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的光还没散去:“怎么了?”
舒染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想笑。这个人平时那么沉稳,听到“结婚”两个字,居然激动成这样。
她不该开那个玩笑的。
“对不起。”她松开他的胳膊,声音低了下去,“我刚才那是玩笑话。你别当真。”
陈远疆眼里的光黯了下去,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玩笑话?你……不想结婚?”
“不是不想。”舒染斟酌着措辞,“是我还没做好准备。”
“是我太着急了。”陈远疆想做出个笑的样子,没太成功,“吓着你了吧?”
“不是你的问题。”舒染的声音低了下去,“陈远疆,我跟你坦白。我对婚姻,有点怕。”
陈远疆静静地听着,重新握住她的手放在口袋里。
“怕结婚。”舒染转过脸“怕的不是你,是这个时代的婚姻。”
她决定把话说开。有些话,早说比晚说好。
“女同志没结婚的时候,个个都能干,在岗位上干得风生水起。可一结了婚,生了孩子,就被拴住了。家务、孩子、丈夫的衣食住行……所有的时间、精力都被这些东西分走了。再想回到事业上就难了。不是她们不想,是现实不允许。一天就二十四小时,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
她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想那样。我有我想做的事,有我想走的路。但是婚姻里往往默认牺牲的是女人。”
陈远疆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还有孩子。”舒染的声音更低了,“有了孩子,牵挂就更多了。我不是不喜欢孩子,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把自己的人生和另一个人、甚至几个人绑得那么紧。我怕到时候,舒染就不是舒染了,只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良久,陈远疆开口:“舒染,这就是我欣赏你的一点,你很有想法,你很自由,你不会让自己被任何事困住。”
舒染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但我不想用结婚证绑住你,更不想让你因为我放弃什么。”
他在口袋里捏了捏她的手:“你刚才说对不起,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太贪心了。”
“贪心?”
“嗯。”他点点头,“你当初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其实,只要你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支持你,照顾你,我就满足了。结婚不结婚,不重要。”
他往前走了一步,“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我要的从来不是那张纸。只要你能让我在你身边,我就很高兴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坦然的坚定:“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你想飞多高就飞多高。我别的不敢说,但替你守着后方,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这点事还做得到。”
舒染的鼻子一酸。他总是为她着想,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他可以不要婚姻的保障,只要一个能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陈远疆。”她轻声说。
“嗯?”
“谢谢你。”她说,“谢谢你理解我。”
陈远疆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不用谢。我说过,我会一直支持你。”
“你呀,傻不傻?”
“遇见你之后,是有点。”
两人在城墙边又站了一会儿,手牵在一起,谁也没说话。
最后,陈远疆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回去吧,冷了。”
“好。”
下城墙时,陈远疆忽然停下,“舒染。”
“嗯?”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不用有压力。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结婚也好,不结婚也罢,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在。”
舒染的眼眶有点热,她用力点头:“嗯。”
陈远疆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走吧,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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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关于婚姻的观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第162章
城墙那夜后的第三天, 舒染在办公室加班写材料时,周书记的秘书小刘来敲门。
“舒染同志,周书记请您现在过去一趟。”
舒染放下笔, 心里有些疑惑。这个时间点,周书记找她能有什么事?她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 跟着小刘去了书记办公室。
周书记正在看一份文件,见她进来,摘下眼镜:“小舒来了?坐。”
舒染在对面坐下。周书记没急着说话, 而是先给她倒了杯茶——这待遇不常见。
“小舒,有件事得跟你正式通个气。”周书记推过来一份文件,“关于你住宿调整的意见。”
舒染接过。是师部保卫处和综合治理办公室的联合文件,标题是《关于重点领域贡献人员安全保障及工作协调机制的优化说明》。
上面写着:因舒染同志工作性质特殊, 常赴边境、贡献突出, 为保障其安全及试点工作高效推进, 经组织研究, 调整其住宿至安保条件更完善的综合治理办公室家属区, 并由办公室负责其相关外出安保协调。
“你和小陈, 好几年了吧?”周书记问。
“嗯。”
“这几年里,你下基层十七次, 其中十一次是去边境团场。综合服务站从三个试点扩展到十二个,培训教师三百多人。”书记敲了敲文件, “成绩是实打实的。但组织上也一直关注着另一件事——你的安全,还有这个安排的社会影响。”
舒染坐直了身体。
“按常理, 你们该结婚了。”周书记说得直接, “但组织上研究过,也征求过小陈的意见,最后决定——维持现状。”
这出乎舒染的意料。
“理由有三。”书记竖起手指, “第一,你的工作性质特殊。常跑边境,需要灵活机动。结了婚,按惯例女同志会减少外勤,但你的工作离不开一线。第二,小陈的岗位也特殊,你们俩都忙,真按常规家庭模式过,反而互相拖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首都那边托人带过话。”
舒染心里一惊,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话很简短:对有贡献的年轻人,要多些理解,少些框框。只要不违反原则,个人生活的事,让他们自己把握节奏。”周书记看着她,“这话不是命令,是一种态度。但我们可都听懂了。”
他合上文件:“所以你现在这个状态,是特例。组织上给的理由是‘安全保卫和工作协调需要’,这理由很充分,因为你是真的常去危险区域,工作也是真的需要随时协调。但更深层的原因,是组织愿意给有贡献的同志一些特殊的包容。”
周书记把调配通知递给舒染:“你的新住处安排好了。综合治理办公室家属院,乙号院。隔壁甲号院住的是陈远疆同志。”
见舒染愣住,书记笑着解释:“别多想。按级别和贡献,你们都该有独立住处。刚好相邻两个院子空出来,就一起安排了。离得近,工作协调方便,生活上也能有个照应——当然,是同志间的照应。”
舒染接过文件。手续齐全,理由正当。
“书记,谢谢组织……”
“不用谢。”周书记摆摆手,“这是你自己挣来的。你工作干得好,为人端正,和小陈相处也有分寸。组织上才愿意开这个绿灯。”他语气郑重起来,“但小舒,你要明白,这个绿灯能亮多久,取决于你们自己。工作不能松,作风不能出问题,要给这个特例争口气。”
“我明白。”
“明白就好。”书记笑了,“回去吧。”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舒染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综合治理办公室的院子。
陈远疆正在开会,等了约莫半小时,会议散了,他第一个走出来,看见她站在走廊里,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他快步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舒染看着他眼里的关切,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周书记找我谈话了。”
陈远疆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低声道:“去我办公室说。”
进了办公室,关上门。陈远疆没有坐,站在她面前有些局促。
“那份住房调配,”舒染看着他,“是你的主意?”
“是。”陈远疆答得很快,“但我只是向组织上反映了你宿舍的条件问题,具体怎么安排,是局里和办公室一起商量的。”
他说得很急,像是怕她误会:“舒染,你别生气。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去跟周书记说,就当没这回事。我就是看你冬天屋里冷……”
“我没生气。”舒染打断他。
陈远疆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舒染又问:“要是别人要是问起来,怎么说?”
“就说工作需要。”陈远疆显然想过这个问题。
舒染看着他认真回答每一个问题的样子,忽然笑了。
“陈远疆,”她说,“你想得还挺周全。”
陈远疆老实的回答:“我就是想让你过得好点。”
舒染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我要是搬过去,你得答应个事。”
“你说。”陈远疆立刻点头。
“对外,我们就是工作需要。对内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但别让我不好做。”
陈远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行。”
“那就这样吧。”舒染把文件塞回他手里。
陈远疆接过文件,“你真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舒染挑眉,“住得好,还能去你那里蹭饭,傻子才不干。”
她说得轻松,像是在谈一笔交易。但陈远疆听懂了,她接受了以一种符合这个时代规矩的方式,接受了他的照顾。
“好。”他把文件小心地折好,放进抽屉,“我明天就去办手续。周末就搬,行吗?”
“行。”
周末搬家时,陈远疆叫了两个勤务员来帮忙。舒染东西不多,一车就拉完了。
走进院子,她看到了自己的新家:一座整洁的小院,三间北房,厨房、杂物间齐全。而隔壁院子,陈远疆正站在门口。
“欢迎。”他说,指了指两院间那道及腰的矮墙,“这墙有点矮。”
住下后不久,一个周末的早晨,舒染听到隔壁传来敲打声。推开院门,看见陈远疆正带着后勤处的两个工人,在矮墙上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