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橘红色的光芒迫不及待地顺着门缝流淌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缕长长的、温暖的光带。
早已在待命的专用飞机牵引车同步启动,发出轻微的轰鸣。
随后,在全体人员自发的、热烈而持久的掌声与欢呼声中,牵引车稳稳牵引着50001号原型机,缓缓地、庄严地驶出了宏大的总装车间。
夕阳将机场跑道、牵引车和那架深蓝色的奇异飞行器都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郑良群和卢俊海并肩站在总装车间大门外临时划出的观礼区,目送着50001号机在牵引车的引导下,缓缓驶向不远处的专用机位。
飞机那独特流畅的轮廓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充满了未来科技的美感。
然而,欣赏赞叹之余,二人也几乎同时敏锐地注意到了周遭环境的变化。
郑良群微微蹙起眉头,目光扫过机场外围。
十几年前北陵机场周边的荒凉景象早已不复存在。
尽管盛京市的总体规划刻意避开了盛飞集团这个核心军工区域的发展方向,但城市扩张的洪流依旧无可阻挡地漫延至此。
如今,目光所及之处,机场跑道隔离网之外,一栋栋现代化建筑正在拔地而起,虽然还远未形成市中心那种密集的“水泥森林”,但这种被城市建成区逐渐包围的态势已然清晰。
站在这里,几乎能想象到那些高楼的窗户后面,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机场内的一举一动。
“吕总,”郑良群找到了正在指挥地勤人员对接地面电源车和测试设备的吕春严,抬手指了指远处那些在夕阳下反射着光芒的建筑群,“这周边环境……变化太大了。厂区被城市这样‘贴身’围着,保密和安保的压力,还有未来试飞的空域协调……恐怕都是大问题啊。”
虽然说飞机进行地面测试或者试飞本来也不可能完全保密,但这样被城区围在中间,对于一家军工企业来说肯定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吕春严顺着郑良群手指的方向望去,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我们当前面临的一个挑战,集团和院里也高度重视……其实我们新的主生产基地,连同配套的世界最大规模总装厂房,已经在远郊开始全面建设了。”
他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但新厂区从破土动工到具备完备的科研、生产、试飞能力,需要相当长的建设周期,而且盛飞几十年积累的核心技术资料、精密加工设备、熟练技工队伍以及配套的庞大供应链,大部分都扎根在这里&保守估计,至少还需要两到三年时间,才能完成主体搬迁和产能的平稳过渡。”
看到郑良群眉头并未舒展,吕春严补充了一个关键信息:
“不过,请首长放心,关于歼50项目本身,其后续的批量生产任务,将直接在新建成的远郊厂区进行,目前在这里完成总装的几架原型机和预生产型,主要用于完成首飞、初期试飞科目以及舰载适配性验证。”
郑良群听罢,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点了点头:
“有规划就好。安全无小事,尤其是它。”
他目光再次投向不远处那架在夕阳下泛着幽蓝光泽的50001号机,语气郑重。
而实际情况,也正如郑良群所担心的那样……
几乎就在50001号原型机被缓缓拖出总装车间大门、沐浴在夕阳下的同一时刻。
直线距离约两公里外,一处名为“观澜国际”的住宅小区内。
摄影爱好者骆笑阳正沉浸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专注里。
他刚刚签收了那个梦寐以求的快递——
一个EF 1200mm f/5.6L USM超远摄定焦镜头。
巨大的白色镜筒和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感觉臂弯里抱着的不是光学仪器,而是一门威力巨大的炮。
为了它,骆笑阳几乎掏空了工作多年积攒的“小金库”。
此刻,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枚价格不菲的“巨炮”安装在同样顶级的单反机身上,反复检查卡口的啮合是否牢靠,生怕有一丝闪失。
他脑子里已经勾勒出明年东北大区野生动物摄影大赛的夺冠画面:
用这1200mm的极致焦距,捕捉到野生鹿群在晨雾弥漫的兴安岭林间仰头长啸的震撼瞬间。
那细节、那压缩感、那氛围……
评委不给金奖都说不过去!
初步确认机身和镜头配合无误,焦段切换顺畅,骆笑阳习惯性地端起这套沉重的装备,走到自家宽敞的落地窗前,打算先对着远处找找感觉,熟悉一下这超长焦的视野和操控。
他家位于这栋12层住宅楼的第10层,视野还算开阔。
他下意识地将镜头指向了窗外一个熟悉的方向。
巨大的取景框内,世界被瞬间压缩、拉近。
夕阳的余晖给机场的一切都涂抹上了浓重的暖色调。
骆笑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搭在快门按钮上,眼睛凑近取景器,漫无目的地扫视着街道、建筑、围墙……
突然,一个从未见过的、形状极其怪异的物体猛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它通体覆盖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深暗色调,似乎并不反光。
而其外形更是完全颠覆了骆笑阳对飞行器的所有认知——
5001号机的形态本就跟常规概念中的飞机相去甚远,加上比较黯淡的光线以及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导致骆笑阳只看到了一个形似梭状的东西,边缘还带着一种违反直觉的圆润过渡,浑然一体。
旁边还有牵引车和穿着工装的人员走动,体积感十足。
骆笑阳的大脑瞬间宕机,所有的摄影技巧、构图法则、对焦操作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喊出了一句充满惊愕和困惑的惊叹:
“我艹?”
“飞碟?”
第1692章 走投无路的洛克希德·马丁
与此同时在地球另一端,德克萨斯州的沃斯堡四号工厂内,却是另外一番场景。
罗尔斯·罗伊斯公司动力部门负责人托马斯·埃尔金布里奇头上顶着白色安全帽,跟在洛克希德·马丁公司JSF业务部门副总经理昌西·麦金托什身后,从一扇侧门走进巨大的总装车间。
在出示过证件之后,二人并未过多停留,而是很快踩着狭窄的铁皮楼梯,登上了一处三层高的观察平台。
视野豁然开朗,超过一平方公里的巨大厂房内部景象尽收眼底。
视野中,是分成左中右三列、密密麻麻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F35战斗机机体。
它们分别处于不同的生产阶段,其中最接近厂房大门的几架已经接近生产完毕,几名工人正站在装配型架上,给飞机喷涂隐身涂料以及必要的识别符号。
“这就是我们的‘一英里长总装线’,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双向飞机组装线。”
麦金托什双手扶着栏杆,像是在给旁边的埃尔金布里奇介绍,但眼神却完全没有看向后者,而是没什么焦点地投向远处。
只不过嘴上却没有停顿:
“现阶段正在生产的,是JSF项目的初始第10批次(LRIP-10),眼下这里总共有105架不同型号的F-35正在进行总装……”
“而我们的目标,是把产能提高到平均30小时一架,也就是年产量280到290架的水平。”
他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仿佛在提醒自己这个目标曾经多么具有雄心——
沃斯堡工厂在历史巅峰时期可以年产飞机超过一万架,但那已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事情了。
随着航空技术不断进步,飞行器本身的结构和机载设备变得愈发复杂,成本也一路飙升。
即便是波音或者空客,每年生产的数百架客机也是由多个总装厂分别完成的。
可以说,在眼下的21世纪第二个十年里,年产近300架飞机,而且是战斗机,已经属于梦幻一般的成绩。
要知道,绝大多数国家的空军总共都没有300架固定翼飞机。
然而,无论是说话的麦金托什,还是听取介绍的埃尔金布里奇,脸上都没有表露出自豪或兴奋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的,只有沉重的压抑。
短暂的介绍结束后,麦金托什陷入了沉默,埃尔金布里奇也同样没有接话。
只有下方生产线传来的工业噪音填充着二人之间略显尴尬的寂静。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僵持后,麦金托什若有若无地轻叹了口气,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位于最左侧的一列飞机。
乍看之下,它们与其它工位上的F-35并无二致。
但稍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的飞机都有着非常高的完成度,其中有些甚至已经喷涂了部分操作标识和低可视度涂装,似乎随时可以出厂交付。
然而,致命的缺陷暴露在尾部——
那里空空如也,没有F135发动机标志性的、粗壮的尾喷口。
换句话说,这是近四十架没有安装心脏的钢铁空壳。
它们就像是一片林立的墓碑,整齐地排列在繁忙的生产线旁,显得格格不入。
麦金托什终于猛地转过身,面对着埃尔金布里奇,平静的语调下压抑着翻涌许久的的怒火:
“托马斯F-35B的交付,已经彻底停止超过三个月了……”
见后者仍然没有接话的意思,又继续道:
“每一天,都有新的零部件从全球各地运到这里,每一天,都有新的机体在装配线上成型……然后呢?它们就堆在这里,因为缺少生产发动机所需要的升力风扇系统!”
他的语速逐渐加快,手臂也激动地挥舞着起来,先是指向那些空壳,又指向下方被挤占的工位:
“已经有将近40%的工位被这些空壳给占据了,它们像肿瘤一样侵蚀着生产线的效率,现在就连F-35A的交付也已经受到了拖累,F-35C原型机的试飞进度也马上就要被压垮……如果再这样下去,整个沃斯堡工厂都要彻底停摆……”
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诉苦,但实际却把矛头指向了埃尔金布里奇。
因为F35B战斗机的升力风扇,正是由罗尔斯·罗伊斯的动力部门负责供应的。
而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个核心零部件已经无法被继续生产出来了。
面对指责埃尔金布里奇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脸上反而掠过了一丝明显的讥诮。
他耸了耸肩,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嘲讽:
“昌西,你可以考虑把这些F-35B的壳子拖出去,放到外面的停机坪上。等到升力风扇恢复供应之后,再拖回来装上发动机就是了……空间问题而已,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拖出去?!几十架F-35B的空壳,光天化日之下堆在停机坪上?你当全世界的侦察卫星都是瞎子吗?”
麦金托什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拍了两下面前的金属栏杆,发出沉闷的巨响,说话时的声音也因愤怒而有些发颤:
“用不了一天,高清照片就会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条——什么‘洛马F-35B生产线瘫痪’,什么‘JSF项目陷入严重危机’……好不容易暂时维持住的公司股价肯定会继续跳水!”
“还有,我们的盟友,那些等着接收F-35B的客户,他们的信心也会瞬间崩塌!”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般刺向埃尔金布里奇:
“这一切的根源,托马斯,就是你们罗尔斯·罗伊斯!你们在升力风扇的关键部件上,违规使用了来自华夏的技术!这才把整个项目拖入了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