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要到了,我也先回了。”
说着就准备撩开帘子准备下车,鬼使神差的沈黛却突然伸手从身后拉住了他的宽袖道:
“你知道怎么办的吧?最近有不少人缠着我父亲。“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最担心的其实只有萧策,可她又不好只提他的名字,怕面前这人醋刺激了。
只这么一换话音又有点显摆的感觉,而且还似在催促他抓紧不然她就要提前被许给他人的意思,仿佛她很急似的。
正弯腰掀帘子的崔彦忍不住就翘了翘嘴角,转身就捡了她拉着袖子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放心吧,除了我,没人能娶你。”
沈黛真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而他则是愉悦的哈哈一笑就大腿一跨脚尖轻轻朝地上一点就落了这辆青帷马车,转而上了紧随其后的一辆宽敞华盖马车。
至于那个像狗皮膏药一样的萧策,他有的是办法去治他。
.........
而另一边端阳公主府内,沈三娘跟随着信纸上的地址来到一处竹苑旁,却只见一个伟岸的男子坐在竹林边上的水池旁,身影歪歪斜斜的感觉随时就跟要栽入池子一般。
沈三娘一阵着急,连忙就从背后抱住了那男子,焦急的喊道:
“萧统领,你没事吧。”
又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整个脸都红红的,他是偏长方形的脸一直红到脖子上了,就跟个油焖大虾似的,眼神又迷离着,像是分不清东南西北,沈三娘焦急的很,只一个劲的拉着他远离水域,一边唤道:
“萧统领你是喝了多少?快醒醒。”
这般姿态在公主府可真不好,万一让那个嚣张跋扈的端阳公主给看中了,招着了驸马怎么办,那她岂不是打马也追不上了。
萧策今日也不知怎地,一向待他横眉冷眼的崔大人却对他格外的热情,一个劲的给他筛酒,他都要喝不下了,他却仍是不停,官家让他们文武相和,而且他们文官又一向是高高在上的,难得如此低头,他岂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一盏一盏的喝了。
喝到最后他头晕眼花的时候,准备提前离席的时候,却有一个眼生的小厮递给他一个纸条,说是黛妹妹在竹林边等他。
于是他兴冲冲的就来到了竹林,可还没见到黛妹妹就支撑不住了,只得坐在一旁休息。
此刻见着一脸关心他的娘子,长得又美,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只一把就捉住了她的双肩道:
“黛妹妹,真的是你,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这些时日他想她快要想疯了,每次经过她家门而不入的时候,他只觉得脚跟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动,有十多年了吧,她从来不曾这么近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第102章 难办
萧策本就思念如狂,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只一个劲的晃动着沈三娘的臂膀,醉醺醺的道:
“黛妹妹,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一时间,沈三娘听清楚他的话,真是又恼又怒又气,原本小时候他们两的关系也是挺好的,打小她就喜欢什么时候都追在他的屁股后面,可他心里、眼里却从来只有那个沈黛,还不让她跟着他,说是黛妹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她就气不过,问沈黛有什么好的,那个时候的他一脸的骄傲自得:“黛妹妹长得好看呀,又白又嫩跟个瓷娃娃似的。“
“呸。”
她哪里气得过,只狠狠呸了一口,从此再也没追过他屁股后头,他也真的再也没想起她,可这些年她虽没出现在他面前,但他的影子却一直在她的心里,他越是对她不屑于顾,她越是在意他。
本来去年他从西夏战场回来后,两人再见时都已经成熟了不少,并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说些伤人的话了,他也真诚的为小时候的那些事儿跟她道歉,她也大方的说她早已不在意了,他们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有不顺心的事儿会跟她说,他难过的时候也会找她一起出去小饮两盏。
她跟自己说先从朋友做起没关系的,迟早有一天她能得到他的。
可是天杀的,也不知道是谁竟将他日日佩戴的那个兰花荷包塞在她的身上,又偷偷拿走了,让他误以为是她偷走了沈黛送他的唯一荷包,却又不肯还给他,那次他生了大气,放了狠话说她如果不交出来就跟她绝交。
可是那个荷包就只是从她身上过了个趟,又被人拿走了,根本就不在她的手上,任凭她如何解释都没有用,他一心要跟她断绝了关系。
直到今日她突然收到了他的纸条,还以为他是来跟她和好的,却没想到他一看见她就抓着喊她沈黛,她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没想到至始至终她都只配做个替身。
去他奶奶的替身,这个备胎她当够了,正准备一脚将眼前的人踹走,却又听见一旁传来“公主,宁王就在前头”的声音,她看了看眼前这个醉的一塌糊涂的人,终究不忍心让他落入端阳公主的魔爪,变成第二个安驸马。
无奈,她只得忍着膈应假装自己就是沈黛,哄着面前的萧策道:
“萧哥哥,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这边有人来了,我们去那边说话好不?”
如此,便连哄带骗的将他带离了公主府,又搀着上了马车后,看着他醉倒在她的腿侧,她的脑海也在天人交战着,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今日他们的关系没有突破,恐怕等他醒来又要恢复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的界面了。
她思忖再三,却终究只对身旁的丫鬟道:“去萧府。”
说完后,她才沉沉松了口气,似乎是在心里放弃了某样珍贵的东西。
...........
而崔彦刚上了自家的华盖马车后,嘴角的弧度都还没落下来,直到晏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轻飘飘的落在了车前,禀报道:
“爷,事情已办妥了。”
崔彦才微微颔首:“东西还给纪大娘子了?”
晏末是个闷性子,不多话,一般都是别人问起才回答,见崔彦问起,才跟倒竹豆子似的道:
“给了,当时我一粒黄豆弹过去,宁王就晕了,于是我连忙捡起了那个红色的....东西还给了纪大娘子,又送她出了府邸,她一直问我是谁,是谁派我去救她的,我谨记着爷的吩咐,不敢把爷供出来,刚好御史台的王大人路过,我就趁机开溜了。”
晏末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见她说的绘声绘色的,崔彦都忍不住笑了道:
“你说王昭珩啊,倒是没想到他还敢出现在公主府前。”
当时在朝会上,他都将端阳公主直接参禁足了,虽然端阳心里清楚是他的手笔,但是恨他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这话晏末就没法答了,只听崔彦又道:
“宁王晕倒了,公主府没乱?”
“小的送完纪大娘子后又悄悄在外围瞅了眼,小的出手轻宁王一会儿就醒了,端阳公主才赶到那里,就被南宁狠狠骂了一顿......似乎是要查现场所有中途离开的贵客。”
至于怎么骂的,她就没敢学了。
崔彦是能想到的,宁王从来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如今本来是跟端阳商量好了再她场子办事的,端阳就要做好安保责任,却没想到最后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不仅他手里的筹码没了,以后再也拿捏不了纪大娘子,他自己还如此没面子的在大冬天的晕倒了半刻钟。
这对于他来说不亚于是奇耻大辱,这一通火气当然首当其冲的会朝着端阳发出来了,只是端阳又岂是个性情好的,难道会乖乖忍下来?
如果忍下来了那才是有鬼了,崔彦便道:
“日后你还是回到沈娘子身边,她在你在。”
后面还有半句,崔彦没说,晏末也知道是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的赶往汴河西院,她其实还蛮喜欢跟在沈娘子身边的,前提是她不要跟爷闹矛盾,让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宴末退下之后,崔彦便又叫来了宴七吩咐道:
“近段时日,派人盯着宁王府和端阳公主府的动静,做得隐蔽些。”
宴七退下后,崔彦才沉沉靠在车后壁,想起开年之后跟官家的首次谈话,接下来新政的重点是整顿边防军务,而这当中首当其冲的又是宁王外家所涉及的武阳侯姜家在宁夏冗兵问题,简而言之就是要裁撤军队编制,优化军队结构,可以想象这项政令一发布,宁王还不得急着跳脚,如果他不反抗,那就等着姜家军被裁光,反正如今西夏战争已经结束了,边防早已不需要这么多士兵了;但是如果他们反抗,官家肯定是早已留好了后手,就等着瓮中捉鳖。
官家这是要逼着他反,只崔彦就怕他狗急跳墙,逮着朝廷重臣的一二官员的家眷来威胁,别人家的他不在乎,只他现在好不容易要有媳妇了,他可不敢冒险。
骨骼分明的指节轻轻敲着膝盖,前一刻还踌躇满志的准备着早日上门提亲,如今却有点犹豫了。
.......
翌日,四更的棒子声刚敲过,沈必礼就带着老妻精心准备好的点心打开了院门,准备去上朝,可是他在门前瞧了又瞧却不见那日日都要在门前护送他的“准女婿”萧策的身影,再低头一瞧却发现脚前似乎趴着个什么东西,挪了挪脚却发现那个“东西”突然站了起来。
朝他抱了一拳道:
“沈大人,安好,小女晏末,是曾经沈娘子在江宁的邻居,如今家里遭了难,特地前来投奔。”
沈必礼被她吓了一跳,又见她一板一眼的说着话,不像是宵小之辈,才放下心来,见她可怜便道:
“既是黛黛的邻居,便先进去等候,何苦在这等着,这天多冷呀。”
晏末连忙道:“这倒不必,沈大人,娘子肯定还在睡着,我就不打扰她了,等她醒来再进去就好。”
沈必礼见她穿着也很是单薄,哪里肯依,只对着里面喊廖氏出来招待,才肯上马车。
一路上他都很是有点不得劲,毕竟那个日日陪着他的“准女婿”不在,他不禁开始打起了瞌睡,谁知道马车刚走了会儿,路过朱雀大街的时候,车轮猛地一顿,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马车应声歪斜。
车夫急勒缰绳,马蹄刨地,车底传来断裂脆响,“噔”的一声,马车重重落下,再也动弹不得。
沈必礼和车夫都赶紧下了车,寻找马车断裂的原因,车夫只在车轮前看了一眼便道:
“这马车是年久失修,上面的铁迹都锈住了,一点磕破就断了,怕是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
沈必礼一阵焦急,这可是大朝会,迟到了后果很严重的,可是会被拉出去打板子还要扣俸禄的。
他都急得额头开始冒汗了,这个马车也是的,怎么早不坏迟不坏,偏偏这时候坏,不然有他的“准女婿”在,这点事还不是轻轻松松解决了,可怎么就这么巧了,萧策那小子偏偏今日没来。
就在他已经准备好今日要被官家狠狠打一顿板子的时候,却见一旁岔路突然开来了一辆华盖马车,直挺挺的停在了他的面前,从里面掀开帘子,走出一个面目俊朗、身穿紫色官袍,腰系玉带的年轻官员来,态度十分谦卑的朝他拱手道:
“沈大人这是怎么了?可需要帮忙。”
没参加朝会之前沈必礼是不认得面前这人的,但是自从升了大司农后,他每日位列朝会,最常见的就是面前这人与官家的奏对,总是占据了朝会的一半篇幅,可以说满朝文武无人不认识他的,谁都知道他是内定的下一任宰辅,无不对他恭敬有加。
如今他竟朝自己行了个晚辈礼,这让他如何敢当,连忙道:
“崔大人客气了,下官这马车坏了,估计得等上一会儿。”
他可不敢开口让他载他一程,可崔彦在一旁等了半天,掐好了时间出现,不就是为了享受一番“萧策”待遇么,此刻哪里会依他,只又更加和气道:
“我观沈大人这马车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为避免耽误朝会,沈大人不如同我共乘。”
沈必礼听他一直用“我”称呼,而不是官场中交际常用的“本官”称呼,心里一阵忐忑,他何德何能能得他这般礼遇。
只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坐一坐他的车又有何妨,便强制镇定道:
“那多谢崔大人了。”
然后等他上了马车后,就开始正襟危坐,心想着一定不能给上官添麻烦,然而看着面前一向气势凌人的崔大人,此刻竟对着他面露微笑,他不禁便有点点战战兢兢之感了。
崔彦也是一阵头疼,他本来是想尽量温和谦卑的在未来老丈人面前表现一番的,哪知竟把他吓到了。
难道他平日跟萧统领共乘一车也是这般么?
第103章 探视
崔彦觉得讨好老丈人比应对官场那些心眼子多如牛毛的官员还棘手,他双手紧拽住双膝衣摆,一时间只觉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
而沈必礼却觉得在崔彦面前怎么都不自在,好死不死的这时候腹部还突然传来一声“饿了么”的提示音。
空气一时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