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概是真的怒了。
老王头默默的抽着烟,等他们说完,才交待道:“你这次去,把杜野那小子带上吧。”
常威惊讶道:“他惹您生气啦?”
“没有,这小子每天天不亮就来伺候着,做事任劳任怨,我看他是真的在学好,小伙子不能整天围着灶台打转,你带上他,让他学点真本事。”
“我还想让他照顾您二老呢。”
“我们现在腿脚好的很,能吃能动,还不需要人在眼睛跟前伺候。”
“……那行,我带着再观察观察。”
“嗯,人本来就是你送来的,带走吧,我帮你看过了,还不错。”
能得到老王头认可,杜野看来真的变化很大啊!
他这会还不知道后院里的讨论,刚刚骑了车去南城找铁匠把炉子定下,看了眼身上笔挺干净的藏青色冬季警服,蹬自行车觉得更加有劲。
回来的时候,他绕了下路,专门回了趟家。
老太太贴在窗边纳鞋底,秋风穿过窗户间的缝隙吹起她花白却一丝不乱的头发,阳光透过院里摇曳的树枝,在她脸上撒下斑驳的光。
听见门上的动静,她抬起头虚眯着眼睛看过去。
大门敞开,阳光挥洒进来,映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杜野走进屋,在老太太面前站定,“奶奶,是我。”
老太太揉了揉眼眶,努力分辨着,喃喃道:“是小野啊?你这是穿的啥衣服?”
“奶奶,这是警服。”杜野笑呵呵的回着,拍了拍胸口。
老太太神经瞬间紧绷,她把鞋底丢到篮子里站起身,小脚飞快跑去把门关上,“小野啊,你这是……公安的衣服可不能随便穿,冒充公安是违法的。”
杜野弯下腰扶着老太太坐下,“奶奶,别怕,这是我自己的衣服。”
他在派出所帮厨的事情老太太知道,但一直没说自己能当公安民警。
不是信不过常威,是因为自己身上有污点,他怕通不过审查,最后让奶奶失望。
今天到底还是冲动了。
他就想让最在乎自己的人高兴高兴。
“我一直没告诉您,常公安说我立了功,要招我当公安呢。”
“小野,你说的是真的?”
杜野蹲下身,拢了拢拖在地上的衣襟,小心拍打掉灰尘,靠在老太太腿边,轻声细语道:“奶奶,我改好了,再也不会去瞎混了,以后我好好上班,赚了钱好好孝敬您。”
老太太是这个世界上最相信杜野的人,听了孙儿的话,她抚摸着杜野的脸颊,眼眶泛红哽咽道:“好,我家小野长大了。”
已经二十四岁的杜野听了这话心里发酸,这些年他在外面胡作非为,奶奶大概操碎了心。
他吸了下鼻子,偷偷抹下眼眶,“奶奶,我是路过回来看看,还要回去上班,等下班了我再回来和您好好说,我告诉您,我加入的这个单位可牛了,组长就是常公安。”
“好,奶奶等你回来。”老太太轻轻拂过他身上警服,似乎怕弄坏了一般不敢用力触碰,“小野啊,上班要好好听话,常公安对咱们有恩,你要好好报答人家。”
“诶,我记得呢。”
和奶奶告别,整理好身上的衣服,从屋里出来,杜野推上自行车出了院门。
“哟,这是野子?”身后是轻佻的声音,吊儿郎当的青年走过来,“可以啊,野子,你这衣服都能弄的到,来,借哥们穿穿。”
杜野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单脚踩着脚踏子滑行,“老四,我这还赶着去上班,先走了啊!”
“哎,急什么,我还没问你衣服哪儿弄的呢?”
杜野听见了,却恍若未闻。
既然答应奶奶要学好,他就不会再和这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用常威的话说:努力,不是为了鹤立鸡群,是为了远离那群鸡。
同一时间,常威坐在部长办公室里,听着两位部长讲诉情况。
“当年解放兖北,部队就是从城墙东南角入的城,今年兖北拆除旧城墙,把东南角单独保留下来,准备改建成英烈阁。”
“那一仗,我们牺牲了三千多名战士。”
“这个消息传开,今年就开始出现怪事,隔三差五就会有群学生和待业青年到这里玩闹,半夜三更敲锣打鼓,群魔乱舞污言秽语,把现场搞的不堪入目。”
“当地公安驱散过几次,因为大多数都是些少年,以为是叛逆调皮,也就没有太过重视。”
“结果前段时间愈演愈烈,最近一次还和公安机关武力对抗。”
“我们研究之后,觉得这件事情不是表面这么简单,怀疑背后有敌对势力在控制。”
“一来,让他们和公安机关武力对抗,从小培养敌对情绪,便于他们以后更好的控制。”
“二来,他们是少年,容易引起同情,如果在对抗中受伤,会引起社会舆论。”
常威听到这里,不屑的撇了下嘴,“您这话说的,好像谁还不是个少年似的。”
高个子小老头愣了下,不禁笑出爽朗的声音,“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是个娃娃。”
常威肃然起身,“部长,领导,您二位就下命令吧,这案子办到什么程度?”
“查清楚,如果没有幕后主事,督促当地公安机关严惩这些人,如果有幕后主事之人,把他们抓回来。”
“有个事和您二位说下,我们院里那俩老头交代我,如果有特务,抓到英烈阁下面都给毙了,我最多把领头的给您二位带回来。”
第278章 人不可貌相
列车飞驰在广袤大地上,像脱缰野马,一边叫一边吐着黑烟,迎着大风直朝前头冲去。
因为是临危受命,两位部长给了他们极高的待遇,全程软卧。
这是处级才能享受的。
部委交通保卫局同志亲自送他们上车,车站派出所如临大敌,差点把月台戒严。
加上杜野和范团儿,一行刚好八人,两个包间。
李来福拿着卧具票去找列车员领铺盖,常威站在包厢外走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进入深秋,原本五颜六色的田野上只剩下两种色彩,不是绿了,就是黄了。
像极了年轻人的生活。
张龙和赵虎是第一次离京,心情愉悦,翘着二郎腿坐在下铺闲聊。
“一直没问你,上次相亲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送出门的时候她就说了,先当普通朋友处着呗。”
“这是啥意思?”
“不知道,我昨晚请她去吃烤肉季,吃完就回去了。”
常威正巧进来,听见两人的话,沉默了会幽幽道:“张龙都快有二胎了,你还在做备胎。”
备胎是个新鲜词。
但是不难懂,常威的威利斯后面就挂着备胎。
赵虎想了想,明白了意思,脸色黑下去。
范团儿去餐车接了暖瓶热水回来,拍下常威,安慰赵虎道:“你别听他瞎说,你很优秀的,会有很多女孩子愿意和你处对象。”
美女的话让赵虎心情大好,他顺嘴道:“那您愿意吗?”
范团儿僵了下,恢复到以前冷冰冰的状态,“我都在开导你了,你不要恩将仇报。”
常威听完笑的在铺位上打滚。
相处久了,大家已经忘记,这女人本名叫做:范·说话注意点。
十几个小时车程并不算难熬。
因为特意打过招呼,到了饭点,列车上甚至专门来人通知他们去吃饭。
吃着不算美味的饭菜,张龙异常满足,感叹道:“这是钦差的待遇吧?”
赵虎点头认可道:“我爸出差吃饭都要花钱。”
虽说火车上的饭菜难吃,可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的。
他俩才副科,连软卧都不够资格。
都是年轻人,又是难得远行,个个都睡不着。
姜红霞拉着李来福和张龙赵虎在隔壁包厢里打斗地主,把两个新人欺负的不要不要的,脑瓜子弹起两个角。
两货摸索了会渐渐熟悉。
刚刚还是一伙的,转眼变成了敌人。
可惜她依然不敢找常威报仇。
另一包间里,杜野把身上的警服棉袄脱下来整整齐齐的叠好摆在床尾,静静坐着不说话。
范团儿盘腿坐在床头,靠着枕头在打毛衣,看款式是一条驼色的围巾。
姬晓望抱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这是常威拿回来的,自从插图版《金瓶梅》被烧掉,他已经没了阅读的欲望。
“你看的什么?”他缩腿坐在范团儿的床尾,闲极无聊找话题。
姬晓望把书翻过来,“三国,本来想看水浒来着,团儿姐说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
“别听她胡说,少不读水浒,是怕里面的江湖义气把人带坏了,你是公安,而且你这个性格……坏也够呛。”
被常威鄙夷,姬晓望也不生气,乐呵呵道:“三国也挺好,蛮有意思的,好多事情要细细去想。”
“你这是准备写读后感?”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里面的人物挺有意思,你看刘备,说是要恢复汉室,结果俩儿子,一个封,一个禅,这野心……”
“你看书的角度很新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