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部勒沟为水平环形闭锁状,除绳结压迫处,勒沟其他部位深度较均匀,没有缢沟倾斜上升和中断的现象。
“你说她死前有过房事,是暴力的还是自愿的?”
“是不是完全自愿不好说,但没有暴力侵害。”
“死亡具体时间呢?”
“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判断在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
常威没有为难老法医。
他倒是有死亡时间判断的技能。
但那需要亲自观察尸体,从尸温、尸僵、尸斑、眼睛、皮肤等综合来判断,现在张丽已经下葬大半个月,而自己只有几张模糊的照片。
另一个房间里,姜红霞和李来福的态度就不算友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三个参与过审讯的民警紧张到心底发颤。
“法医鉴定,张丽死前有过房事,是沈林所为?”
“对,张丽解放前就是青楼女子,改造后开了个馄饨铺子,不过生意不好,我们怀疑她在做半掩门,沈林也承认了他的票仓行为。”
李来福把这些话记录下来,翻开自己的小本本,“笔录上说,沈林杀人后在张丽家盗窃钱财,一份写的三百元,另一份写的两百元,到底是多少?”
“……两百。”
“赃款呢?”
“……用掉了吧?”
“九月十五日凌晨张丽死亡,下午你们抓了沈林,两百块他用掉多少?用在哪里?”
“……不知道。”
李来福点点头,如实记录,继续问道:“杀人的凶器是什么?”
“绳子。”
“什么绳子?麻绳?布绳?皮绳?”
“……麻绳吧。”
“你确定吗?”
“他都烧掉了,我们怎么知道?”
“在哪里烧的?现场有没有焚烧痕迹?有没有残留物?”
“……”
“沈林杀完人之后去了哪里?”
“肯定回家了啊。”
“他们院子不锁门吗?”
“……不知道。”
“有没有找他邻居核实过,谁开的门?”
“……没有。”
常威在门外听了一会,满意的点点头。
李来福的功课永远是最扎实的。
经历过几次大案后,他开始习惯记录,并在这个过程中找到问题。
常威不习惯用全知之眼去看自己的同志,那会加重心中的不信任和愧疚感。
但现在这三个民警明显有问题。
刑讯逼供,屈打成招。
就为了满足聂海芳的野心?
吃什么补什么,所以吃苦成不了人上人,于是她吃人。
现在只有沈林的案子爆出来,那之前的呢?
会不会有人被枪决后,永远无法翻案?
下一次再见聂海芳,他决定用全知之眼好好看看。
一些人卖了命,一些人卖了青春,一些人卖了力气,才有今天,可是今天却有那么些人卖了良心卖初衷。
想的出神,钟卿急匆匆的跑过来,“常组长,有电话找你。”
“打到这里来找我?”常威疑惑的皱了下眉,看了眼钟卿,“哪里来的电话?”
“部委的。”钟卿讪讪笑着。
虽然他不会阻止常威重查案件,但也不愿意得罪聂海芳,还是给部委去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常威没有责怪,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常威同志,我是部委侦查局柳副局长。”
“柳局您好。”
“常威同志,我听说你们在重查9·15杀人案,这件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就不要在耽误时间,耗费大家的精力嘛。”
“柳局,案件还有许多疑点没有弄清楚,这件案子可能有错误。”
“错误?怎么可能有错误?常威同志,你要相信自己的同志。”
“柳局,你是在打包票吗?”
常威拿着电话静静等待着对面的答复,半晌之后只听见突兀挂断的声音。
第209章 破局的办法
三位参与沈林审讯的民警无法自圆其说。
口供里太多漏洞。
他们没想到有人会来翻案。
要是几十年后好歹还会弄条绳子冒充凶器,在尸体脖子上挂点皮屑,在凶手身上按点指纹。
只能说权力失去监管,它们就会肆无忌惮。
别说龙组,随便来个民警看这份口供,都能发现问题。
但他们就是靠着这份口供,把沈林判了死刑。
一个多月后,法场枪声一响,一切尘埃落定。
即便某日真凶落网,谁又会记得冤死的沈林,谁又会为了个死人计较?
所幸,常威的小心眼,救了沈林一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凭借旧有的口供和三名审讯民警的供述,常威已经可以把沈林的死刑判决推翻。
但是他觉得不够。
凶杀案的真凶没有找到。
聂海芳的光环还未彻底击碎。
只要案子没有找到真凶,沈林依然是嫌疑人。
只不过坐牢的位置从拘留所变成人心。
邻居们会躲着他,女人们会远离他,同事们也会害怕。
常威想起了冯文,在他家楼下那些丑陋的嘴脸。
“去现场看看吧。”
虽然知道不会有结果,常威还是不愿意放弃。
张丽居住的是一座四合院的倒座房,两间,一间充作卧室起居,另一间在南墙开了个门,用来做馄饨生意。
一个月没有人进出,这间屋子里的陈设落下一层薄灰,更添寂寥。
李来福从包里掏出一卷皮尺开始丈量画图。
邬继茂一边帮着拉尺,一边惊讶着,“你怎么还带着这些东西?”
李来福把数据记在本子上,笑了笑道:“上次看见刑侦大队勘察现场的时候有,我就备了个。”
张丽的家里还保持着原样。
案发时被翻找的乱七八糟,再加上后期公安进屋搜查,即便是常威也找不到任何有效的证据。
只有凌乱的床单还能看出一个女人临死前挣扎过的痕迹。
这大概是张丽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印记。
倒座房外,常威抬头看着天上的乌云。
姜红霞拍了拍手上的灰,掏出手绢擦了下,正巧看见常威落寞的神情,轻轻走到他身边,“常威,案子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证据都没保留,你尽力就好了。”
常威的语气有些沉重,缓缓道:“你说,张丽临死之前在想什么?”
姜红霞低垂着头,将自己带入那夜的场景。
她俯身趴在床上,背上坐着个壮硕的男人压着她的身体,膝盖顶着她的后背。
他手里的绳索死死箍在她的脖子上,她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大脑开始昏沉发晕,抓住床单的手逐渐失去力气。
她只能努力抬起头,瞪大双眼,想最后再看一看这个世界。
“如果我们不来,沈林被枪决的时候会想什么?”
“……应该会怨恨吧。”
“他肯定在想,这世界真丑陋,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