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舅目光一凝,仔细闻了闻空中的味道, 才发现酒气全部来自自己的好妹夫。
方才这酒气过于浓郁, 两人又站于一处,一时竟不曾发现。
他仰起头看向纪武行, 脸上似乎又黑了几分。
纪武行生的高大,平日里面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大舅兄,尚且不敢有丝毫怠慢, 如今被抓了现行, 更是惴惴不安。
见大舅兄深沉的目光投了过来,他讪讪笑道:“大哥,今日偶遇一位多年未见的好友,便与之喝了几杯……”
大舅舅蹙起眉头, 却先对纪温道:“你先回去吧。”
纪温与他爹对视一眼, 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乖乖退出了书房。
关门之时,听到大舅舅开口道:“酒醉之人易嗔怒、多霍乱……”
爹, 您可一定要挺住!
……
赵家诚意满满,又因赵怀予省亲假期短暂, 故经两家商议, 表姐王明熙与赵怀予的婚期定于六月十二。
此时已是五月中旬,距离成婚之日不足一月,时间着实紧急。
好在这门婚事十几年前便已定下, 一应物什已准备了这么些年,早已不差什么了。
只是,拟定宾客名单,迎来送往,成婚当日的章程,全都要着手准备起来了。
大舅母顿时忙的不可开交,王氏也帮着忙成了一团。
五月底,新晋探花郎赵怀予自上京城归乡省亲,如今他已成为皇上亲赐的翰林院编修,前途无量。
回到应天府,他第一时间递了帖子至王家,亲自携礼登门拜访,礼数周全,连一向待人苛刻的大舅舅都对其多有赞赏。
随后,他又去了南淮书院,拜访了山长后,又在当初山长讲学的日新书屋为师弟们上了一堂课。
无论是为着赵师兄的学识或是他的身份地位,那一日奔赴日新书屋的学子极其之多,好在纪温早早得知了消息,这才得以带着程颉一同占了个好位置。
满堂学子期待的看着高台之上的赵怀予,这位数月前还是他们的同门师兄,如今却已一步登天,不仅成为了天子门生,更是进入了最为清贵的翰林院。
大家都很想知道赵师兄是否有什么读书的秘诀。
赵怀予细细诉说了自己这一路苦读历程,又现场解答了不少师弟的疑问,最后终于说到了众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听说不少师弟都想知道我读书的秘诀。”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竖起耳朵,谁也不愿错过一个字。
赵怀予娓娓说道:“其实,读书唯有天赋与勤奋,此二者缺一不可。诸位师弟能学以至此,天赋自然不低,剩下的,唯有勤奋方能于此道长远行至。读书没有捷径,须得一步步脚踏实地。”
在座的都是举人或秀才中的佼佼者,自然能明白这番道理,当下不免有些失望,原来连高中探花的赵师兄也别无他法吗......
赵怀予却是话音一转,忽而又说道:“读书没有捷径,但有技巧。”
众人皆望了过去。
赵怀予含笑看了眼纪温:“此中技巧早已不是秘密,早在会试之前,已流传甚广。”
堂下众人议论纷纷:“什么技巧?怎么我竟从未听闻?”
“我也不曾听闻。”
也有那天字壹号班的学子应和着:“想来应是纪师弟的“重点记录法”。”
“此法甚好,此次我虽未得中,但已然深觉其妙。
讲书教授的那些屡次被遗漏的内容也终于重新捡了起来,可惜时间太过短暂,再给我三年,下一回会试我必然榜上有名!”
“真有这样好?究竟是什么样的法子?”
有黄字壹号班的学子耳尖听到了纪师弟的名字,立刻也想起了那重点记忆法。
“我知道了!是纪师弟的那个方法!原来天子壹号班的师兄们竟然也在用此法!”
见天字壹号班与黄字壹号班的学子都知道此方法,其他学子坐不住了。
“究竟是什么方法?赶紧说来听听!”
然而,知道的人虽然不少,却无一人为众人解惑。
毕竟这个方法属于纪师弟,他们跟着占了便宜,又怎能再慷他人之慨?
高台之上的赵怀予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看着纪温,目录征询之色。
纪温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认可。
赵怀予便朝着众人道:“此技巧名为“重点记忆法”,其目的在于快速记录讲学内容。
诸位师弟应当知道,讲书教授之时,我们很难将其所授全部记录下来,况且即便一心埋头记录,也无法赶上讲书讲学的速度。若是不记,或许下了学便将讲学内容忘了大半。”
有学子诧异道:“我原以为只有我等是如此,想不到连赵师兄这般天才人物竟也是如此?”
赵怀予温和一笑:“我本与你们一样皆是凡人,又能有什么不同?”
有人更关注此前所说的“重点记忆法”,忙不迭问道:“那“重点记忆法”又是怎样的一个法子?”
赵怀予却不急着回答,反而当众点了纪温。
““重点记忆法”乃纪师弟所创,还是请纪师弟为大家讲一讲吧。”
众人唰的将目光投向纪温,没想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少年竟如此能耐,顷刻间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整个日新书屋顿时变得吵吵嚷嚷。
这时,斋长王元彦忽然出现在日新书屋门前,皱眉看着书屋内的乱象。
不消片刻,众人很快安静了下来。
纪温默默在心中给表哥点了个赞,而后在赵怀予鼓励的目光下站起身来。
在数十双目光中,他沉稳道:“此法并非我首创,而是我幼时在一本杂书中偶然看到,这些年用下来,只觉效果甚好,故而分享给各位师兄。”
解释完出处,他才开始细细说起了“重点记忆法”的内容。
待他讲完,部分学子仍不太理解,恰好有黄字壹号班的学子带了记录本,当场便取出来给众人传阅。
“这记录本也是按照纪师弟的法子自己做的,书里空位有限,写一些注释都不够用。故而我们学着纪师弟自己裁了白纸,做了一本这样的记录本,翻看起来十分方便。”
“这记录本瞧着真是不错!”
“我那本《论语》都快被我的注释填满了,连原文都难以看清,若是早知有这样的记录本,也不必将书本写的那样密密麻麻。”
“你的《论语》好歹还能看,我的那本《大学》上的注释被我改了又改,脏污的不成样子,都已经重新买了好几本了,不仅需重新花时间誊抄注释,还费了不少银子!”
每本记录本上的内容都只有记录者自己能看懂,黄字壹号班的学子们只能不停的向众人解释其中的含义。
好在,只需说一处,众人便能明白这记录本的意义,很快,所有人都学会了这个方法。
有一位举子当场叫好:“讲书曾说做学问别无他法,唯有勤恳多思,但此法与那等奇淫巧技截然不同,这是真正能有助于读书的方法!”
“多亏了纪师弟不吝指教,如此胸怀,我等远不如矣!”
纪温被大家夸的有些脸红,这个方法在后世十分普遍,几乎每一位中学学生都会用到,其起源早已无法追溯,自己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他朝众位师兄拱了拱手:“若是能帮到各位,它也算是发挥出了其应尽的作用,在下自然不能自专。”
他始终认为,到了他们这个程度,做学问,比的早已不是对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而更应是处理政事以及明辨是非的能力。
这些书籍不过是为了弥补他们欠缺的经历,让他们在书里也能明史知世。
所以他从未想要藏私,要比就堂堂正正的比。
赵怀予逐一拜访完书院众人,很快便令人收拾行礼离开了南淮书院。
他的婚事将近,又还有许多地方要前往拜访,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离开前,他特意避开众人,单独叫了纪温。
在纪温面前,他踌躇再三,仍是忍不住问道:“听说你表哥与忠勇伯府俞家的大小姐定了亲?”
王赵两家互通,此事对外尚为透露分毫,赵家却是早已知晓。
此次一回来,便听说了这样一则消息,他的心里是震惊的。
忠勇伯府名声可不如何,勋贵之家,根基浅薄,那位俞大小姐还是位丧母长女,怎能配得上元彦?
纪温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与赵怀予想法不同,当下便笑道:
“大舅母与表哥均已见过那位俞小姐,彼此间都十分满意。”
赵怀予皱了皱眉头,作为一名正统的世家子,他实在不看好那些勋贵的做派。
但此事容不得他说道,更何况,连王夫人都已见过那位俞小姐,想必也不一定如他所想的那般不堪。
他缓缓摇头:“想不到,元彦那样一个人,竟会与勋贵结亲……”
话一出口,他蓦然想起纪氏身份,自悔失言,赶紧描补:
“我是说,元彦他性子过于拘礼,我本以为,他未来的妻族定然也是规矩森严的世家大族……”
纪温并不介意,只笑了笑:“实不相瞒,我本亦如此作想,然世事难料……”
后面的话,纪温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正在向着两人靠近。
果然,来人正是被两人念叨的王元彦。
王元彦似是专程为赵怀予而来,他看了眼纪温,眼中有些犹豫。
纪温立刻领会到他的深意,主动离去。
他耳清目明,即便走出一段距离,也能隐约听到两人的一两句谈话。
只听王元彦道:“赵兄,听闻你在高中探花后,太后娘娘有意将长公主殿下许配于你?”
纪温:!
惊天大瓜!
第56章
听了王元彦的质疑, 赵怀予一脸苦笑,拱拱手道:
“元彦,对你, 我不敢有丝毫隐瞒。起初,太后娘娘的确单独召见了我,话里话外似乎有些深意, 但得知我已定亲后, 便不曾说过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