眼,这不他才将崔彦也一道叫上,正好中午一起用膳,一起欣赏了。
三人刚在太液池边的八角亭中坐下来,陆绩就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罐子来,神神秘秘的道:
“你们可知道这是啥?”
两人早就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香味,但还很是给面子的摇了摇头。
陆绩才轻轻打开盖子的一点,顿时那股浓浓的香味立刻就变得清新、庄重了起来,他用鼻子嗅了嗅才道:
“这个是从非洲层拔国远舶过来的香料,唤作‘滴乳香’,你们拿回去用一用就知道他的妙用了。”
后宋本来就极度推崇香文化,上至皇家下至平民百姓,几乎家家都燃香,也有很多文人士大夫沉迷于制香,像柴二陛下惯用的就是龙涎香,崔彦惯用的是檀香,但是两人只略一吸鼻子就感觉这“滴乳香”的魅力,都想带回去燃着试一下,这从非洲过来的神奇香料到底有多么勾人。
陆绩自然不会拒绝,很是大方的一人给了一罐,他本来今儿过来主要就是跟发小联络、联络感情,如今两位发小一位是天下之主,一位位高权重,他这个一心想偷懒的咸鱼也得时不时的抽时间出来套套近乎,不然以后哪天他不如意了,总还不得求到他们。
这个礼物送的柴二陛下甚是满意,顿时就狠狠表扬了他在明州和福建那边业绩干的都不错,又鼓励他继续好好看,后面再给他升官加薪。
之后才命人宣了膳。
只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向不屑于套近乎的崔彦,今日也给他们带来了一件稀有品,说着还很宝贝的紧握着那个食盒不舍得打开,好不容易打开后,又舌灿莲花的将那普普通通的竹筒子里面装着的饮子夸了一遍才道:
“这是臣喝过的最好喝的甜饮了,我只想到了你们,你们尝尝看如何?”
第68章 等他
柴二陛下和陆绩都是知道崔彦从不喜欢喝这甜腻腻的东西的,更遑论还会献宝似的推荐给他们,必定有它的独特之处,顿时两人都来了兴趣。
一旁伺候的小黄门令人验了毒之后,柴二陛下便和陆绩开始品尝起来了,他们二人本就喜食甜品,当喝过崔彦递来的几样饮子后,顿时便只觉惊为天人,柴二陛下还算矜持,而陆绩则是直接不怎么顾忌形象的砸吧砸吧了下嘴巴道:
“这好喝的东西,我走南闯北多年从未尝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就连柴二陛下也期待的看着他,崔彦却只是神秘一笑道:“自创的。”
两人自然不信,虽知道他于美食一事上一向讲究,是个知味者,但是却从不碰甜品,要说他若是献上一道惊天绝伦的菜品,他们倒是略信一二,但是这甜饮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他能研究出来的。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两人都是目露疑光的盯着他,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面。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吹牛皮了?”
其实两人都已经在心里暗暗计较着,这崔彦如此藏着掖着怕是怕他们开口寻他要那制作饮子的厨子,便还是耐着性子和他周旋着,谁知崔彦摩挲着杯盏半晌却慢悠悠开口道:
“并未吹牛,是家里那位研制的。”
两人自是明白,如今能当得崔彦一声“家里那位”的是何人了,只还微微遗憾着,比如柴二陛下是真动了将那厨子挖到宫里来,专门给后宫做甜饮子,他想着那一群喜欢唱戏掐尖的妃嫔们喝着这甜甜的饮品,心情可能也会美上几分,便不会天天缠着他当裁判了。
可惜此时陆绩不明白他心里所想,但凡能听到他一点儿的心声,肯定会拍着胸脯跟他说:
“官家你这点事就交给我了,我给你支一招,保证教她们服服帖帖的。”
可惜两人都不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沉默是二人此时对崔彦那句话的回应。
既是那个外室做的,他们总不能夺兄弟所爱之人给蒿到自个儿身边去,至于秘方,这都是别人祖传的安身立命之本,他们总不好厚颜无耻的张这个口,更何况因着端阳公主干的那个事儿,他们都觉得若是他们又夺了她秘方,那才真可称呼一句“恃强凌弱”了。
于是当崔彦沐浴着秋日的阳关,脚步愉快离开了太液池时,两人仍都是沉默,他们之前还一直纳闷崔彦缘何会喜欢一个毁了容的外室,今日看他行事作风,竟有一种顿悟之感,恐怕他多半是喜欢上了那外室的厨艺。
有一句民谚不是叫征服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征服他的胃么,崔彦又好这口,这个外室也算对症下药了。
只崔彦走的快,哪里知道二人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多半要说他们一句肤浅,天下厨子一大堆,他崔彦要怎样的找不到,若就为一身厨艺就时常心里挂念着,舍不得她流一滴泪,那也未必太小看他作为男人的眼光了。
只他与那女人之间的事儿,他只愿意一个人回想,又怎舍得随意与他二人说。
.......
忙了一日到了下衙的时间,崔彦正想着今日碎玉轩送来的两款金镶玉和珍珠玉面具,正好回去可以让沈黛试戴一下,看她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再让他们重做。
刚上了马车,掀帘一看竟发现崔召竟在车上正襟危坐,他顿时便没什么心情,不着痕迹的瞪了眼车头的长橙,拔腿就下了马车,牵起旁边的白马跨上了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