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花们大多数没见过野猪,但是菜场上偶尔是能看见黑猪头的,可两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吴长坤把木盆里的脏水倒掉,涮了涮盆子,把猪头重新放进去,又提了壶热水出来重新烫一遍,听见警花们的议论,笑了起来。
“这是野猪王,普通野猪可没这么大。”
“吴师傅,什么是野猪王?”
“狼有狼王,猪有猪王,我以前住在乡下的时候,野猪下山糟蹋粮食,我们打死了两头,后来就看见野猪王下山报复。”
“那你们打死了吗?”
吴长坤陷入回忆中,片刻后才唏嘘道:“那头野猪王横冲直撞的,我们都不敢靠近,打了好多枪才打死。”
他低头看了眼木盆里的猪头,叹气道:“那头野猪王也有三四百斤,但是比这头可差远了。”
警花们听的有趣,询问道:“那野猪王好吃吗?”
“野猪可不如家猪好吃。”
“啊?不是说野味鲜吗?”
“那是说不能豢养的,这头野猪皮下面都是瘦肉,没多少油水,而且还没有阉过,肉肯定有膻味,新鲜肉估计不好吃,得多放香料做成腊肉才行。”
“那为什么不腌?”年纪最小的姑娘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一脸好奇。
尤绝招赶紧止住她,“小姑娘家,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就是问问嘛,吴师傅说没腌过的野猪肉不好吃,我就想着,盐也不算贵啊。”
几个成亲了的警花知道是说岔了,捂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强憋出一脸红晕光泽。
年纪稍小的姑娘们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们兴奋个什么劲。
吴长坤也听明白了,又不敢去解释,只能闷头拿出尖刀开始分解猪头上的零件。
常威和范团儿回来时,小警花们还堵在倒座房门口饶有兴趣的议论着,他走过去瞅了眼,从小警花们的脸上看到浓浓的馋意。
他略微思量了片刻,对范团儿道:“四条腿,送出去两条,剩下的让老吴做成腊肉,你拿条回去,猪头留给两位爷爷下酒,剩下的肉你看看够不够给大伙每人分点。”
这头猪五百多斤,去掉内脏皮骨和猪头,至少也能出二百来斤净肉,龙组加上朱雀白泽两个小队和后勤,全员不过三十来人,每人分个三四斤还有剩余。
范团儿还未来得及回答,警花们已经雀跃起来,围着常威莺莺燕燕的表示感谢。
常威从吴长坤手里接过分解好的顺风口条和猪头肉,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朝着后院走去。
“组长怎么走了啊,还没和我们说说话呢。”小姑娘嘟了嘟嘴,颇为遗憾的看着常威的背影。
尤绝招赶紧戳了一下她的腰,转身过来微笑着道:“范政委,还要麻烦您代我们好好谢谢常组长。”
范团儿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又瞟了眼小姑娘,把她的名字记在心里。
哼!回头分肉的时候,把最瘦的都分给你。
后院里,常威把猪头肉递给老王头,“您可收好啰,自己留着下酒,别和破老头分。”
张老头就坐在他身侧,屁股都不抬,一脚踹了过去。
常威笑呵呵的躲闪着,又把飞龙和一些山货放在角落里,“这可是好东西,炖了补补营养。”
俩老头就看他忙乎,一脸慈爱。
常威搬了个凳子坐到俩老头身边,从包里掏出两罐茶叶递给张老头,“破老头,你省着点喝,过了年我要出去至少半年,中途还不知道能不能抽空回来呢。”
俩老头心里一惊,连忙追问什么情况。
常威就解释了下两部对他的安排。
张老头在旁边默默听着,面色逐渐凝重,待他说完,拍了拍后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也好。”
老王头思忖片刻,“老张,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前,这些日子再有人来看我,你就帮我挡了,就说我在修养,不见客。”
“见不见的就在院子里,我们还能躲哪里去,要不开了春,你跟我回道观看看,说起来好些年没回去了,咱们去待到秋天,等小威回京了,咱们再回来。”
“行,我还能动,也出去走走。”
常威开口道:“要不您二位跟着我去川省吧?”
“不合适,我们跟着你动静大,对你不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张老头摇了摇头拒绝。
常威沉默了会,看向俩老头,沉声道:“王爷爷,张爷爷,对不起,我让您二位操心了!”
他知道,俩老头离开京城全是为了不给他惹麻烦。
张老头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老王头也活的极为通透,他们上了年纪,无官无职,无欲无求,谁都不怕。
但是两人故旧太多,留在京城,会被人情世故所牵连,免不了在要命的时候会被人求上门,说说情或者带带话。
不管答应不答应,都会得罪人。
心有怨恨,惹不起俩老头,还不能收拾常威吗?
第402章 理发椅里的记忆
在大浪潮下,即便是常威也束手无策,只能接受俩老头的安排。
老王头看他忧心忡忡,抚着他的后背道:“别替我们操心,有你张爷爷在呢,他人老实话不多,但是功夫还在呢。”
常威都被气笑了,“王爷爷,您可被破老头给骗惨了,他是人老,实话不多,前段时间还教我往药丸里掺苦瓜呢。”
破老头气的又是一脚,“我让你做药丸,说过要加苦瓜吗?谁家药方里加苦瓜的。”
常威就嘿嘿笑着。
对于他们离开京城的事,常威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到时候一起离京,把他们送回太行山,自己把粮食留足,等回京的时候再去接他们。
至于他们的安全,常威倒并没有太担心。
张老头现在拳头还能打出残影,若是长棍在手,六七个小伙子近不了身。
至于枪法……真当他是老古板,开不了枪?
更何况老头前前后后吃过几次体质果实后,许多功夫早已出神入化,有些连常威都摸不透深浅。
想到这里,常威在挎包里摸摸索索的掏出两颗体质果实递过去,“您拿着备用。”
张老头没接,看了后院门的方向,小声道:“你回去把这些果子炼成二十颗丹药,找个瓷瓶给我装着。”
看常威点头,他赶紧叮嘱了句,“记住了,别放苦瓜。”
“好,我放黄莲。”
“嘿,你舍得给你王爷爷吃黄莲,你就放。”
“……”
聊了些闲话,常威的心情好了许多,背着小手回到中院。
范团儿刚和后勤的宋姨说完分猪肉的事情,见他过来,走到近前微笑道:“在东北就说给你理发来着,正好刚回来没事,这会去吧。”
常威扒拉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朝上吹了口气,不满道:“我都说了不长。”
“都要盖住眼睛了,听话,去剪了好不好?”
常威还想狡辩,对上范团儿裹着水光的眼眸,重重叹了口气,认命般点头。
这会理发的地方就叫理发店,里面是套着白大褂的理发师,既不会给墙上挂着粉红色的灯,也不会让你办卡充值,毫无套路。
不像后世,洗剪吹动辄三百,洗二十五,剪二十五,吹二百五。
鼓楼理发店在一处四合院的倒座房里,朝外开了一扇门,显得逼仄矮小,黑压压的,像个窟窿。
常威走进去的一瞬间,仿佛踏入时空长河。
尽管他生活在五十年代末,身边的人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很多人家还未曾吃饱肚子,街上也看不见多少汽车,但这一切都不如眼前的理发椅给他带来的冲击大。
前世,他小时候就会坐在这种椅子上,任凭理发师随意摆弄。
那时候,他甚至没有机会去说自己的要求,更不会有人在意他理发后的抱怨。
时空好像轮盘,转动一圈,把他又瞬间送回到曾经的童年。
这是一种铁艺的理发椅,带着头托,脚托和扶手,粗糙的工艺显得极为厚重,但是椅子依然可以灵活的转动,并随意调节后仰角度。
大概用了许多年,铁质部分覆盖的白漆早已斑驳,座椅表面覆盖着的厚厚黑色皮质坐垫也裂开许多条口子。
墙上挂着边缘泛黄的玻璃镜,还有一张发型图样,他凑近看了看,嫌弃的撇了下嘴。
朴实无华的理发店里有三名理发师,看到常威来,一个继续抽着烟,一个捧着茶杯看报没抬头,只有摘菜的中年女人拍了拍手站起来。
范团儿见怪不怪的递过去一张理发票,常威看了眼女人手上还残留着的菜叶碎片,深吸了口气,没敢说让女人去洗手。
他提了下自己的要求,女人摇头,说他合适小子头,常威据理力争,半晌后,他选择放弃,颓丧的坐在椅子上认清现实。
女人其实听懂了,却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不在乎常威的想法。
常威问他,小子头是什么样子的。
女人指了指墙上的图样。
常威走过去认真的看了看,妈蛋,这不就是现在男人最普遍最普通的短发吗?
他怀疑,这个女人如此坚持,是因为她就只会剪这一种男式发型。
理发椅后,女人扯过一张白布抖了抖,围在常威的脖子上,手掌在他胸口位置轻轻一拍,白布落下,动作熟练且有节奏。
她探身去拿剪刀,回头时夸赞道:“小伙子,你脸小眼睛大,就合适小子头。”
常威翻出眼白,声音干涩,“您要是再系紧点,还能发现我不仅眼睛大,舌头还很长。”
女人拿剪刀的动作顿住,默默走回来,把他脖子后面的绳结松了松。
已经接受了所谓的小子头,但是整个理发的过程中,常威依然不敢走神,一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怕一个不小心,女人就会把他的发型往劳改犯的方向带。
不过十分钟,头发剪完,女人一边解开绳结,一边用个巨大且坚硬的毛刷扫着他脖颈处的碎发,最后拍了拍椅子,“好了。”
常威对着镜子看了眼,好一会才接受现实,他强忍着碎发带来的刺痛和瘙痒,起身后头也不回的冲出去。
等范团儿追上来,他愤恨道:“就这种态度和技术,迟早要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