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屋外都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姜渔低头看着课本,握着笔的手不自觉收紧,用力到指尖泛起青白色。
她神情阴郁,眸中闪过挣扎之色。
姜以柔的话无疑戳中了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姜渔自认为足够坚强,可以无视别人的冷眼,可以在各种冷嘲热讽以及针对中活下去,日子再苦也无所谓。
但是……她受不了姥姥姥爷跟她一起受苦。
每次看到他们起早贪黑地挣钱,头发熬白了,眼睛熬花了,身子骨越来越差……她就特别痛恨自己的无能。
她恨自己不能早点长大,为姥姥姥爷遮风挡雨。
但现在,两位老人有机会过上更好的日子了,难道她要因为自己的任性和执念……逼着他们陪自己继续受苦吗?
姜渔眸色变幻,最终狠狠一咬牙:“算了,反正这是她欠我们的!”
姜以柔当了十几年的甩手掌柜,没有抚养女儿,更没有奉养父母,如今她回来了,付出再多都是理所应当的!
做了决定后,姜渔当即起身,毫不拖泥带水地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很少,最重要的便是学习的书本。
姜渔把需要带走东西统统塞进一个麻袋里,然后用力一甩——直接抗在了肩头。
踏出家门之前,姜渔回头看了眼最熟悉的家。
这个家很破很旧,但她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很多年。
她以为,等到自己工作的时候,才能带姥姥姥爷离开这个象征着贫穷的地方,没想到……
那个女人突然出现了,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渔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再见”,头也不回地转身下楼。
等她扛着大麻袋吭哧吭哧下楼的时候,姜以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她这便宜闺女这么瘦小,力气竟然这么大!
姜以柔笑着冲她挥了挥手,“快来,就等你了。”
态度自然又亲昵,仿佛从来没有过嫌隙一般。
姜渔原本还有些不自在,但姜以柔这自然的态度,倒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新家。
这是近年新开发的楼盘,环境很不错,户型也好,足有四个房间,姜以柔和姜渔各自一间房,老两口住一间,剩下的那间,姜以柔毫不客气地占了当衣帽间。
姜家人愣愣地站在屋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束手束脚的。
姜父姜母都不敢落脚,生怕自己的鞋子弄脏地板,还是姜以柔百般安抚,才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家里的一切。
姜渔努力保持镇定,但同样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无措感。
说实话,这房子当然算不上豪宅,只是对姜家人来说,已经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幸福了。
一家人在新家里忙活了一天,才在夜幕降临后躺在自己的床上歇息。
老两口的卧室里,姜母摸着崭新柔软的床单,不由得抹了抹眼角的泪,“老头子,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呢……”
姜父特意换了身新衣裳,才慢慢把屁股放到床上,然后他就被床垫的弹性和柔软震惊了。
他沉默着什么都没说,浑浊的眼中泛起泪花。
姜母笑了笑,感叹道:“我就说嘛,我闺女不可能是白眼狼,她孝顺着呢……”
另一间房中,姜渔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翻了个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想了好久她才意识到,原来是周围太安静了,她不习惯。
她从小就住在老旧的居民楼里,哪怕是夜晚,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噪音。
她习惯了在那种环境下入睡,如今新家又舒适又安静,她反倒不习惯了。
姜渔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感受着身下的柔软,恍惚得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缓缓闭上眼睛,任凭自己在这飘飘然的感觉中沉溺……
“我靠!女配的黑化值降了5%!现在只剩45%了!”666兴奋的声音响起。
姜以柔正在敷面膜,闻言丝毫不感到意外:“我就说吧,天天住在那种破房子里,谁都得黑化。搬出来后这不就好多了吗。”
“嘿嘿宿主,我将永远拥护你!”666狗腿地笑道。
简直是神医啊!
*
姜以柔搬家后,原来的旧房子便空了下来。
巧合的是,他们搬家的那天,谢凛正好有事外出了一整天,等他回来的时候,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谢凛丝毫不知道,姜以柔已经搬走了。
谢凛回来后,曾在姜家门前短暂驻足过,但他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转身上楼了。
第二天,谢凛照常去打拳。只是他下楼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饭盒。
经过姜家门口时,谢凛面色微凝,还是弯身将饭盒放在了门口。
然后他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当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楼下响起机车的轰鸣声。
方镜麒骑着机车风风火火地赶来,一个甩尾漂移停在楼下,他一把扯下头盔,俊脸上带了些青紫,显得很是狼狈。
他前两天跟方隐年大吵了一架,当然,基本上全程都是他在发泄,方隐年只会拿着他的那串破珠子装高深!
方镜麒一想起这事就恨得直咬牙。
方隐年居然让人看住他,不许他出门见姜以柔,他跟看守他的保镖打了一架,那群保镖不敢真的伤他,动手时束手束脚,这才让他抓住空子逃出来。
而他一来就直奔姜以柔的家。
来到姜家门前,方镜麒用力敲门,一边敲还一边喊她的名字。
但他敲了很久也没人开门,方镜麒恨恨地捶了下墙。
一定是方隐年逼她不准见自己的!
低头间,他一下子瞥到了地上的饭盒。
方镜麒微微一怔,冷冽的眸中泛起一丝柔软。
他半蹲下身体,面色复杂地拿起这个食盒,向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一颗心,竟然有些酸涩的痛感。
她还记得他们的约定。
哪怕她迫于威胁不能再见自己,也没有忘记给他做饭,还特意放在门口……
方镜麒咬了咬牙,拎着食盒起身,神情变得坚定起来。
他一定要找到姜以柔!
方镜麒拎着食盒大步离开,在他下楼的时候,迎面有个人正在上楼。
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方镜麒拎着食盒的手突然被人抓住,十分用力。
方镜麒皱眉看去,见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那天他送姜以柔回家,正好在楼下碰到了这个邻居。
好像……姓谢?
谢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食盒,眸光幽深难测。
第18章
阴暗潮湿的楼道内, 两个高大的男人在默然对峙,寸步不让。
“放手。”方镜麒神情阴沉,凤眼斜睨了下被制住的手臂,眸中有风暴在酝酿。
他急着去找姜以柔, 容不得任何人耽误他的时间。
然而, 谢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垂眸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饭盒。
他虽然沉默, 却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危险感。
方镜麒的耐心终于告罄, 他眸光一寒,猛地挥拳朝谢凛脸上招呼过去。
谢凛的战斗本能瞬间被激活, 他猛地抬手握住了方镜麒的拳头, 且手掌缓缓收紧,力道大得让方镜麒皱了皱眉。
终于,谢凛开口了, 嗓音冰冷至极, “把饭盒放下。”
方镜麒挑了挑眉稍, 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盈着探究的冷意。
之前他送姜以柔回家, 在楼下正好碰到了这个男人,当时姜以柔主动跟他打招呼, 这人很高冷地没有理她。
他当时还松了口气, 以为这人对姜以柔没意思。
现在看来……他是属垃圾袋的, 太能装了吧?
想要他手里的饭盒?
呵。
方镜麒轻嗤一声,轻慢的嗓音里含着浓浓的挑衅:“你要是穷的吃不起饭了, 就去街上乞讨,别想着从我手里抢。”
谢凛猛地抬眸瞪向他,面上第一次浮现出被激怒的神情。
此时此刻, 他就像是身在擂台上,双眸猩红,浑身溢着浓烈的煞气。
方镜麒丝毫不惧,甚至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这饭菜是姜以柔专门留给我的。”
“羡慕吗?自己做去。”
方镜麒肆无忌惮地挑衅着,只是他不知道,他手里的饭菜,还真是谢凛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