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世显赫、品行有度、风度翩翩、年少成名等,赵怀予似乎自知事懂礼起,便已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有好事者笑道:“据说每回会试,上京城都有不少人等着榜下捉婿,赵师兄一表人才,才思敏捷,不会被哪位高官抓回去做女婿吧?”
纪温本自顾自温书,没有参与到同窗的热烈讨论中,听到此话,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赵怀予可是表姐的未婚夫呢!
程颉听到此话,顿时也来了兴趣。
他悄悄与纪温耳语道:“你不是说赵师兄与你表姐定亲了吗?”
纪温沉默着点头。
也不知赵师兄能不能经得住上京城的诱惑?
学子们平日里一心读书,难得有些趣事,一提到此等八卦,纷纷起了心思。
“赵家也是金陵望族,经久不衰的豪门世家,即便是上京城里的达官贵胄,怕是也难以入赵氏的眼吧?”
“寻常官家自然够不着,但上京城乃天子脚下,高官勋贵遍地走,能越过赵氏的门第也有不少,说不得,兴许连皇家都想与赵氏结亲呢!”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若真如此,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纪温心中沉了沉,又听一人讲到:“皇家可没有与赵师兄年龄相仿的贵女,你们忘了?当今圣上还未娶亲呢!”
众人这才想了起来。
如今圣上年纪尚轻,不仅尚未封后纳妃,因着先皇子嗣稀薄,当今圣上甚至连一位亲兄弟也没有,也正因如此,在先皇殡天后,才由时年仅两岁的当今圣上荣登大宝。
纪温刚刚放下心来,一旁的陶诸却道:“当今膝下虽无子嗣,可先皇却还有着一位公主。”
立即有人反应过来:“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应该还未到婚嫁之龄吧?”
众人对这位长公主知之甚少,无人知其具体年岁,只知其尚未婚配,猜测应当正值待嫁之年。
纪温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你们都别白费心思了,赵师兄早已定下了亲事!”
众人纷纷看去,见出声之人是一位出自江南本地豪绅世族的同窗,已然信了大半。
旁人或许轻易无法得知世家之事,但世家之间时常互通有无,彼此间颇为了解,知道对方的一些内情并不奇怪。
当下有人问道:“许师兄,赵师兄何时定亲了?可知定的是哪家?”
那位许姓秀才似乎有意无意看了眼纪温,才道:“在这金陵一带,还有哪家能与赵氏相提并论?”
众所周知,金陵三大家族乃王家、赵家与吴家。
“是王氏女还是吴氏女?”
“应该是王氏女吧?吴氏早已迁居上京城,国子监又一向与南淮书院不对付。而书院山长与监院分别出自王氏与赵氏,二人多年配合,联姻也不奇怪。”
许秀才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一位同窗恍然道:“如此一来,即便是皇家,也不好拆散一桩姻缘了。可惜了那位长公主殿下……”
另有一人笑着摇头:“有何可惜?那可是长公主殿下。即便没有赵师兄,也总会有更好的。”
“哈哈,是我着相了。”
听了半晌,纪温总算能放下心来。
虽然他与表姐并无交集,可天然的血脉亲情早已让他将外祖父一家当做了自己人,他可不希望赵师兄娶那劳什子长公主回来,抛弃他的表姐。
听完八卦,时候也不早了,纪温与程颉刚回学舍,书院的仆从便递给了程颉一封信。
给学子送信并不是仆从的职责,事实上,除了完成书院里的活计,仆从们并不需要听从任何学子的指令。
可谁让程家有钱呢?
在银子的力量下,这位仆从简直快要成为程颉的仆从了,打着在书院干活的名头,整日里为程颉跑腿奔波,并且乐此不彼。
收到信的程颉照例给了仆从一块碎银,便打开信看了起来。
很快,他脸上露出明显的喜色。
看完整封信,他难掩心中激动:“纪兄,太后娘娘给我爹授了官,从七品布政使都事!”
这可真是大喜事!
程老爷此前虽也捐了官身,却只是个无品级无实权的义官。
这次可是太后亲自下旨册封!
更何况,从七品布政使都事,从品级上看,只比正七品知县低了一级,但知县只是地方官员,布政使司却受中央直辖,地位天然高于地方。
日后,程老爷即便面对知县也能丝毫不怵。
纪温也为好友感到高兴:“能得太后娘娘如此嘉奖,看来你爹果真将差事办的极为出色。”
程颉话还未说完:“不仅给我爹封了官,日后所有粮长可每年进京面圣一回,此外,还可免除劳役!”
这是给粮长的特权,太后娘娘此举,是在为粮长制的推广铺路。
对于程老爷而言,是实实在在的好事!
纪温笑着调侃:“以后你可就是官家子弟了!”
程颉又是高兴又是心酸:“自从听了你的想法,我爹干的比从前更来劲儿了,那些时日整日都忙得不着家,连身上的那一身肥肉都减了不少,你若是再次见到他,定然认不出来了。”
纪温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天道酬勤,程老爷的付出,总算是得到了回报。”
“多亏你算的准!”程颉咧开嘴角:“正是因为我爹太过相信你,才会下如此血本,你是不知道,此次唯有我们一家授予的官职最高,其他的都是不入流的芝麻官。更多人甚至捞不到一官半职。
其实自从一个月前我爹被宣召入京,我们就已经有猜测会发生好事,不曾想竟会是这样的惊喜!”
“程老爷本就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即便我不说,他也该当此嘉奖。”
“不,”程颉坚定摇头:“若没有你的提醒,我爹不会事事亲力亲为。
由于多日劳碌暴晒,我爹现下是又黑又瘦,尤其与其他商户对比起来,更为明显。说不定太后娘娘正是因此而对我爹另眼相看。”
纪温默默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在一群衣着高贵、气质卓绝、面色红润、略显富态的官员及商户中间,出现了一个黑瘦的老头,可不就显出他了?
这副凄惨的模样,一看便知是为国为民、懂得体恤民情的好官啊!
他不由抿嘴笑了笑。
程老爷成了真正的官员,程颉反而比从前低调了。
不过,这种低调仅仅体现在言语上,——现在的他不会再轻易出言挑衅旁人了。
对此,程颉大大方方道:“我爹盼了一辈子,就盼着我有朝一日高中进士,改换门庭。
如今我还只是个秀才,我爹自己就已经成功改换门庭了,他现在不指望我了,我若给他惹了事,他定饶不了我。”
纪温不由失笑:“那你这一身行头怎么不改改?”
程颉虽穿着统一的学子服,可那织金腰带、挂在腰间的羊脂玉佩、发髻上的玉冠一样都没少,暴发户气质一如既往。
他打开白玉折扇,一脸理所当然:“我家本就是金陵有名的大商户,谁人不知我家有钱?做什么要遮遮掩掩?”
此话似乎有些道理。
但凡认识程颉的,谁不知他家财万贯?
而且这厮现在出门都有四名暗卫随身保护了,一般人近不得身,也不怕偷盗。
只是,总感觉有些许招摇。
第52章
程颉一夜之间由富二代变为了官二代, 为了不给他爹拖后腿,他每日极力的收敛着自己的锋芒。
甚至再次听到有人喊出“程一钱”这个称呼,他也没有如从前一般立刻反唇相讥。
连陶诸都发现了他的异常, 这段时日因着与纪温渐渐交好,连带着与程颉也有了些往来,他私底下悄悄向纪温问道:
“纪师弟, 程师弟可是受了什么打击?”
纪温忍笑道:“或许是开始在乎外人的看法了吧。”
当他身为商户之子时, 说话行事无所顾忌,只要不触犯大周律令, 不惹到不该惹的人,旁人也拿他无法。
可当他身为官员之子,言行举止均需注意分寸, 否则, 稍有不慎,可能会有仗势欺人之嫌,甚至能影响到他爹。
身份越高,顾忌越多。
如今他爹被太后娘娘绶官一事还未传开, 书院中的学子们尚不知这位“程一钱”已是根正苗红的官家子, 只当这程颉喜怒无常,想一出是一出。
然而,很快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这日下了学, 纪温的大舅舅王讲书却没有如常离开。
他站于高台之上,板着脸, 冷声道:“今日有一则好消息, 望诸生周知。”
底下的学子们面面相觑,心中同时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王讲书这表情,可不像是要宣布好消息的样子啊!
当初宣布小考时的表情都不及今日严肃!
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严阵以待,仿佛下一刻就要接受讲书的审判。
程颉来到黄字壹号班不久,还是头一回见识此等架势,他不敢出声,不敢侧头,却又满肚子疑问,只好拼命地将两只眼珠转往纪温的方向。
纪温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了这一幕,甚至神奇的领会了程颉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也无法开口给出答案。
王讲书似乎酝酿了片刻,仍旧板着脸,声音无丝毫起伏:
“书院即将新建一座经义阁,预计半年后建成,届时诸生如有需要,可前往此地阅览群书,所有书籍不允许外借,但可抄录。”
经义阁——这不就是后世的图书馆吗?
这个时代能建一座经义阁,对学子们意义可太大了!
古代读书难,任意一本书都十分昂贵。即便是最为常见的蒙学书籍,也需二两银子一本。
也正因如此,贫苦人家根本支撑不起一位学子读书的费用,所以,能读书的,至少家境殷实,家中有些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