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跳下马,抱下马前的舒舒,随从抱下另一匹马上的舒舒,三人一起朝于微而来。见三个嫂子也在这里,多铎向三人问好,身后两个孩子也向她们问好。
萨仁早已抱起舒伦,在她脸上亲了又亲,舒伦搂着萨仁的脖子,开心的哈哈大笑。
朝鲜世子李(wang一声)与多铎年纪相仿,身着朝鲜传统服饰,头戴黑笠,身后护卫也均为朝鲜装扮,上衣下裳,与同行穿长袍,戴暖帽的满洲人,泾渭分明。
姜嫔见到丈夫,低头问好,世子颔首回礼,旁边其他朝鲜人,也纷纷向世子行礼。
“看见没,那就是礼,礼制,大汗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微轻轻推了一下多铎,示意他看。
甲方想要的效果:对比明朝,超过大明,高要求,高水平。
乙方最终呈现的效果:能运转就行。
多铎顺着于微示意的方向看去,低声道:“光让我看有什么用,也没见你跟我行礼啊,你倒也跟朝鲜福晋一样这么温柔啊,‘笑不露齿,行动有序’.....”
他话还没说完,于微已经抬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多铎‘嘶’的闪了一下,用力抓住她胳膊,“你看你看,圣人说,家即天下,治家为先,你不讲礼,格格们也不讲礼,你们都不听,我去跟谁讲?”
“那圣人还说,先修身齐家,再治国平天下呢,你修身了吗?”于微嘴很快,“你连书都不怎么看,分明是你自己的问题,少怪我和格格,我跟舒伦、舒舒开心着呢。”
多铎哭笑不得,“你.....”
九王府三个女人都不回家,多铎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侍卫留了下来。
夜晚,多铎在灯下看奏本,于微坐在他对面织毛衣,百分百纯羊毛,不久前刚从羊身上剪下来,经过清洗、晾晒、消毒流程,再经过满洲妇女的指导,被她纺成粗细均匀的毛线。
在丝织方面,朝鲜妇女强于大清妇女,可到了羊毛纺织这一方面,大清妇女又在大清妇女之上,羊毛和蚕丝,两种不同的材质,在心灵手巧、辛勤劳作的妇女手中,变成各种各样的布料。
劳动最光荣,因为唯有劳动,才能创造出一切。
于微织毛衣织得认真,因为这羊毛线太难得了。
获得毛线的流程,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都那么困难,现代要考虑毛线真伪,谁知道它是不是纯羊毛,还是加了聚酯纤维。古代要自己做,别人纺的毛线,于微不放心,谁知道有没有人认真消毒......
这都是她自己纺的线!百分百纯手工!
纺线时,她特意纺得比较细,细毛线织出来的毛衣,更加柔软,但细毛线也有个缺点,就是难织....太难织了,努力织半天,回头一看,效果却并不明显。
于微织得累了,就将毛线丢到一边,阿雅见她放下毛线,忙端来了奶茶点心,于微看着面前高热量的小点,恍然间似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体重反弹了。
有这样贴心的丫鬟,她几时能瘦?
于微不吃,也不让多铎多吃,多铎歪头,看向她,“怎么了?”
“看着有点腻,你别吃了。”
东北天气冷,糕点里加了致死量的猪油和糖,沙琪玛、饽饽,都是这样,吃一口,能及时补充热量和糖分,但也足够糊住嗓子眼。
“你看着腻,不让我吃?”
“那你吃。”
多铎咬了一口糕点,见于微脸色有些发白,就又将糕点放回盘中,他凑近去看她的脸,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你怎么了?是哪儿难受吗?”
于微不看他,低头埋怨道:“都怪你,好不容易多尼会走路,现在又要回到之前了。”
她最怕要死不死的生病状态,所以对自己的健康非常关注,晨起有点头晕,她就毫不犹豫的让阿雅请大夫来给她看看。
大夫不能百分百确定,说要三个月之后才能确认,但看于微的种种症状,应该是有妊没跑了。
“嗯?”多铎一开始没听懂,慢慢才反应过来,眼前一亮,“真的?”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大夫也不敢确定,说要等到三个月。”于微也不确定,毕竟生多尼之后大夫那番话还在耳边,怕到头来白欢喜一场,她说的也模棱两可。
于微按上自己的小腹,有那么短暂的一瞬,她是真心希望里面有个孩子,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她尚且有些迷茫,抚摸孩子的时候,也掺杂了对巩固自己地位和维护夫妻感情的‘杂念’。
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压力,心也变得更加纯粹,她仿佛变成了一个寻常的母亲,什么也不想,只是期待自己的孩子降生。
满怀母爱的憧憬,在脑海中停留了几秒,于微立刻想到了家里的三个魔王,多尼这几天才能踉踉跄跄走两步,稍微独立一点,一个崭新的魔王,又将刷新在她怀中。
于微摇摇头,不,不不不,这么一想,她立刻就清醒了。
多铎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他伸手,握住于微的手,安慰道:“事已至此,万一这个孩子跟阿哥姐姐们不一样,是个乖孩子呢。”
“真的吗?”于微抬眸,对上多铎的视线,多铎心虚将脸别开,嘴上依旧道:“嗯,说不准呢。”
叛逆怼哥的爸,任性跋扈的妈,豪横爽朗、说一不二的大姐,看起来文静,实则话痨倔强的二姐,年纪小小但已经初显‘孝顺’的哥,这个孩子,会是家里的清流吗?
好难猜啊。
可是这也说不定呢,负负得正嘛,家里都这么多负了,总能有个靠谱的吧。
有了孩子,多铎就不大乐意让于微去庄子上了,在他看来,那点钱简直不值一提,他别的没有,钱还是不缺的。但再一想,她出去走走,心里开心,似乎更好。
思来想去,他叮嘱于微道:“出门在外要当心。”说罢,他又命令阿雅道:“多带着几个人跟着福晋,好好照顾福晋,福晋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拿你们是问。”
“是,大王。”
好消息当然第一个分享给诡秘,童尘十分惊讶,“你这真三年抱俩啊。”
“什么三年抱俩,我比你先结婚,天聪八年结婚,两年后生了多尼,多尼已经一岁半了,这都快四年了。”
“那就是四年抱俩。”
“你刚才不严谨。”于微微微扬起下巴,趾高气扬指责诡秘道,童尘笑了下,“好好好,我不严谨,你数学好。”
两人正说着话,另一边忽然传来阵骚乱,于微望去,但见金玉等人都围着姜嫔,她似乎是摔到了哪里,坐在地上,眉头微微皱起,脸色微微发白。
于微和童尘赶了过去,想要查看姜嫔的情况,直到手部传来异感,二人才意识到,姜嫔宽大裙摆下,是隆起的孕肚,她也怀孕了,而且,月份并不小。
众人赶紧将姜嫔搀进屋中,金玉倒来热水,李福晋奔跑着想要去请大夫,萨仁见状,跟了上去,她解缰上马,拍马跑到李福晋身边,朝马下少女伸手,“走啊。”
“世子嫔,你还好吧。”于微担忧问道。
姜嫔靠在床边,脸色已经缓和,“无碍,只是崴了脚,孩子没事。”
关于自己怀孕的事,姜嫔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朝鲜裙摆宽大,刚好遮住了孕妇的腰身,一直以来,姜嫔身先士卒,精力充沛,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们需要我,金玉,美淑、德姬,她们都很需要我,朝鲜已经抛弃过她们第一次,不能再抛弃她们第二次,我是朝鲜的世子嫔,一定要带给她们希望。”
“有了希望,人才能活下去。”
于微了解姜嫔的责任心,但还是劝道:“虽然话是这样,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啊。”
姜嫔摇摇头,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已经逐渐信任这位没有什么城府,心地善良的十王福晋了,也愿意和她说一些肺腑之言。
“福晋不知道,这里的人,都已经无家可归了,金玉的祖父不想让她回国,就算是世子写信给她,说她已经被沈馆公赎,他都不要,并说可以将她送给世子为妾。”
“很多回到朝鲜的女人都被逼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也多是出家为尼。我是孩子的母亲,也是朝鲜将来的国母,是她们所有人的母亲,我想让我的孩子,有饭吃,有衣服穿,可以安定的生活。”
于微看向童尘,两人都是一惊,虽然说她们想到过朝鲜的礼教会吃人,可真每次被人提起,她们都觉得恐怖。
或许是这话题过于沉重,童尘想到于微和姜嫔都有孕在身,于是将话题引开,引到孩子身上。
“我还没见过世子嫔的孩子呢。”
提到孩子,姜嫔低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我有一儿一女,长子在朝鲜,次女还小,身体孱弱,平日不怎么出门见人。”
姜嫔的长子乳名石铁,李石铁......
听到这个名字,于微忽然觉得多尼的名字也不那么突兀了,金大宝,姐姐金大凤、金大红,妹妹金小花,还有个邻居家孩子叫李石铁。
石铁人在朝鲜,作为世子的嫡长子,他理所应当被授予元孙的称号。朝鲜送世子,是不得已之举,留下世孙,是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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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有个不成器的想法,想让雍正穿到这个孩子身上,这样家里就真有顶梁柱了,他聪明、勤快、有当皇帝的经验。
他还能一下收获少说五份母爱,和至少两份父爱。
江山也不用九子夺嫡那么辛苦,因为两边孩子加起来都没有九个。
雍正跟他聪明的二爸联手,遥控他能打的大爸和亲爸。他亲妈跟二妈给她搞经济,朝鲜方面,世子和姜嫔是亲清一派,所以回去就被清算了,他们也都不用死了。)[狗头叼玫瑰]
第98章 母强则子强 子以母贵
大夫很快赶来为姜嫔诊治, 好在她只是扭到了脚踝,腹中胎儿并无大概,很快, 沈馆也收到消息,一个青年男子匆匆赶来, 并不是上次见过的世子李汪, 而是一个和他长相十分相似的男子。
应该是世子的兄弟,朝鲜的某位大君,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人向于微和童尘行礼, 并自报家门,“凤林大君李淏见过九王妃、十王妃。”
凤林大君这四个字, 惊雷一般在于微耳畔炸开。
上大学时追的韩剧, 电影一般在脑海中依次放过,跟黑莲花女主联手弄死嫂子和侄子的男配叫什么来着, 哦, 凤林大君。
王命人杀死了自己的世子,又处死了世子嫔, 作为嫡次子的凤林大君, 因此上位。
哦,原来世子和姜嫔, 是那两个倒霉蛋炮灰啊。
要不是听见凤林大君这个名号, 于微甚至都想不起来这两个倒霉的配角。
“嗯?”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于微这才回过神来,童尘见状,询问道:“怎么了?”
于微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的青年, 嘴上道:“没事。”
“哦。”童尘会意。
世子不在沈馆,受大汗召见,入宫去了,得知身怀六甲的嫂子出事,凤林大君急匆匆赶来,用轿子接走了姜嫔。瞧着凤林大君眼中担忧与关切,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于微心中也不确定起来,毕竟,电视剧肯定有夸大成份。
眼见凤林大君和姜嫔离去,童尘才开口问于微道:“怎么了?”
“想起以前看到一个韩剧,黑莲花女主挑拨朝鲜王和世子的关系,说宗主国会废黜他的王位改立世子,为了自己的王位,朝鲜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世子死后,世子嫔也被处死,她的长子也被勒死。”
“你不会想说,这个倒霉的世子和世子嫔,就是世子和姜嫔吧。”
于微侧首,看向童尘,“这难道不合理吗?”
“大汗时常带着朝鲜世子、大君及大臣之子们围猎、出征,让他们参与进大清的军事行动,以此彰显国力,让质子们看清大明和大清的差别,‘择良木而栖’。”
“质子,本质上是大清控制朝鲜将来的手段。”
“这一点,朝鲜自己也心知肚明,你要是朝鲜的王,你难道不担心宗主国册立自己亲清的儿子,废黜自己吗?如果你是朝鲜王,难道不会对儿子杀之而后快吗?”
童尘蹙眉,“真可怕。”
“人为了争权夺利,亲者相杀的样子,真是狰狞又可怕。”
于微想了想,“将来也会有这一天的,等到入关后,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皇族,是个被命运诅咒的家族,这个家族中的人,注定会相互厮杀,你死我活。
没入关的时候,争权夺利的规模小,彼此之间还留有余地,等到天下都摆放在眼前,人是会变成自己想不到的模样的。
童尘不置可否,“是啊,站在现在,我根本没办法去想,也不知道怎么去想,有一天多尔衮会逼死豪格,他们现在是那么要好,在我认识多尔衮之前,他们就很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