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秘书?新年好新年好!没事没事,你说,怎么了?千万别客气。”陈明立刻回应,同时用手势示意好奇望过来的爱人。
“陈秘书,情况非常紧急。”韩相没有过多寒暄,“我老家小河村一个本家的兄弟柱子,他媳妇难产,在公社卫生所,情况很危险,血流不止。卫生所的医生处理不了,说必须马上送到县医院,而且必须要妇产科的刘主任亲自手术才有希望。可现在是大年三十,刘主任肯定在家团圆,医院只有值班的年轻医生。想到上次开会你偶然提过,你爱人的表哥在县卫生局工作,或许能联系上刘主任。实在是万不得已,才冒昧打扰,想请你无论如何帮这个忙。”
“我明白了!韩秘书,你别急,我马上给我爱人她表哥家打电话,无论如何想办法联系刘主任,你那边也赶紧安排人往县医院送。”陈明有条不紊地说道。
他立刻挂断电话,也顾不上跟满脸疑惑的爱人解释,飞快地翻找着电话本,找到了表哥家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终于,在响了七八声之后,电话被接起了,背景音里是孩子打闹的声音。
“表哥,对不起大过年的打扰你团圆。”陈明用最简洁的语言,说了遍韩相告知的紧急情况,“现在人必须马上送县医院,但只有刘主任能动这个手术,韩秘书那边十万火急,托我务必请你帮忙联系一下刘主任,看能不能请他立刻去医院救命。”
表哥在卫生局工作,一听是难产大出血,语气也立刻凝重起来:“这事确实耽误不得,我马上打给他试试。你们那边也赶紧准备送人,争取时间。”
“好好好,表哥,我等你消息。”
放下电话,陈明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爱人给他倒了杯温水,他接过来,也不喝,只是拿在手中,摩挲着杯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密集。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联系上了。”表哥的声音带着兴奋,“刘主任一听情况,就说他马上穿衣服去县医院。他让你们赶紧把产妇送过去,他直接去手术室。”
“太好了,表哥,太谢谢你了,也替我谢谢刘主任。”
“客气啥,救人要紧。”
陈明立刻拨通了韩相家的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起了。
“韩秘书,好消息,刘主任答应马上去医院了。”
电话那头,韩相明显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谢:“陈秘书,真是太感谢你了,回头我一定登门拜谢。”
陈明放下电话,喝了口水,跟爱人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大过年的,真是……唉。”爱人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大年初一上午。
县医院妇产科病房外的走廊里,柱子蹲在墙根。
看到韩相,他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下子站起来,由于起得太猛,身体晃了晃。
“相哥!”柱子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这次要不是你……我媳妇……她真的就……”
他说不下去,抬手用力抹了把脸。
韩相快步上前,用力扶住他的胳膊,声音沉稳有力:“柱子,说这些干什么?大人孩子平安比什么都强。”
他顿了顿:“你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神,好好照顾你媳妇。”
柱子听着韩相的话,情绪渐渐平复了些,但回想起昨夜的情形,心里一阵后怕。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相哥,我是真后怕啊,昨天夜里那情形,血止不住,县医院的医生都说危险,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知道要赶紧找你,我娘都说,这大过年的,又是半夜……”
韩相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自责。
柱子反而更加感激了:“我媳妇的命,我儿子的命,都是你救下来的。我柱子这辈子,都记着你的恩情。”
韩相摇摇头:“是他们娘俩命里有福,闯过了这一关。往后啊,好好待你媳妇,把孩子抚养成人。”
他又叮嘱了柱子几句,看时间不早,便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人怎么样了?”
“母子平安。”他简单说了说医院里的情况,语气尽量平淡,但提到危险时,还是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说实话,韩相想起柱子媳妇那张失血过多、苍白如纸的脸,也有点心有余悸。
林颂没插话,等他说完:“人没事就好。你也累了一晚上,洗把脸,吃饭吧。”
黄豆原本蜷在炉边打盹,突然摇着尾巴凑过来,亲热地蹭韩相的裤腿。
韩相低头看了眼,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发出“呜”的一声轻哼,像是在安慰。
韩相忽然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黄豆的脑袋,然后抬眼看向林颂。
“幸好我们有女儿了。”
第52章 拜年
快到中午的时候, 老冯来了。
“韩秘书,林主席,过年好啊。”他手里提着两包用红纸包得方正正的点心。
韩相立刻起身迎了出去:“冯主任, 您太客气了,这大过年的,该我们去看您才是。”
他接过老冯手里的点心,侧身将人往屋里让。
“哎, 都一样,都一样。”老冯笑呵呵地摆手, 迈步进门。
林颂给老冯倒了杯热茶:“冯主任, 快请坐。还没吃吧?要不一起吃点?”
“吃过了吃过了,”老冯连连摆手,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正在桌边啃着一块肉骨头的黄豆,顺口笑道, “这小家伙, 过年也加餐了, 瞧这欢实劲儿。”
韩相开玩笑说黄豆是大胖闺女。
没想到老冯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
他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复杂神色。
虽然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但还是被韩相和林颂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反应有点不对劲。
寻常人听到这种玩笑,要么跟着笑,要么调侃两句,绝不是这种带着点同情的表情。
林颂则状似无意地提起:“冯主任, 最近厂里没什么新鲜事吧?我们这几天过年,都快成聋子了。”
老冯本来还在打哈哈, 但林颂和韩相盯着他看,他踌躇了片刻,说道:“唉, 说起来真是气人,也不知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在外面乱嚼舌根子。”
“哦?嚼什么舌根子?”韩相给老冯添上茶。
老冯看了看韩相,又看了看林颂,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就是说韩秘书你……身体有点问题,所以林主席才一直没动静,这话传得可难听了!说什么的都有,主要就是说你……生不了孩子。”
话音落下,屋里一阵寂静。
林颂微微蹙眉:“冯主任,这话您是从哪儿听来的?”
老冯叹了口气:“开始是几个我媳妇跟几个老娘们在那儿嘀咕,我起初也没当真。后来有一次在食堂,听见齐大秘书跟几个人吃饭,话里话外就在那阴阳怪气,虽然没明说,但那意思就是往这上头引。我琢磨着,这风声八成就是他放出来的。”
齐大秘书?
齐大秘书齐为民,原来是张光林的左膀右臂,最是擅长察言观色、左右逢迎。
之前张光林和刘兆彬斗得厉害时,他想两头讨好,在一次张光林去省城开重要会议时,他借口家里有事请假。
齐为民原本想避开锋芒,却没料到那次会议让林颂阴差阳错地得了张光林的看重。
后来张光林调走,刘兆彬上位,韩相脱颖而出成了厂长秘书,他齐为民反而被边缘化。
因此,他心里一直憋着股邪火,对林颂和韩相嫉妒得牙痒痒。
他放出这种恶毒谣言,尤其是针对男人“不行”的谣言,目的就是让韩相抬不起头,以及让林颂成为别人同情或嘲笑的对象。
流言蜚语有时比真刀真枪更伤人。
老冯走后。
韩相眼神晦暗不明,他当然知道齐为民对自己的敌意。
嫉妒他年轻有为,得了刘厂长的赏识,自己心态失衡,就只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来找补。
韩相并不生气,他在意的是,林颂觉得自己行不行。
他声音闷闷的,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这事……你最有发言权了。”
林颂挑眉看着韩相,语气带着一丝调侃:“韩大秘书比按、摩、棒舒服多了。”
韩相愣了下,按、摩、棒?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可以隐约猜出来功能。
“真的?”他低声问,语气里带着点求证,又像是在撒娇,“你真觉得我……厉害?”
林颂故意板起脸:“怎么?韩大秘书还需要我写份证明材料,盖上公章不成?”
“不用盖章,”韩相露出一口白牙,“一切你说了算。”
说完,韩相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锐利和沉着:“齐为民既然敢做,就要承担后果。”
林颂点点头:“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嗯,”韩相应道,“但这种事,硬碰硬地吵嚷开,反而落了下乘,正中他下怀。”
他心思已经飞速运转起来。
过了会儿,韩相朝正在啃骨头的黄豆招手:“来,闺女,过来。”
黄豆立刻摇着尾巴跑过来。
—
大年初三,韩相和林颂一早便准备好了礼品,去了陈书记家。
陈书记家住在厂领导家属区二层小洋楼里。
门上贴着崭新的烫金春联,门楣上挂着红灯笼,年节气氛浓郁。
敲开门,是陈书记的夫人崔姨。
崔姨看上去四十出头,比陈书记年轻不少,风韵犹存,只是眼底下有淡淡的青黑,似乎没太休息好。
“崔姨,新年好。”韩相和林颂拜年道。
“哎呦,韩秘书,林主席,新年好新年好!快请进,老陈在屋里呢。”崔姨侧身让两人进屋,目光在韩相手里拎的礼物上快速扫过,笑容更真切了几分,“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客厅里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