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意大利餐厅的老板也是个很有趣的人了,丽莲和落语家都对他很有好感,于是他原本只是送酒兼表达感谢的,最后竟然坐一桌开始聊了起来。他听到林千秋和落语家聊最近地价大跌的事,也止不住摇头。
“谁都想不到哇!这种时候我倒是要庆幸了,之前贷款买的房子,也因为要筹备这家餐厅,所以卖掉了。可开餐厅真的就好吗?虽然还有人争论是不是真的泡沫破裂了,但经济不景气是可以预料的……那时候餐饮业也不好过吧。”老板好不容易攒出了实现餐厅梦的积累,又面对这种情况,有感而发道。
“不管怎么说,总不会是最糟糕的情况。”林千秋安慰他:“房地产现在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很多高点贷款买房的人,房子的价值已经抵不过贷款了,而且还没见底……而餐厅会怎么样,谁说的定呢?再说,现在看起来生意很不错呢。”
“即使是最糟糕的时候,也总有人开餐厅赚钱,这种时候相信自己就好。”
林千秋的安慰没什么出奇的,不过也确实只能这么想了。餐厅老板笑了笑:“是啊,承您吉言了……说起来,有时候还会觉得不可思议呢,看看外面的世界,一切还是欣欣向荣的样子,平常去的夜店还是人满为患,没人为钱的事困扰……真的就泡沫破裂了吗?”
对于餐厅老板的话,落语家也很有感触,这是想到了平常自己表演时的情况,听说卖票、做活动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这也是经济好的时候才有的事,不然落语这类实际已经跟不上时代的传统表演,怎么可能这样受追捧?
林千秋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想,除了趋利避害,下意识不想承认情况糟糕,也是‘身边统计学’造成的错觉。
“我知道这种事很难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了,股市总不会平白无故崩溃,房地产市场也不会突然这样,都是积累的问题爆发了。”林千秋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陈述了事实。事实就是,再多的说辞也改变不了股市和房地产市场双双跳楼的现实。
林千秋接着说明了‘错觉’产生的部分原因:“之所以会觉得现在市面还好,大概是因为忽视了泡沫破裂的第一批受害者吧,所以体感上滞后了。当然,也可能不是忽视,只是你们的圈子本来也很少深入接触到他们。”
“就比如说今年的毕业生,他们找工作的难度就远不是前几年的情况了……对了,今年夏天不是上映了一部《就职战线无异状》的电影吗?说的就是早稻田毕业生们就业求职的故事。电影其实是之前拍的,所以反映的也应该前面几年的情况。”
“虽说稍显夸张了一点,但就我几个朋友给我的评价,大概是真的——或许不是每个名校生都经历了电影里那些事,可大家总有认识的人确实对得上故事里的主角经历。就是没毕业就被大公司争抢,面试就有见面礼,还会被组织旅行,期间公司招聘官刻意隔绝他们与外界的交流,以免被抢走什么的……”
“我自己是没有经历过‘就业’的,所以不太清楚啦。但我记得,那时候我从华夏回来,就听说有的同学甚至拿到了一辆车子作为入职礼……这种程度的相对少见,不过一套高级西服级别的入职礼却是很常见的。”林千秋还回忆起了几年前的事。
“啊,老师是东大出身,对吧?如果是东大的高材生,被企业争抢也就不奇怪了。”餐厅老板跟着奉承了一句。
林千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东大的确,应该说过去几年,大学生都就业无忧吧?名牌大学生更不要说了,只要毕业就有光明的‘钱途’等着他们呢,不然为什么给他们的汽车贷款放的那么利索?当然是看重他们未来的还款能力啦!”
当下的大学生非常流行买车,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大学男生们自己相信,有车,特别是有一辆好车,就能在未来几年的大学校园中获得‘优先择偶权’。反之,连车都没有,联谊上也会落入无人问津的悲惨处境。
“……但重点是,今后是不会有那种好事了!问问今年的毕业生就业情况就知道了,恐怕要艰难很多吧……他们是不会对《就职战线无异状》这样的电影感同身受的。我听说,除非是知名大学毕业生,很多大学生找工作甚至比不上早几年时高中毕业就工作的同学。”
“啊……这倒是真的。”餐厅老板像是想到了什么,说:“我们餐厅里就有一个服务生,他是去年毕业的,也是不错的大学呢,当时是不想立刻进入职场吧,所以选择了先打半年零工,又玩儿了半年——这种习惯也是从外国学来的,现在的年轻人啊……”
“他还说到了去年打零工时时薪高的惊人,根本不把大家都在说的泡沫破裂放在眼里,只当那是一个谎言。然后就到了去年冬天,新一届毕业生开始就职了,才加入其中找工作。”
“他这才意识到,这次的就业情况可和前几年不一样!从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确实如林老师所说,想要找工作竟然变成了一件难事……之前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认为是就业市场的波动而已,我自己不用找工作,也没有刚刚毕业的亲友后辈,就这样被有意无意忽略了啊。”
林千秋‘嗯’了一声,随口问道:“那怎么样呢,那孩子找到工作了吗?”
“能找到的工作都是他不太满意的,所以他还想看看情况,所以才会现在在我这里工作啊。”餐厅老板笑了笑说。
林千秋还真不意外有这样的故事,因为她上辈子就听过差不多的,也算是日本泡沫破裂时期的‘经典永流传’了:
1990年前后的毕业生,因为觉得这两年经济波动,各方面来说都不平静,所以不打算立刻就业,想等情况清楚了再选一个好行业、好公司投入——这也没办法,毕竟日本人这时候还坚持着终身雇佣,加入一个公司后,如果不是有天大的原因,是不会出来的,所以这个问题真的比结婚还需要慎重,不然就是误终身了。
一开始一边打零工一边玩还挺开心的,因为零工兼职做着,时薪也高得不得了。大家普遍选择做半年,旅游半年,然后和第二年的毕业生一起就业。然后没想到新一年的现实情况会狠狠打脸,去年还是用人单位求着,如今却是大学毕业生一半都找不到工作了。
这位在餐厅做服务生的名校毕业生大概就是这也,前后一年的落差让他觉得‘岂有此理’,所以还想看看,于是来到餐厅继续打零工了。
林千秋想了想说:“看来确实是一位名校生啊,所以才只是‘不太满意’。不过认真地说,最好还是劝劝那孩子吧,就算不满意,也尽量现在正经入职——我的看法是,今年是过去几年中就业最差的一年,但往后看,这又是最好的一年了。”
林千秋说这些并不是推理,因为知道泡沫破裂后日本经济不行,自然得出就业严峻的结论。说到底,严峻和严峻也是不一样的,按正常来说,一个名校生,怎么也不可能从前一年被争抢,到后面就进入求生状态了吧?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荒唐,1991年的就业市场是个分水岭!这一年名校生还只是找不到那么满意的工作而已(对比前面毕业的学长学姐,所以觉得不满),等到1992年,这种情况会进一步恶化,到时候可能名校生都要为一个正式工作拼了!
重点是‘正式工作’,日本工作分为正式和派遣,所以哪怕是坐在一间办公室里,做着差不多的工作,前者的工资、福利、前景等,都是要比后者高到不知道哪里去的!泡沫破裂之前,根本不会有正经的大学毕业生考虑做派遣工作,泡沫破裂后这倒是司空见惯了。
“我也觉得那小子应该先入职。”餐厅老板到底还是有着丰富社会经验的,点了点头说:“现在面临的选择无非就是就业或者观望,但这两者对应的风险可是完全不一样的。选择就业,趁情况还不是最坏的时候找一个过得去的工作,今后至少不会太差。”
“可要是继续犹豫,真的一年比一年情况糟糕,那就全完了——至于情况会不会变好,就算变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去呢?面对这种程度的风险,这点儿收益也无足轻重了。”
这个时候,落语家插嘴道:“刚刚林老师好像还提到,这些新近毕业生只是‘第一批受害者’吧,按照林老师的猜测,接着还会有人倒霉吗?”
林千秋点点头:“当然了,这可是天量的泡沫破裂啊,哪怕对大公司也是一劫了。体现在用人上,今年还只是招聘员工减少,今后说不定还要裁员呢!到时候哪怕是在职员工也没有好日子过了,那时候市面才真会受影响。”
落语家和餐厅老板都吃惊林千秋提到‘裁员’,怎么说呢,虽然日本这些公司大部分都是私企,但规矩近似华夏的国企。在‘年功序列制度’下,员工勤勤恳恳地积攒资历,也很有主人翁精神,公司遇到难关时,降薪度过难关也不是不行……而与之相应的,这样的公司要开除一个员工也是很难的!
哪怕犯大错,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也不可能开除,最多发配到冷板凳就是了——这一点也是国企、集体企业类似的做法。
这种环境下,会觉得大规模‘裁员’不可思议是很正常的。但就如华夏的国企也确确实实有自己的大下岗时代一样,未来的日本企业也会有自己的裁员……完全不被打破的规定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存在啊!
“不可能吧,大规模裁员什么的。”餐厅老板先说了出来。
林千秋摇头反问:“为什么不可能呢?只是裁员而已,这对于资本主义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就算日本的传统是不怎么裁员的,至少不裁正式员工,但这个‘传统’又才多久呢?也就是战后发展起来这一代吧。”
“这个世界,哪怕是施行了一千年、两千年,甚至一万年的制度,也有变化的时候,更何况只是这种事。”
此时的日本人多数无法想象林千秋描述的那个未来,但林千秋知道那是一定会到来的——不过,就算是这也,每每见到此时繁荣的市面,林千秋还是有一种由衷的不真实感……这真的是1991年的下半年,经济泡沫已经爆炸后的日本吗?
比如说这之后没几天,林千秋又在朋友的邀约下去了一次朱丽安娜舞厅。看到这边的盛况,别说林千秋了,就连约她来的朋友都忍不住说:“……一段时间没来,朱丽安娜更热闹了呢!”
之前邀请林千秋去过朱丽安娜舞厅的朋友,这次又约她一起去玩了。不只是林千秋,同行的还有三个人,所有人里只有一个男生,这种男女比例其实也是朱丽安娜舞厅当下女多男少的一个缩影……虽然知道这边美女多,吸引了不少男性过来,但舞厅这边本身就优先让年轻女孩进场呢!
倒不是说女生让进,男生就不让进了,那也做不到。而是普通客人要排队进场,年轻漂亮的女孩可以走特殊通道。林千秋她们几个就属于年轻漂亮的了,所以那个男性朋友沾她们的光,也被一批放进去了。
这不公平?可不能这样说,这就是此时一些热门夜店的常见做法。另外还有一种做法就是不以客人的年轻貌美为区分,一切钱说话,买特殊通道的票就可以了。
林千秋的眼睛扫过朱丽安娜舞厅内外的热闹,人比之前还多,而且每个人都兴致勃勃、无忧无虑。显然这些下班后来找乐子的上班族们,并没有意识到生活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或许听说过一些事,但也就是听说过,而没有真正感同身受。
感觉到公司日子没有前几年好过,订单、盈利什么的有所下降,因此奖金也减少了,为此抱怨就基本是极限了。而这虽然有点影响,却不足以改变他们的日常生活方式——盈利是必然下降的,实际泡沫时期很多公司的利润并没有那么多,甚至主业务不一定是盈利的,之所以账面好看,大多是因为公司会投资房地产!
是的,很多和房地产无关的企业也会在泡沫时代买房买地,毕竟回报率这么高的生意,只要有钱谁会不做呢?
“……喔,是最近变得很有名的‘朱丽扇’呢,你们要吗?”入场就能免费领取有朱丽安娜舞厅标志的团扇,朋友拿了几把起来,问身边的同伴谁要。另外还有羽毛扇,不过这个就要花钱买了。
大家都拿了扇子,只有一个人另外花钱买了羽毛扇。之后几个人也没有立刻去跳舞,而是先去吧台那边喝酒,喝几杯‘热热身’这也是迪斯科舞厅的标准流程了,至少这个时候是这样的——林千秋没有喝,因为她是今天几个朋友中负责‘清醒’的那个。
一群人出去喝酒玩乐,就要留一个不喝酒的,确保不会出事。林千秋因为对酒的感觉平平,还尤其讨厌在外喝醉的感觉,那会让她有一种无法掌握自己的不安,以及自我厌恶,所以经常扮演这个‘清醒者’的角色。
林千秋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拿起苏打水喝了一口,继续观察着舞厅内的纸醉金迷。东京好像还是那个东京,年轻人机会无限,谁都可能成为下一个大富豪,金钱也不用太在意的那个东京……的确就像她之前和别人分析的一样,大多数人都忽略了泡沫破碎时,已经存在的第一批受害者。
看着这样一幕幕,她忽然有了写一本新小说的想法。
“千秋、千秋,你刚刚怎么了?”忽然朋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好奇地问:“我们要下舞池跳舞,你来吗?”
林千秋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放下苏打水就和朋友们下了舞池。相比起吧台边,舞池的温度都要高一些——跳舞的人和人之间没多少距离,于是在持续的身体活动下血流加速、呼吸变急促,每个人都成了一个小小热源呢!
林千秋打算在动笔写新小说之前好好玩一玩,不只是迪斯科舞厅,还要去此时东京最热门的其他地方!她务必要真正地、密集地体验一回泡沫时代的浮夸,即使在1991年的当下,这已经是一切燃尽后剩下的灰烬了,有光亮的火也只是余火而已。
甚至,越到最后越疯狂……1991年的泡沫已破,但因为惯性大家还按照泡沫时代那样生活。大概是因为没有真实存在的泡沫了,就连泡沫也是虚构的了,于是更加无所顾忌!
之所以林千秋要体验那些,当然是因为这个故事和这些息息相关。她要写一个泡沫破裂的故事,写一个所有人都在推动雪崩发生的故事。至于泡沫时代的一切浮华绚烂,是这个故事的背景与调剂,会为这个故事诸如迷幻摇滚的色彩。
这个故事被林千秋暂定名为《国家破产之日》……虽然名字和那部讲述1997韩国卷入亚洲金融风暴的故事的电影一样,但实际故事情节倒更接近《大空头》,那个以2008次贷危机前夕为背景的美国电影。
故事会从几个惯于冒险的年轻投资者入手,他们从科学的角度分析,看穿日本房地产市场充满泡沫,而且很快无法维持的事实。由此,有了抓住这次机会,做空房地产市场,赚一笔大的想法——是的,这会放大房地产市场崩盘的亏损,他们赚的钱总有人要付账,这似乎不道德,严重一些说甚至有发国难财的嫌疑。但资本主义世界,who care?
而且,实际上这几个主角也确实不是唯一不道德角色,他们甚至不是最不道德……将一切推向无法挽回的境地,是太多人在里面加码了。如果说主角们有罪,那同谋们大概可以填满日本所有的监狱……
第244章 泡沫破碎(14)
“……没错,最近已经在准备新书了,正在查一些资料,金融方面的,我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担心会犯一些常识性错误。”林千秋对南云凉介解释:“不过即使是这样,和南云君约会的时间还是有的吧。”
林千秋打算写一本讲述日本经济崩溃时,一群人或主动或被动地‘添砖加瓦’的故事的书,主角是一群金融投机者。因为里面涉及到不少金融操作,所以为了不犯贻笑大方的错误,她得了解一下相关常识。
三两句描述了一下自己想写的故事,林千秋的目光就落到了商店的柜台里。他们刚刚看了一部新上映的电影,还吃了午餐,现在算是午餐后的‘散步’?反正就在餐厅附近的商业街,走走看看打发时间也好。
“这个……这个是新款的携带电话吗?”林千秋原本只是随便逛逛,并没有一定要买什么的想法,不过在玻璃柜台看到某个给她熟悉感的商品后,就忍不住凑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携带电话’是日本的说法,其实就是手机啦!
手机,或者说携带电话,在这年头的日本也是新事物——手机这种便携的个人联络终端,本来就是八十年代中期才真正商业化的,至于技术准备完成则是七十年代,当时首开先河的是摩托罗拉,不过当时的手机完全是实验室产物,要等到1983年,摩托罗拉才基于实验室的试验机,开发出了历史上第一台商用手机摩托罗拉DynaTAC 8000X。
其实这款手机已经和林千秋印象中的大哥大很像了,或者说,华夏所谓狭义上的‘大哥大’,即1987年上市摩托罗拉3200,其外表设计根本就是抄的摩托罗拉DynaTAC 8000X……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前者常见白色机身,后者则基本是黑色?
总之,手机开始商业化时的日本已经是全球技术领先者了。所以即便相关技术不是日本发明的,日本也是第一批手机商业化的国家。
大概1988年,日本有了手机服务——手机可不是有一个终端就能使用的,当地要有基础设施和服务商,这才能用手机。所以即使1983年摩托罗拉就推出了商业上取得成功的手机,其重达两磅左右,日常携带不算太麻烦,当时的日本‘暴发户们’也没能在国内用上手机。
等到1987年情况才算成熟,日本有了相关服务商(至少东京的业务是可以开展了)……然后次年手机出现在了市面。
当时是一款车载手机,车载手机对便携性的要求没那么高,先期没办法轻量化的话,走这个路线是很合理的——是的,当时日本人还没用上摩托罗拉,而只是这种车载电话。当然,不嫌累的话,这种车载电话也不是不能随身携带,像挎着一个单肩包一样就行(2.6公斤的负重而已嘛)。
所以林千秋几年前就有手机可买了,不过她对这时的手机提不起兴趣,毕竟实在差太多了,所以没有买过。倒是南云凉介,为了工作方便有一台,平常就放在车上,林千秋也看到过。
林千秋对手机不感兴趣,倒不是因为这时的手机不能娱乐用,是个纯粹的通讯工具。实际如果此时的手机能达到千禧年前后的水平,她也很愿意使用了,毕竟方便联系本身就有意义啊。
问题是,那么沉重的‘手机’,对个人日常生活来说便携性是存疑的,实在有点鸡肋了。再加上这年头还没那么讲究‘效率’,大家没有想要联系上一个人时,就一定要立刻联系上的迫切愿望,她身处这个时代多多少少也被影响到了,所以也是对手机的兴趣没那么大。
如果说,林千秋身边不少不缺钱的人还会因为手机的新潮时髦高科技等原因,即使日常生活不是那么需要也会购买。她就彻底没有这个动机了……对见识过几十年后智能机的林千秋来说,这实在是无趣,无趣的很呐~
见林千秋对手机感兴趣,玻璃柜台后的售货员立刻殷勤地说:“是啊,小姐,是最新款的携带电话呢!松下的‘Handy Phone Minimo’,去年才上市,非常轻巧!只有不到300克,已经比一罐可乐还要轻了。”
‘携带电话’这个名字其实也很年轻,日本人大概是前年才有这个叫法。因为当时,也就是1989年日本自己的手机减重成功,达到了初代摩托罗拉的水平,而且同时摩托罗拉Cellular HP-501也终于进入日本市场上……手机到了能放进中等大小包袋里而不会勉强的地步,如此‘携带’才说的上名副其实。
后来用习惯后,日本人甚至省掉了后面‘电话’两个字,只用‘携带’这个词的发音称呼手机。
“还算可以吧……能取出来看看吗?”林千秋嘟囔道。对比千禧年前后的手机情况,林千秋勉强能接受这个大小和重量的手机,就让售货员将其拿出来看看。
拿到售货员拿出来的手机,林千秋尝试摁了几下按键,就看向一边的南云凉介:“南云君觉得怎么样?我记得南云君使用的还是摩托罗拉吧?要不要换这一款,轻巧很多呢!”
摩托罗拉当然也在‘减重’,但日本国内的服务商不卖就没用!所以南云凉介的那款摩托罗拉,其实就是1989年进入日本市场的Cellular HP-501。因为当下是手机减重飞快的时期,所以一两年的时间就可能有很大变化,更别说还有设计理念的问题了——日本厂商对手机轻量化的执念要比摩托罗拉这个先行者重的多。
摩托罗拉当然也做轻量化,但没有那种争分夺秒的劲头,大概就是想起来做一点点的程度?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是先发者,没想到技术迭代那么快,所以故意控制了进步的速度,以便利益最大化。
在林千秋询问之前,南云凉介其实是没有购买新手机的想法的。毕竟这个时候的人并不把手机当作一个快消品,就连固定电话使用年限也是随随便便以十年计的,所以按键电话已经大行其道的当下,很多日本家庭还是有拨盘电话。更不要说手机了,它可比固定电话贵多了。
这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就像富豪也不会没事每天换自己家的电器,即使他们完全负担得起——这一点从早期手机的耐用性也可见一斑,如果使用者满足其功能,一台手机用上十来年是很正常的。
智能机时代就不是这样了,倒不是说智能机很容易坏,正经牌子的智能机基础是有保障的。但用久了难免有卡顿、耗电快等问题,而且内存也会越来越跟不上主流大型手机游戏的需求……总之,一切都让使用者得保持一定的换手机频率。
那时候大家说自己节俭,一般也就是说一部手机用了5年了——虽然不是没有用更久的手机,但确实很少见就是了。很多人两三年、三四年也就换新机了,至于追赶时尚者,每年都换新手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虽然不全是这方面的问题,技术原因是更不可忽视的,但不得不说观念确实一定程度上影响生产。不把手机当快消品的时代,生产就不可能按快消的标准做。而后来华夏的生产潜能释放,工业品变得越来越便宜,甚至手机都可以成为快消品,事实上它也确实变成了快消品,又是另一种逻辑了。
林千秋还记得,自己上辈子小时候,还没到智能机时代,大部分手机就已经很便宜了。当时手机技术到了一个瓶颈期,大家拉不开差距,就只好卷外观,很是诞生了一批设计多样大胆的手机。大家慢慢把手机当成了一个时尚单品,更新换代就快了起来,即使之前的旧手机还能用很久呢。
智能机时代,反而扼杀了这种‘多样大胆’,手机大概廓形都是一样的。但新款手机还是一种时尚单品,‘外观’什么的不重要,品牌是最重要的……唔,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就像很多服装大牌也不拼设计了,拼logo也活得很好。
“……携带电话总算没有之前那么重了,达到实用标准,那我也买一台吧。”林千秋也没看太多,把这款此时来说相当轻巧的松下手机还给了售货员,确定自己要买它,并且办理手机业务的意向。
他们现在其实不是在一家手机店,而是在IDO的营业厅,IDO就是日本移动通信,是日本的手机服务商之一——即使是几十年后,日本人买手机普遍也是从服务商的营业厅,那与其说是买手机,不如说是订购某种套餐,然后附赠一台手机,类似‘合约机’。
要说有什么不同,‘合约机’瞄准的是下沉用户,基本就是杂牌子,能用就行。日本这边的话,选择面很广,也有最新款的手机,毕竟瞄准的是消费者中的绝大多数嘛。
所以林千秋在这里买手机的同时,将手机卡以及服务一起买了,这是很正常的。
南云凉介上手试了一下,就和林千秋买了同款手机——是的,他不必换新手机,不过既然林千秋提到了,而且她自己买了一台,那哪怕出于情侣用情侣款的理由,他买一台也不为过。
一次性卖掉两台新款手机,还是这么轻松卖掉,让售货员积极性高了不少,很快搞定了这笔交易——虽然在后来的华夏工业品之前,日本工业品是物美价廉的代表,但这个‘廉’也是按此时的标准来说的!对比几十年后华夏的工业品,这时候日本工业品的利润要高不少。
所以电器在此时只能说是普通日本人都置办得起,但不会说随随便便置办,大家电器坏了更多是修一修接着用。而不像是几十年后的华夏,小家电大家都不怎么考虑修理了,直接换新的就是了。大家电也会权衡着来,直接换新也不少见。
更不要说现在卖的是‘携带电话’,这玩意儿当下是高科技中的高科技,能制造的公司也有限,价格高的惊人!销售员卖它们,提成还不少呢,难怪这样有积极性,很快就拿出了两个没拆封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