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部电影，也意味着，它一定是冲着多方面的目标去的。

　　票房要好，口碑要高，最好，能够进入影史经典。

　　陆严河也不知道这个电影系列会在他的演艺生涯中留下什么样的痕迹。

　　但是他很清楚，哪怕他在这部电影中是一个配角，但他当之无愧的主演型配角，对标的是《哈利·波特》系列里的斯内普教授和邓布利多校长这种重量级配角，甚至连小天狼星之于《哈利·波特》，都不如陆严河之于《无神》的分量重。绿谷给陆严河的角色，是贯穿全系列始终，并且对电影主线有着重要影响的。

　　陆严河也不会高傲到，自己哪怕已经拿了这么多座奖杯，有这么多的代表作，就觉得这个电影系列只是自己演艺生涯里的“锦上添花”。

　　就像《哈利·波特》里的麦格教授，这个角色的演员玛吉·史密斯，一个响当当的演员，凭借艺术片领域名气极大的《春风不化雨》拿过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其他的提名就更不用说了，演了《哈利·波特》以后，又主演了影响力同样很大的《唐顿庄园》，然而，对于这位女演员而言，在大众心中，想起她，第一反应就是麦格教授。

　　陆严河非常清楚一部如果真正能够进入影史的大片电影系列，对于一个演员而言，意味着什么。

　　正因为清楚，所以，他一点没有掉以轻心——

　　也正因为清楚，他当初才对《焚火》的北美发行那么失望。

　　在陆严河心中，是认为《焚火》的质量可以跟那些顶级大片一拼的。

　　它差在电影本身吗？

　　陆严河始终认为，它差的是全球顶配的发行。

　　几百家影院就打发了这样一部电影的北美发行——

　　当然，没有人会说什么。

　　因为华语片就是这样啊。

　　几百家影院都很多了。

　　你拿了几百万美元的票房，还不满足吗？

　　这里是美国，不是你中国。

　　但陆严河感到遗憾。它其实有可能可以去试试看的，也许，他不是说一定，但如果发行条件更好一点，各方面宣发跟进一点，也许，《焚火》也能取得另一个时空《卧虎藏龙》《英雄》那样在北美的成功。

　　难道这两部电影的质量就高到可以突破一切界限吗？

　　不，是这两部电影，获得了北美发行方的信心，拥有了华语片有史以来在北美最好的发行条件，然后，自身的内容和质量又扛起了这样的发行条件，没浪费。

　　-

　　陆严河非常认真地钻研了自己在《无神》中要饰演的这个角色。

　　然后，先去试妆。

　　陆严河光是试妆就试了三天。

　　他真的差一点又要从中国找援手了。

　　因为《无神》的造型师露西·贝茨给陆严河做的造型，很不适合他。

　　但是，露西·贝茨跟《迷雾》那一次不一样的是，她都不用等陆严河开口，自己就主动说：“这个造型上身之后，有点偏离了我的想法，得调整一下。”

　　陆严河点点头，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有必要给我画眼线吗？”

　　显得他这个角色有点邪魅。

　　露西·贝茨却说：“可以擦掉试试，我给你画眼线，是因为你演的这个角色，他本身是一个流浪者的形象，我想要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流浪诗人的形象，更市井。”

　　其实露西·贝茨没有形容得很准确，但是陆严河却一下秒懂了她的意思。

　　陆严河说：“你其实是从吉普赛人的造型那里得到了灵感，想要在我身上加入这样的元素。”

　　露西·贝茨眼睛一亮，惊讶地看着陆严河。

　　“没错。”

　　陆严河说：“但我现在这样的造型，看上去更像一个普通的流浪者，风尘仆仆，好像经历了很长的旅途，才拉着一车货物抵达了终点，是一种辛劳感，而不是一个来历神秘、跟周围环境有点不相融的流浪者形象。”

　　“再一个，我是中国人，我的形象跟吉普赛人的长相很不一样，所以当他们的元素大面积地出现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们都会在看到的一瞬间，下意识地觉得违和。”陆严河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露西·贝茨点点头。

　　陆严河想到了什么，说：“你等我一下。”

　　他马上给陈思琦打了一个电话。

　　“思琦，之前《跳起来》是不是做过一期中国传统志怪传说，当时你们做了很多的资料收集？能给我打包一份发过来吗？”

　　陈思琦马上说好。

　　陆严河接收到了资料以后，就拉着露西·贝茨一起在平板电脑上看这些资料里的图画。

　　“这些是我们中国传统志怪里的形象，有神魔鬼怪，也有传统的道士、和尚，包括一些相关形象。”陆严河说，“你可以参考一下这些元素。”

　　露西·贝茨见状，当场说了一句：“这些资料真的应该早一点找到的。”

　　陆严河说：“没有关系，距离电影正式开拍还有时间，我们抓紧时间调整一下，应该来得及？”

　　“希望来得及。”露西·贝茨说，“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办法，通过一些元素的修改，调整整个造型给人的感觉。”

　　陆严河点头。

　　“其实我挺喜欢你给我设计的这些造型的，但是有个别的元素放在我身上有点奇怪而已。”陆严河笑着说，“比如我的这个眼线和黑色眼影，可能是我平时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形象，我到现在看着自己都不适应。”

　　露西·贝茨点点头。

　　幸好，除了他的造型，其他主要演员的造型在演员们上身之后，都没有出现跟设计之初的想法相差甚远的偏差。

　　于是，露西·贝茨就带着她的团队开工了。

第767章 新想法

　　陆严河不知道这样会给露西·贝茨的造型团队造成多大的工作负担，但是，即使如此，陆严河也不会在这方面降低自己的要求。

　　一个人物的形象太重要了。

　　这都不用多说。

　　而对于陆严河提出的意见，以及露西·贝茨团队的赞同，伊格纳兹·贝尔没有任何意见。

　　他反倒有点乐见其成的态度，表示如果来不及的话，陆严河的戏可以延后拍。

　　陆严河可不想让自己成为这个导演“超支”的借口。

　　他自己理解是一回事，但自己成为一个导演“超支”的借口是另一回事。

　　到时候天降一口大锅，就算是他，也一样会被砸得眼冒金星。

　　他马上去跟露西·贝茨沟通了一下，询问了一下她这边需要大概多长时间，如果人手不足或者是没有好的想法的话，他这边可以请中国的一些造型师来帮忙。

　　结果，露西·贝茨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我的工作，陆，你是对我不信任吗？”

　　陆严河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么说，肯定会遭到对方的拒绝。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像露西·贝茨这样在行业里做到顶尖位置的技术人才，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工作领域被其他人以“帮忙”之名涉足的。

　　他听到露西·贝茨说的这句话就够了。

　　在这之前，陆严河还是找了个时间，去跟伊格纳兹沟通自己对于这个角色的理解。

　　伊格纳兹却说：“我不太想知道这些具体的细节，陆，我只负责在现场把所有的设定都准备好，你的这个角色要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出现，我需要在现场看，我不喜欢想象一个演员的表演。”

　　这一刻，陆严河真的是要多惊讶，有多惊讶。

　　合作了这么多个导演了，第一个不想在正式拍摄前了解演员具体想法和设计的导演，他是第一个。

　　陆严河忽然有点反应过来，为什么伊格纳兹之前的项目频繁地超支了。

　　-

　　陆严河去跟达伦·威尔逊打听了一下。

　　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还真是吓一跳。

　　伊格纳兹·贝尔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现场就演员的一场表演进行讨论，然后，再“手把手”地指导演员，应该做什么样的调整。

　　他甚至喜欢自己亲自上阵，演给演员看，告诉演员自己想要什么样的表演。

　　陆严河问：“对于那些很会演戏的演员，他也这么做吗？”

　　“是。”达伦·威尔逊点头，“是，所以，他其实跟很多合作过的大牌演员，关系都不是很好。”

　　陆严河可以想象到。

　　虽然说大牌演员往往各有各的脾气，但是，在好莱坞能成为大牌演员，还真没有几个专业能力不硬的。只能说有的大牌演员不是以“演技”闻名，但绝不能说演技不好，比如著名的玛丽莲·梦露，比如小李子。

　　这样的演员，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在片场被人“手把手”地指导呢。

　　越是优秀的演员，越要求自由。

　　陆严河现在其实多多少少也有一点这样的想法。他也不想做一个机器人式的演员。在拍摄《黄金时代》的那个阶段，他刚入行，充满了不自信，所以，常常希望导演给出清晰的、明确的指导。

　　后来，当他在演员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有了自己的积累，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太喜欢那种把自己当成提线木偶一般的导演。当然，他其实也没有遇到过。

　　他算是一个比较幸运的演员，入行之后，没有遇到过一个糟糕的导演，也没有遇到过一部真正拍烂了的戏。

　　伊格纳兹·贝尔如果真的是那种要求演员完全按照他的设计来执行的导演，陆严河觉得，自己可能也会在现场跟伊格纳兹·贝尔发生争执。

　　就是不知道伊格纳兹·贝尔到底是什么情况了。毕竟现在他想要提前跟他沟通，伊格纳兹也并不愿意。

　　-

　　演员和导演之间发生矛盾，屡见不鲜。

　　当然，各有各的情况。

　　甚至，这也不影响有一些戏最后拍得很好。

　　但是，陆严河还是倾向于一个愉快的合作氛围。

　　至少，他是习惯在这样一种氛围里演戏的。

　　“你也别担心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陈思琦在电话里听说了他的困扰以后，说，“说不定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呢，你也知道，很多事情，他表象虽然是真的，但却会被人曲解意思。之前达伦不也说了吗？如果他喜欢一个演员，伊格纳兹甚至是那种会完全把演员当成一个角色并愿意跪地膜拜的那种导演。这样的创作者，你一听就知道了，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偏执的，而你最不缺的就是和偏执的创作者共事的经验。”

　　“……”陆严河不得不承认，陈思琦所说的话，真的是马上就抚慰了他的心情。

　　确确实实，他还缺乏跟偏执者的合作经验吗？

　　无论是刘毕戈还是黄天霖，都是这样的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