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忖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常威,不要为未来担忧,唯有梦想才配让你不安,唯有行动才能解除你的不安。”
常威眨了眨眼,调侃道:“团儿姐,您这个政委当的真合格,说话都越来越有哲理了。”
范团儿翻了个清爽的白眼,关切道:“你这个时候离开公安部,会不会有人在背后说你忘恩负义?”
常威嗤笑道:“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又不是为他们活着,我不和傻子计较,别人朝我扔泥巴,我拿泥巴种荷花。”
说罢,他起身舒张了手臂,大步朝着屋外走,朗声念道:“老子当年,饱经惯、花期酒约。行乐处,轻裘缓带,绣鞍金络。明月楼台箫鼓夜,梨花院落秋千索。共何人、对饮五三钟,颜如玉。”
范团儿不知道常威这个老子当年从何说起,但是能感受到他诵念辛弃疾诗词时的豪迈,也跟着高兴起来。
果然,没有什么能打击到你。
常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是遇到荆棘遍地的路,也会觉得像是撒了一地的玫瑰花。
大办公室里,常威说起转移组织关系的事情,四大法王都没有意见,常威说什么就做什么,杜野更加没话说,他的白泽小队本来就来自调查部。
只有张龙赵虎斟酌了下,表示要回去问问家里人的意见。
常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第一天上班,没有太多的公务要处理,大家在办公室里说笑了会,挨到日落黄昏时,各自溜达着回家。
胡同被一层金色的余晖温柔地笼罩,墙壁在夕阳的映照下,斑驳陆离,更添几分岁月的韵味。
自行车的铃声清脆回响,随后渐渐消失在巷子的尽头,那里是万家灯火,柔和的光芒从窗户里透出来,照亮着归家人的心房。
孩童们三五成群的从身边跑过,留下一片欢笑声,这宁静的黄昏增添了一抹生机与活力。
这里的每一盏灯、每一道墙、每一声欢笑,都承载着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与思念。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这大概就是老百姓理想中的生活。
后罩院的东边围墙今天开了一扇小门,因为工程量小,又不讲究精致,一天就完工了。
这事常威甚至没让杨敏操心,吩咐的常天去找金大爷喊了两个工人。
小门外面是胡同的尽头,这条胡同就是以前大户人家之间的六尺巷,只不过更加宽敞些,差不多留了一丈的距离。
常威进出看了看,想了想道:“以后车停在这里倒是挺好,就是不好调头,得倒进或者倒出,上面搭个棚子,能挡风遮雨。”
杨敏就笑道:“等你回来再说吧,你这大半年不在家,车停家门口做什么?”
“轿车我要还到部里,吉普车是人家借给我私人的,就停家门口,到时候看大姐跟不跟着南下,要是她不去,可以留给她开,只要不去撞人家包子铺就行。”
常爷爷捏着烟锅子在旁边听着,摇了摇头,“她不去也别开,走路不过半小时的事,她开车上下班,厂里领导怎么办?街坊邻居怎么说?”
常威虽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也没反驳老爷子的话,点头道:“我明儿去他们单位一趟,还是给她请个假,跟着我去南方走走吧。”
杨敏担忧道:“你们正月里就要走,婚事怎么办?”
正月里结婚可不好!
常威笑着安抚道:“我先送两位老爷子去太行,让杜野和大姐过完正月再去领证,然后坐火车南下去江城汇合,我们在那里坐船走长江到双庆。”
听他这样安排,杨敏顿时高兴起来。
说着闲话,几人走回院里,常威指了指小门道:“给人家工钱了吗?”
杨敏笑着摇了摇头,“死活不肯要,说是小事,之前常珑还说省钱了,结果看人家干活的人穿的破破烂烂的,又很辛苦,追出去把你给她的八角钱非要塞给工人。”
说到这里,她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工程量小,金老头不肯要钱,杨敏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和他拉扯,想着前面倒座房开春后重修还要再麻烦他们,到时候一起算便是了,就没坚持。
但是小姑娘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对方可怜,大哥和娘做事霸道,请人家干活还不给工钱。
她那八角钱全是钢镚,从荷包里掏出来的时候还撒了一地,弄的两个工人尴尬极了。
常威倒是没笑,走回屋里把小姑娘揽在怀里,偷偷在她口袋里又装了两块钱。
小姑娘性格顽劣,但本心纯良,又有一副侠义心肠。
她说日后想当公安,想进龙组,还要做龙王。
那哥哥就以权谋私,替你把路给提前铺下来。
第456章 家长里短的麻烦事
在五六十年代当工人是种什么体验?
这大概是工人阶级最幸福的时光。
虽然工资只有两位数,但是骄傲光荣。
他们有地位,不需要看着干部的眼色和脸色,只要不求进步,谁来都可以不搭理。
因为工人们端的是铁饭碗,拿的是固定工资,而且能管一辈子,领导不能克扣工人的工资,更不敢随便开除工人。
而且你别小看这两位数的工资,真的很顶用。
后世有个新词,叫做劳动养活率,也叫劳动供养率,即一个劳动力能够养活多少个非劳动力的比率。
阎埠贵一个小学教师,养活一家六口,其中有三个孩子都是半大小子,最能吃的年纪。
秦怀茹也能养活一家五口,别听她天天喊穷,贾张氏每个月还要给自己存养老钱呢。
常威已经贵为处长,但是在院子普通百姓说不搭理他,真的就不搭理。
主动和他结交的都有所求,要么是想求官,要么是想要房子,如果没有需求,又不违法乱纪,巴结他常威做什么?
所以易忠海来敲响家里房门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惊讶。
从何雨水汇款单的事情后,这位一大爷似乎已经明白了院子里的局势。
常威不会以势压人,也不掺和院子里的事情,前提条件是别招惹他和他的家人。
所以这些日子两人相遇时会点头打声招呼,偶尔聊聊家常,但是没有过多的交流,更不会登门拜访。
“一大爷,新年好啊!”常威依然还是喊他一大爷。
他秉持着一个原则,对于利益相关的人,要展示实力和智力,对于利益不相关的人,展示礼貌就好。
易忠海满脸堆笑,点头道:“吃过晚饭,院里开个全院大会,您能参加吗?”
常威眉头轻蹙,询问道:“什么议题?”
“五保老人的事。”易忠海用着商量的口气道:“院里马大爷上了年纪,无儿无女,我们商量着向街道申请个五保老人,还有聋老太太一直是我和傻柱在供养着,也想申请个名额。”
五保老人,也就是后世的五保特困户。
这个政策在建国后没多久就开始施行。
五保,说的是:保吃、保穿、保住、保医、保葬。
现阶段施行的五保政策是:当地政府、公社或者街道办协商轮流照顾。
马大爷和聋老太都是无儿无女的孤寡,又上了年纪,申请五保特困户是无可厚非的事。
常威点点头,“一大爷,会我就不去参加了,一会我让常天代表我家去投个票就行。”
易忠海连连点头,“行,有常天做代表就行。”
他也不愿意常威来。
毕竟他这个一大爷也算游走在街道办外围的小基层,面对常威这个处长的时候很难像普通百姓那样坦然。
更何况常威在鼓楼的名望太高,要是说出什么不同意见,别说街道办会充分考虑,院里的住户也会被他带着走。
回到屋里,家里人问起来,常威说了情况,点了常天和常南道:“你们一会去吧。”
两个小家伙相互看看,忐忑道:“大哥,我们该怎么做?”
“自己分辨。”常威没有细说,见他们心有惴惴,安抚道:“这是集体的事情,你们充分表明自己的态度,最终结果少数服从多数就行。”
常天点点头,一个人细细想着,过了会小声问道:“大哥,多数就一定对吗?”
常威看到常天一脸求知的模样,又瞅瞅旁边同样疑惑的常南,还有竖着耳朵偷听的常妮和常珑,笑着把他们喊到八仙桌旁。
“在公共事务上,少数服从多数,不谈对不对,但能确保大多数人的利益,相对公平。”
“在私人事务上,这是个人自由和生活方式的选择,只要不侵害他人利益,应由个人自主决定,多数人也不能决定少数人的生活方式。”
这话说的有点深,只有常妮能听懂,常天若有所思,至于常南和常珑基本上是一脸懵。
吃过晚饭,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的搬着小马扎去前院开会,常珑眼珠子转了转也偷偷摸摸的跟了上去。
原本以为简单的全院大会,结果还是闹出了幺蛾子。
常珑兴高采烈的跑回来,嚷嚷着:“大哥,大哥,贾张氏晕倒了!”
她以前是喊贾大妈的,知道贾东旭要举报自家院墙后,她就喊老妖婆,后来被常奶奶训斥了一顿,就改喊张开凤,又被杨敏教育了一次,最后喊贾张氏。
主要是张开凤这个名字实在不雅,连常威都听了别扭。
二大爷刘海中也慌慌张张的跟在常珑身后,跑到院门口没敢进来,着急喊道:“常大爷,常大爷,贾张氏晕过去了,麻烦您帮着去看看吧。”
常爷爷在歪在椅子上抽烟锅烤鞋子,听到喊声连烟锅子都来不及磕,烟丝荷包绕在手指头上,趿拉着棉布鞋就出了门。
贾家和常家不和,他来院子里就没和贾张氏说过话。
但他是郎中,病人求医求上了门,就没有不理会的道理。
常威也把大衣套上,牵着常小蛮和常珑慢慢朝前院走,好奇道:“今晚的事和贾张氏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一走一蹦跶,麻花辫在脑袋后面甩来甩去的,笑道:“她说她男人死了,儿子坐了牢,她也没人照顾,也要当五保老人。”
常威听完都无语了。
你儿子是坐牢,又不是死了,更何况秦怀茹也没离婚,也没改嫁,还有晚辈伺候着,怎么就算五保老人了?
前院里挤了六七十号人,围成一团,都踮着脚看热闹。
熊初墨从里面钻出来,见到常威,脆脆的喊了声:“大锅来啦。”
打过招呼,她拉着常珑的手,两人猫着腰又顺着大人的腿缝里钻了进去。
常威把常小蛮架在肩膀上,在人群里挤开一条缝隙。
他不关心贾张氏的死活,是怕这个老女人撒泼打滚,最后伤着自家老爷子和妹妹。
人群里,贾张氏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旁边老爷子蹲着在摸脉,半晌后犹疑不定,又换了只手,最后抬起头来,刚好看见常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