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你不要有这样的念头。去考是你自己的事,做出要陪考这个决定是我的事。我们就各自做好自己该做的,不要太强求结果,再说了,你也才十岁,再多考两年也不打紧,你说对吧?”
“果真吗?”孟月见陈砚眼底消失的光又回来了,便知道他缓过来了。
下一秒,陈砚便扑过来,在她怀里停留了一会儿,仰起头看她:“谢谢阿娘。”
“嗯,阿砚乖。”前世没有任何婚育经验,这一世的却无痛当妈,这两年过去,和这几个孩子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尤其是这个“原身”的长子,必须寄予厚望。
因为刚穿过来的时候,孟月遍寻记忆,在看到大儿子陈砚时,感受到了“原身”体内记忆的强烈冲击,所以她做出这个“陪考”的决定,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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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砚从孟月这里得到了心理的松绑后,状态明显地就好了很多。
尽管有时候,阿爹还是会板起脸来说教,让他好好用功,但也从来没有说过,让他一定要考上的话,他知道这些肯定都是阿娘的功劳,这样就已经很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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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陈家便收到了陈寅从益京书院寄来的回信。
信写得密密麻麻,上面从复习备考的方法策略,到进入考场后的准备,几乎都事无巨细。
“阿寅还是很不错的!”陈牧自己虽然不用参加这些考试,但他年少的时候也曾动过“擢考入仕”的念头,后来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科考的天赋,这才转头学了医。
但这些细节的叮嘱,他是看得懂的。
“岂止是不错”,孟月一拿到信,也有些惊喜,“实在是相当不错。”
五月底时,陈寅还专门请了几日假回来,专门来查验阿砚的功课。用他过来人且成功的经验,再给陈家下一辈中第一个参加擢考的阿砚,耳提面命。
这份十足的诚心,让孟月和陈牧都十分满意。
孟月知道,就算她平时的点子再多,但她在大晏的主要角色也只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后宅夫人,那些前世时自己总结的经验,很可能对这个朝代来说,只是纸上谈兵,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才行。
科场之事,本就是需要全家的托举,尤其是对寒门学子来说。
能出钱的出钱,能出力的出力,能出主意的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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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哥大嫂向他表达谢意时,陈寅先是表示自己是孩子的亲小叔,恰好有这方面的经验,当然要事必躬亲地回来一趟,因为有些话在信里说不清,当面才有效。
“我读书的这些年,全靠大哥大嫂在背后为我托底,我才有今日的局面。阿砚又是我们陈家下一代第一个参加擢考的,我必然要尽心竭力。”
这些话,就算是木头个性的陈牧,听了都有些动容,“寅弟,一家人不说外道话,你是我的亲弟弟,托举你读书是应当的。”
大哥大嫂帮他的恩情,往后便让他用科场经验一点一点的来还吧。
他还没有成家,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有,那么就让他先尽力托举两个侄子吧,陈家兴旺了,他们每个人的后代,才会慢慢地在大树的绿荫下乘凉。
而他尤其敬重大嫂,每一次都能精准地预判,帮助他从冷门偏门的书斋中,竟然靠去年的几篇策论,在三月底书展回去后的岗位轮换中,到了新任书院令的跟前做起了秘书郎。
这对他一个寒门子弟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大半个身子已经挤入了官场,明年从益京书院毕业时,说不定授官都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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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对孟月来说还是不够的,因为她的终极目标是要用她的智囊托举陈寅,在益京书院最后一次的授官考试中,拔得头筹,授一个最好的官职。
所以她便一针见血地指出:
“去年你加的那把火,让益京书院在恩科中加考一次时事策论的折子,是不是书院令递上去的?他这也是在向你示好呢,因为从更大的层面来说,他从你的点子里获了利,那么如今你只要在秘书郎的位置上多多用心,又加倍努力读书,书院令肯定也希望明年的授官第一名,是他的身边人!”
“阿寅受教”,孟月说完,陈寅便正色敛衣,再次拜别。
“大哥大嫂,我走了,你们也不要太担心阿砚,我看他很是沉得住气,这次若在考场上也能沉着应对,将平时所学都好好展现,就一定有望。但也不要给他太大压力,只要他尽力就行,他还小。”
他自己是十四岁才考上的,阿砚如今才十岁,考上当然皆大欢喜,而考不上自然也没什么丢人的,反而还要说他勇气可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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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陈砚从科场出来,没有筋疲力竭之色,反而还有一种通关的兴奋。
早就守在顺天书院外头的陈家人中,别人不知,孟月却是把阿砚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一套考题,其实八成都是基础,剩下的二成才是区分;你保证前面不错,剩下的二成,尽力去做,做完就是胜利。”
这是进考场之前,阿娘的殷殷嘱托。
但拿到考题时,阿砚的信心一下子就起来了——考到的都是他平日里所复习过的,考完这天出来,他见满天红霞,隐隐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如愿。
果然,十日后放榜,“陈砚”之名果然在其上。
虽然是八人之中的最后一名,但孟月已经相当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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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满意·月:阿砚小儿,果然好样的![狗头]
第40章 补过生辰 忙得生辰都忘了!……
当全家人都在为大孙子全力助考的几个月里, 公公陈季山恰好不在,他跟着药行的商队,从南到北走了一大圈, 路上行踪不定, 通信亦不便,只依稀记得三月里, 儿媳妇孟月偶然说起过,今年阿砚要考顺天书院。
而当他把自己负责的事情全部办完, 押送着药材和压箱底的钱到益京地界时,听得最多的讨论便是考学, 他心里一惊,生怕赶不上, 于是到了药行卸了货拿了钱, 着急忙慌往家赶。
而听大孙儿亲口跟他说, “祖父, 我考上了!”时, 陈季山再也不含蓄了,直接把这一趟的工钱和一路上卖药赚的总计四贯钱, 全都拿了出来。
“我陈家改换门庭,指日可待了!这里的四贯钱, 全都拿去做席面,买衣裳!”
公公憨厚,虽然不常在家,但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孩子们带好吃的带好玩的,几个孩子都非常喜欢他。
阿砚很自豪,但四贯钱陡然摆在面前,他却是惊慌的——不知该收不该收。
于是他看向了全家最有话语权的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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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朝他摇了摇头。
阿砚便懂了:“祖父, 阿砚不准备办席面庆功,太招摇了不好。这些钱都是您风餐露宿挣来的,不能就这么一下子花出去。往后您和祖母还要给小叔娶亲,为小姑择婿呢!”
孟月不禁感叹寒门长子“懂事”和“担当”特质的代际传承,自她穿过来,原身记忆有的,和她这两年看到的,大儿阿砚这样说,分明就是一个“缩小版”的陈牧啊!
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
但身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孟月还是“喜”多于“忧”的。
至少证明一点,陈牧不是一个浪荡子,陈砚也没有被他们养偏。
十岁就上顺天书院,比上一代的陈寅都提前了四年,这也给了孟月极大的信心。
证明她这两年来的大政方针是没问题的,接下来的阿墨,只要按照这样的步骤走,就几乎可以“零错误”地复刻阿砚的科场之路。
有人托举和自己奋斗,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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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哥的“老成”或许是学了大人的,但在公婆俩听来,却是犹如天籁。
公公陈季山又忍不住把大孙儿拉到跟前表扬一番,还是拿出了一半的钱来:
“这一两年,家里日子越来越好,这些都是你爹娘的功劳,主要是你娘。所以儿媳妇,阿砚的头一年顺天书院的学费,我这个做祖父的来给他掏了!你不要觉得不便,你们对阿寅和阿舒都那样大方,也要允许我们疼爱一下孙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孟月和陈牧自然是说不出半个“不”字的。
享受着孙子孙女绕膝快乐,公公陈季山又道:
“往后阿墨考上顺天书院,第一年学费,也都我们来掏;我们阿绯太小啦,祖父答应你,就第一年上学的时候,我们来给你掏学费,好不好?”
三个孩子都考虑到了,这是孟月很喜欢她公婆的一点,从来不会一碗水端不平。
“行,那便多谢爹娘了。”陈牧见自家爹娘和月娘相处如此融洽,心里也很高兴,他这个做大哥的,也肯定是要做出一些表率来,于是道,“这样吧,往后阿寅娶妻,阿舒嫁人,我们当大哥大嫂的,也都会单独准备一笔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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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没有反对,她知道陈牧很有分寸。
再者说,阿砚备考这段时日,小姑子每日都是先按照他的口味先备好餐食,再起个大早去书院饭堂做早饭,做了早饭一餐后,连回笼觉都不睡,就径直去百味摊那边,从半上午一直忙到夜里。
而陈寅便更不用说,光是他的那些科场经验,若他不是孩子小叔,若像在上一世时,报的那种考前冲刺培训班,没有一两个w是下不来的。
换算成这个朝代的货币,那就是陈寅光是这一笔都为他们节约了近二十贯钱呢!
如今阿砚也考上了,往后阿墨也要靠着他;而小姑也从来都是饭食按照三人餐来准备,就为了不厚此薄彼,那么他们作为长兄长嫂,若还没有些表示,实在也就说不过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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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三个孩子分别从书院回家,家里成天闹得叽叽喳喳。孟月虽然高兴,但也受不了这么吵。
而这段时日她又刚好在休整期,霁月斋那边也没有开,就每天抄抄书。小姑虽从书院那边放了假,但去百味摊去得更勤了,家里的饭菜便是她和婆婆两人做。
但其实孟月并不特别擅长做饭,她给陈舒的那些建议,几乎都是来自于上一世的网络媒体。有些菜她给陈舒说了做法后,后者还会按照大晏朝人们的饮食习惯来稍作改良,才有市场的。
所以,当轮到她做饭的那天,她一定会搜肠刮肚地在脑子里想,上一世在某个美食APP上看到的调料配方等,所幸每次的菜都胜在菜式新鲜,大家都还很买账。
但其实,孟月知道,她的心里压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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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种心理压力,陈牧竟也感知到了。
某夜,两人趁着大好月色,动作了一番,而后睡着了的孟月却无意识长叹了一声。他想要喊醒她,却想起方才的某些画面,就有了些不忍。
“累了就睡吧,月娘。”夜里回了凉,他将触手如冰玉的胳膊拿凉被盖好,这才问自己:“近来家中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烦心吗?”
昨夜,分明是月娘乘兴而来,他只是迎合的一方。究其原因,还是月娘亲口告知他,“县里督学那边又喊了苏行老去,让他们三人继续编写下半年的时事热点书册,钱还比之前涨了一倍,每人六贯钱呢。”
钱也挣了,家里又和睦,孩子还争气,为何还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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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牧想不明白,便去问阿娘李桂兰。
因为一直以来,白天里都是阿娘和月娘相处时间最长。
“我也不知,但确实觉得她最近有些闷闷不乐,莫非是我们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莫非她心底里还是想给阿砚办升学宴的?只是碍于她长媳的身份没有说出来?”
第二个追问,陈牧摇了摇头,“月娘不是表里不一的人。”
李桂兰也发愁:“那就是前一个了!我想起来了,生辰!月娘的生辰!”
“她生辰是每年的四月十八”,李桂兰拿手戳了戳面前的木头儿子,“我们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也是怪我,看到前阵子她操心砚儿的考学,竟稀里糊涂地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