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当然达不到这种水准。
别说花鸟,就是山水他也只能描个大概,毕竟系统奖励的是人物素描。
留声机里放着清扬的小提琴曲,小丫头撑着下巴靠在矮几旁充当红袖添香的角色,沐浴后的小菇凉身上有着淡淡的香皂味,倒也有几分应景。
“大舅舅,这个是窝吗?”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在罗汉床另一侧站起来,探着头看向画卷中央的小人儿。
“是啊,这个就是最最可爱的常小蛮。”常威轻笑着,“你还认识谁?”
“这个,这个是奶奶,这个,好像是姥爷……是爷爷。”小丫头没有常昆的记忆,但是东厢房里挂着遗像,她是天天看的。
“对,这个是爷爷。”
“爷爷……爷爷怎么会在这幅画里面?”
“因为爷爷来这里才能看见他最喜爱的常小蛮啊!”
小丫头没听懂常威的意思,扶着常威的身子扒着床沿走到常威身后,跳了跳脚,“是爷爷,我坐在爷爷怀里。”
常威柔光似水,手揽过后背把小丫头抱到怀里,目光久久停留在画卷之上。
那一年小蛮出生,原本计划拍一张全家福的,大家都说在等等,再等等,等小蛮周岁的时候去拍。
等到常昆走了,再等一年,姐夫也走了。
再也等不到这张全家福。
画卷里,常昆杨敏端坐在椅子上,小丫头歪在常昆的怀里,两侧站着常天和常珑,椅背后面常威和姐夫分左右挽着常妲的胳膊。
全家人笑意盈盈。
这大概才是绘画的魅力吧。
可以把时钟停留往回拨,再见一见梦里的那些亲人。
因为生宣旨的幅面宽大,且人物众多,常威没准备一天画完,勾勒好人物框架后就把画圈收拢,扛着小丫头出门,贴着屋檐往客厅走去。
中午和晚上都吃的回锅肉,有点咸,有点渴。
小丫头贴着墙壁,一步一挪,仰着小脑袋到:“我妈妈也喜欢画画。”
“对,妈妈也喜欢画画,等我们画好了给妈妈一个惊喜,好不好?”
“好。”
小丫头雀跃着,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这是大舅舅的秘密,现在不能告诉他们。”
“不说。”小丫头小鸡啄米般点头,“大舅舅的咪咪。”
“对,秘密。”
从院里绕进客厅,一家人都在,杨敏和常妲赶制着新衣新鞋,常天和常珑翻着小人书看的起劲。
这是他今天买宣纸时顺带回来的。
“老三,你们什么时候交学费?”
“哥,星期五去报名交钱,领书,下周一开学。”常天听到问话,把手里的小人书放下,认真答着。
常威点头,拿出十块钱来递给他,“帮老四一齐交了,剩下的你拿去买文具。”
常珑在一旁嘟嘟囔囔的,大概是对上学没有丝毫期待。
常威也没搭理她。
常天已经是个老实孩子,常珑还是想养野一点,九年之后初中毕业她刚好十六岁,留都留不住。
在那种环境里,老实孩子吃的苦更多。
小丫头爬着坐到鼓凳上,不停的扭来扭去,一副小猴子坐不住的样子,瞄了眼一旁的常珑后,凑着小脑瓜子过去看了眼她手里的小人书,觉得画的还不如大舅舅好看。
她刚想说出来,记起这是大舅舅的咪咪,连忙双手捂住小嘴眼珠子乱转。
常妲见女儿这副呆萌的模样,着实感到有趣,放下手里的针线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小丫头眨眨眼,“咯咯咯”笑着,奶呼呼道:“不能告诉妈妈。”
常妲故意逗着她,假装恼怒道:“你和妈妈也有秘密啊?”
小丫头眼珠子又转了转,昂着小脑袋,万分坚定道:“就是不能告诉妈妈。”
常妲伸手要去抓她,小丫头惊慌失色,扭着屁股下地朝着常威跑来。
常珑在一旁看热闹,见小丫头躲过一劫,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继续摇头晃脑的看小人书。
其实她根本不识字。
常威好奇问道:“老四,你看的懂吗?”
常珑晃了晃手里的小人书,嘴硬道:“我可以猜啊,这么简单。”
常威买的是一整套《水浒传》,她大概也只是看个热闹,见她这么说,常威笑道:“那我先说个谜语你猜一猜。”
常珑挺了挺小胸脯,颇为自信,“大哥你说吧,我肯定能猜出来。”
常威搂着小丫头想了想,“你听好了,头戴大红帽,身穿五彩衣,凌晨把歌唱,催人早早起,你猜猜这是什么?”
常珑愣了片刻,杨敏和常妲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期待着她的答案,常天应该是猜了出来,憨憨的笑着没说话,只有小丫头一脸懵的看向常威。
把手里的小人书放下,常珑在屋里四处乱瞄,过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娘。”
杨敏沉着脸,骂骂咧咧站起来,操起自鸣钟旁的鸡毛掸子就要揍。
常威哈哈大笑。
又扯了会家常,他耳朵一动站起来把门打开,黑夜雨幕之中,一大群人走进院子。
常威是什么眼睛?
“陈主任,你今天怎么大驾光临?”常威早早看出带队的正是陈铭记,簇拥在他身后的六七人都是街道办里的工作人员。
跟在身后那些人他更熟悉。
管制劳动队!
听见声音,陈铭记眯了眯眼,就着屋内的灯光分辨着,一贯严肃的脸上禁不住带上笑意,“是小常威啊!”
第99章 你要好好干
一周前从派出所接手管制劳动队,以前的二十人加上后来的七十多人,陈铭记手上有了近一百人的队伍。
时间赶的很巧!
夏秋交季,这几日暴雨如注。
京城里无数区域水洼填满,再加上沟壑堵塞,水渠不通,整个京城大多数胡同小巷的道路泛着恶臭泡在泥水里。
你能想象旱厕粪缸泡了水之后漫上来的场景吗?
你能想象出门上班,一脚踩进黄泥屎尿汤里的心情吗?
全城情况最好的当属鼓楼街道。
在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后,整个片区的水渠暗沟已经疏通,胡同巷子里陈年垃圾都被清理,这几天街道办带着劳动队四处巡查,一一排除险情。
这个时候别提什么“社区服务”两小时劳动制!
陈铭记发了狠:劳动队干一天顶半个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管制犯也是拼了命的在干。
大雨之后,残破的老房子漏雨几乎是必然的,甚至有年久失修的房屋出现垮塌的情况。
所以这些日子,通水渠,修厕所,排险情,救伤患,整个街道办忙的没时间放屁。
95号院是五进大宅,以前也是三品大员的府邸,用料、技艺、维护都不是外面那些一进院二进院能比较的,所以排在巡查名单的后面。
今晚甚至是陈主任和老书记两个人分别亲自带队。
因为明天市长大人要来。
轰隆之声响起,天上又是一道闪电。
嘈杂中,常威站在门前廊檐下,“陈主任进来喝杯茶吧?”
陈铭记笑呵呵的走过来,站在屋外没有进屋,他知道常家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冒然进去的。
这才是时代里的邻里相处之道,稍有些脸面的人都不会轻易进寡妇人家,不论是陈铭记还是张有德,甚至易忠海有事也只在门前说话。
记忆里,穿越后只有何雨柱曾经冒冒失失的冲进来过一次。
搓了搓常威的头发,陈铭记的目光夹杂着欣赏,如果仔细分辨,这其中可能还有些许感激。
“不进去了,我们今晚要忙很晚。”
“喝杯热茶啊!您身上都湿透了!”
“没事,为人民服务,这是我的工作,小常威啊!你要好好干!”
说完扯了下雨衣帽檐,带着队伍从垂花门而入。
常威莫名其妙的走回屋内,对着家人耸了耸肩,“多好的主任啊,这么大的雨还亲自带队巡逻。”
常妲点了点头:“是的呢,他还给我分过两次房子。”
小丫头缩在常威脚边,摸着自己的脑袋思索,突然跳着喊道:“窝记得这个爷爷,上次他给了大舅舅钱,我们去七了饺几。”
全家人就笑起来。
杨敏把手里的针线放下,看了眼窗外的雨,“记得家里还有几块红糖,我去煮点姜茶,一会你送去让大伙都喝上一口吧。”
这个大伙自然不是指家里人,更不是院里人,而是街道办的队伍,至于劳动队能不能喝上……
大概是不能的!
如果不是陈铭记亲自过来,杨敏绝对舍不得拿出家里的那点子红糖。
前院里,陈铭记从阎埠贵家里出来,指着廊檐下堆砌的一些杂物,“这个要尽快清理掉,入了秋,这些都是火灾的源头,小孩子一个不小心就能点燃了。”
阎埠贵讪笑着连连点头:“陈主任说的是,院里孩子多,我等雨停了就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