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身上还有秘书郎的诸事要交接。
而等他回来时,已是过年后。
他能做到有始有终,这一点孟月挺赞赏的;当然陈牧也有始有终地,在益京书院门口等着,像两年前那样,把陈寅接了回来。
这一回,陈牧没有说,阿寅是个大人了,不用去接的话;
相反,不止是他,阿砚和阿墨都一起跟着去了。
站在益京书院门口等陈寅的时候,父子三人都觉得与有荣焉。
“益京书院就是非同寻常的气派啊!”阿砚由衷地羡慕小叔,但他一点也不嫉妒。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发奋苦读,总有一日,也会踏进这里。
第44章 霁月收编 弱冠学官回来报恩
陈寅却比大哥和两个侄子都激动。
只是这种激动, 被他紧紧地压在胸口,可还是被陈牧看了出来。
“两年前一身白衣走进这里,两年后终于穿上了官服。”
从寒门子弟, 到为官一方, 这是多少踏入益京书院学子的心声。
如今,他做到了——尽管离心中所期待的目标, 还差了一小节距离,但他可爱的故乡, 他所珍视的亲人,托举住了他。
“也是该回馈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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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 从书院出来,在路口拐角处拦了一辆马车, 归心似箭。
一路上, 阿墨叽叽喳喳, 说起小姑今日专门歇业一日, 在家中和阿娘还有祖母一起, “正做着为小叔你准备的接风宴呢!”
“不止是你小叔的”,陈牧纠正, “爹前几日也来了家书,说也是今日赶到。”
这是一家又团圆了, 他还清晰地记得,两年前他刚考上时,家里的那场他喝得酩酊大醉,守着大哥感动大哭的家宴。
“我如今也回来了,就让阿爹和阿娘一样,在家里歇着吧。帮大嫂料理一下后宅,总是这样风餐露宿的, 对他老人家身体也不好。”
陈寅说起家里,心中柔情化开一片。
目光落到两个侄子身上,阿砚坦然地看他,阿墨则有一丝躲闪,原因无他——
阿娘跟他说过,小叔是整个当涂县最年轻的学官,一定要他亲自督促。
而阿墨也熟悉自己的课业和性子,比起大哥来,那简直是漏洞百出,性子也和泥鳅一样滑溜,远不比大哥稳重。
这样的他,小叔会喜欢吗?还是说他会更喜欢大哥一些?
陈寅看出来了阿墨的窘迫,便赶紧岔开话题,让两个侄子看他带回来的小礼物。
大嫂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课业压根不用他操心,还是和他们修好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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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终于停在了陈宅门口。
下来时,他便见爹娘、大嫂、小妹和最小的阿绯侄女都齐刷刷地站在门口等他。
——当然小阿绯可能只是为了等他买来的礼物。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远行回家,带礼物也是应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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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家宴氛围比两年前更为热络。
酒足饭饱后,一家人在三月的晚风里闲聊。
孟月忙着照顾阿绯,并没有过多插话。因为她知道,今晚陈家的主角不是她。
陈寅却把话锋一转,问了她一件事情:“大嫂,可愿意到县学来当夫子?”
就跟兰蕙书院的陈夫子一样?那霁月斋不就没人管了吗?
“我可以把霁月斋收回县学,就是不知你和岳掌柜是否愿意?”
孟月知道,陈寅刚回来,他需要她的助力。
不得不说,听到这话,她是高兴的,但她还有别的顾虑:
“只是,寅弟,你这才刚回来,就收编霁月斋,会不会太扎眼了?”
这会不会给督学造成一种,迫不及待想要政绩的感觉?
当然,孟月明白,他就是想要霁月斋这个习字班的政绩。
而她扪心自问,也是愿意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成为县学夫子和官方书院,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再者说,要在上一世,考个教师编,那得熬夜刷题“背多分”,笔试过了,还有面试,面试过了还有体检,这可都是“一分超越一操场”的心酸啊!
“不会,大嫂你的远见卓识,为当涂县的学子们谋了多少福利,又是编写讲义,又是按季度交助学款项,如今这个习字班,几乎是为每一个想来学写字的娃娃都开了一扇门,大嫂的功劳又何止这一点呢?”
“县学那边还给了你两次嘉奖令,而你压根没有利用这两次嘉奖去要些什么,我想这回,刚好趁着我回来了,我便张这个嘴,督学那边,肯定也是乐意的!”
毕竟像他大嫂这样的人才,要是不收为官方所用,而让她遗落民间,实在是当涂县的一大损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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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付出被人看见,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孟月此刻觉得心里高兴极了——前途亮得,都快闪瞎她的眼睛了。
而陈寅这番话,也是得到陈家全家的认同——尤其是两位老人。
他们知道陈家这两年发家的主要原因,所以都对二儿子所说的这事乐见其成。
“哇,我娘要当夫子了!”阿墨最高兴,但他下一秒就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阿绯:
“阿绯,县里最好的女子书院,就是兰蕙书院了,你说阿娘会不会去呢?”
阿墨说出了孟月自己想说但没有说出口的——如今家里就还有阿绯一人的读书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她是想让教岳玉娘的陈夫子,做阿绯的老师,如今,她有这个机会可以自己进兰蕙书院,小女儿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读书,目前看来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迟迟没有表态,就是想听听阿绯自己的意见。
于是孟月看向了阿绯,听着她用稚嫩的童音脆生生地说:
“我喜欢阿娘教我,那样我上学下学都可以和阿娘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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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顺势就答应了陈寅的请求。
“好,那我明日便去跟督学提,文告没下来之前,还请大嫂继续带好习字班。”
“这个一定”,孟月想起自己筹办霁月斋的初心,“只是,我还想给你讨个人情。”
“大嫂请说。”
陈寅知道大哥大嫂的性子,都是非必要不开口的,一旦是开了口,就可能是抹不开的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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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要说的是,岳掌柜家的玉娘,她今年六月从兰蕙书院出来,就是十三岁了。
之前她跟岳三娘聊过,得知了对方的真正想法——
“就在自家书肆里开个代写书信摊,再托你在霁月斋照顾着她,等过两年出嫁,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大半。”
“寅弟,若是可以,能否再招一个专门教习写字的女夫子?”
陈寅懂了,这是要让岳玉娘也跟着她一道,进县学做夫子。
岳掌柜对陈家对他的意义不言自明,当初要不是她提供给大嫂抄书的机会,他的求学之路定然没有如今这样顺畅——光是他自己,每月分红都拿了不止半百数。
况且她们又是烈属遗家眷和遗孤,县学理应照顾着。
再有一个,霁月斋就开在她们龙门书肆后头,玉娘又是从县里最好的女子书院里毕业,怎么也应该有这个能力胜任。
“可”,陈寅想了想又道,“这件事,我也一并跟督学提。”
“只是大嫂,后头这件事,事成之前,还是先不告诉她们为好。”
“这个自然。”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这两年龙门书肆着实风头过盛,孟月秒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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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便一切如常。
很快,县学那边收编霁月斋的文书便送了过来,孟月喜滋滋地接过。
县里的会都去参加过好几轮了,可孟月就是不松口招人。
一直到了五月底,孟月再向陈寅提议,以县学的名义,在兰蕙书院举行一次夫子选调,“只要三人”,因为她只想招三个班,人多还是挺累的。
“此举甚为公平”,陈牧也觉得,如果要帮岳家,还是这样光明正大的好。
“是啊”,但孟月有一瞬间挺厌恶自己的,感觉她成了上一世口中“专设萝卜岗”来为玉娘一人,兴师动众地准备一场选调。
见孟月这段日子颇为舒心,如今却又开始叹气,陈牧便道:
“你又不是只要她一人,你还帮了另外两个啊。再说了,退一万步来说,岳玉娘就算是寅弟之前说的那样,稍微天资有些不足,可这两年在你的调教之下,已颇有了进益,放手让她去考,说不定还能让他惊艳一把呢!”
这边,陈牧见她终于肯多云转晴,心里也高兴。本来此举寅弟是为了帮她,帮她也就是在帮自己,可若是让她不高兴了,索性就不要办这个习字班——
但习字班,又是月娘自己辛苦办起来的,哪头都不能舍弃。
于是只好掰开揉碎地劝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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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岳玉娘将这一消息告知了她娘后,岳三娘就亲自过来找了她一趟。
见她也和自己当初一样的担心,于是孟月又将陈牧夜里劝她的话,掰开揉碎地讲了一遍,来安抚一个母亲操碎了的心。
“那便多谢月妹妹了,只是你看,我要不要再让玉娘这段时日跟着你恶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