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又道:“贼寇昨夜就该下山,为了你,又耽搁一晚,若是无脑之辈也就算了,我看那人也算精明之辈。莫非是美色动人,让他昏了头,甘愿冒险也要为你治病?”
肖稚鱼冷笑,“与你何干?”
沈玄皱眉,面色忽地一沉,“豫王在五龙山督建皇陵,若让殿下知道,王妃该如何自处?”
肖稚鱼脸色丝毫未变,李承秉与她早撕破脸皮,便多这一桩也实在不算什么,况且当着沈玄的面她又怎会露怯。
“这话也该豫王来问,与沈舍人有什么关系?”
她说这话时微微抬着下巴,神情冷漠。
沈玄心一跳,猛然欺身而上,捏住她的下巴,漆黑的眼紧紧盯着肖稚鱼,不许她逃避,“说的是,与他人无关,就是我想知道。”
肖稚鱼病得厉害,全没力气,稍一挣扎,骨头散了架似的难受。
沈玄看着她睁大的眼,不知是气愤还是不安,眼角泛着极淡的一抹红,衬在白瓷似的皮肤上,让人心里发痒,想亲手替她抹去。
沈玄心下也奇怪,论美人他见过的也不少,清秀的,艳丽的,风情万种的,只要他想,什么样的美色都轻易可得。况且他从前觉得,美人要性情柔顺为佳,肖稚鱼虽模样娇美,却是精于算计,当初太原对他说的那句话,几乎称得上是狠毒。
沈玄眸光一暗,将她搂在怀里。
肖稚鱼怒道:“沈玄,你疯了。”
沈玄箍着她的腰,制住她的挣扎,两人肢体交缠,他闻到她身上一股极淡的幽香夹杂着药味。
“肖稚鱼,”沈玄直呼其名,“我已经救了你两回,便是豫王对你也没这么用心的,你还不知我的心意吗?”
肖稚鱼愣住,只觉荒谬,前世她与沈家兄妹的恩怨最深,是斗得你死我活的仇敌。先前她假意与沈玄试探调情,不过是心藏恶意,有意给他招惹麻烦,没想到他突然会在这个时候袒露心意。
她只觉身上的寒热症状更重了,脑子都跟着糊涂。
沈玄顺从心意,轻轻揉了揉她的眼角,又亲吻她的耳垂。
肖稚鱼悚然,大声呼喝,“你敢。”
沈玄道:“有什么不敢?”他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手腕抓住,紧紧困在身前,在她身边轻轻道,“你与豫王被陛下指婚,他不情不愿,难道你就不觉得委屈?”
肖稚鱼在心里啐了一口,身上起了虚汗,却是不再无谓地乱动,抬起眼看他,“委屈?你这样轻慢我,才叫委屈。”
沈玄摸着她的手也热度有些高,离得近了,只觉得那一丝丝的香从她皮肤透出来,他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别怕,没要对你如何,只是让你知道我的心。”
第163章
◎无题◎
肖稚鱼瞪直了眼, 看着他的神情如同见了鬼。
沈玄俊美的眉眼间露出笑意,“若不是喜欢你,听到有危险我会这么急着来救, 你还不领情。”
肖稚鱼垂着眼,不吭声,心里飞快盘算, 眼下可算是孤身在外, 也没个依仗, 所以沈玄才敢这么放肆大胆。她长睫微颤,在眼下留下一片淡淡的影。
沈玄低头亲她的眼睛。肖稚鱼吓得心砰砰直跳,撇开脸道:“说这些话好没意思,圣上指婚,我也已经嫁给豫王, 如今你还这样……豫王脾气可不好,你是要存心害死我。”
听她说的又气又急, 跟闹脾气似的,沈玄怔了下,随即哄道:“别怕, 外面都是我带来的人,豫王在五龙山,又怎么会知道。”
肖稚鱼暗骂无耻,斜了他一眼, 冷笑道:“你要是想找个露水姻缘,还是去找别人去,我好好的日子不过, 凭什么陪你冒险。”
沈玄盯着她看, 手慢慢抚过她的脸颊, 缓慢道:“豫王这样冷面冷心的人,我妹妹等了两三年,都没能让他心软,你以为他会护着你,像我这样尽心尽力?”
肖稚鱼哼了一声,道:“只要我是豫王妃,荣华富贵少不了,也不需他尽心尽力。”
沈玄听她绕来绕去,都是婉转拒绝的意思,脸上仍挂着笑,但眼中却多了审视,“天下事哪有一成不变的?太子妃都能换,豫王妃又能如何,宫闱之中的凶险历来都不少,若无人护持,你以为只凭一个王妃的名号就能安然脱身?肖稚鱼,我已救了你两回,我们之间的关系能彻底撇清?”
肖稚鱼抿着唇不说话。
沈玄又道:“豫王与太子亲厚,陛下对太子的态度如何,你也清楚,这段日子父子相疑,还不如寻常君臣,太子将来如何,难以预料。”
肖稚鱼瞥他一眼,“你妹妹就是太子妃,莫非你家还能做壁上观?”
“你反应倒快,”沈玄道,“可惜圣上若真有什么打算,无人敢拦,李家不念父子兄弟骨肉之情,豫王去五龙山,未必不是避祸,这还只是摆在眼前宫里的凶险。”
“宫外的呢?”肖稚鱼问道。
沈玄本不想多说,听她问的仔细,一双明眸更是望过来,他想了想,道:“外面自然还有人蠢蠢欲动。”
肖稚鱼道:“范阳康大都督。”
沈玄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白,握住她的手道,“知道就好,长安可没有多少兵力,等他真起了兵,天下就要大乱,到时还觉得王妃这个名号能护着你?李家子孙向来反复多变,你可靠他不住。”
这个他,说的自然就是豫王。
肖稚鱼听得眼皮直跳,沈玄说的浅白简单,倒是句句都在点上。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她比谁都清楚。李承秉信不过,他沈玄更不值得信任。
只是眼下却还要与他继续周旋。
她脸色微白,“说的好吓人,好像江山就要易主。若真有那个时候,你能护我?你敢保证无论何时都不伤我害我要我的性命?”
沈玄微怔。
肖稚鱼看了他一眼,心下冷哼,正要别开脸。他突然俯身,在她粉嫩唇上亲了下,炽热的呼吸罩在她的脸上,“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伤你害你,更不会要你的命。”
他不知她哪来的奇怪念头,或许是被他刚才说的几句话给吓住,但看着她点漆分明的一双眼,他心忽地软了下来,未及细想就先给出承诺。
肖稚鱼心想,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别看现在说的多真,回头说变就变了。便是他赌咒发誓,或是亲手写下字据,她都不敢全然相信。
沈玄将她拉进怀里,“说什么害你纯粹是无稽之谈,我们两个之间,倒是你,太原那回把我害的不轻。”
肖稚鱼敷衍着他正觉心烦,趁机推开他道:“说的好听,原来要和我算旧账。”
沈玄笑了笑,凑在她耳边道,“行了,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肖稚鱼不信他如此大度,却乐得将话题岔开,道:“任你说的如何动听,我都不会背着豫王行龌龊事,”怕沈玄立刻翻脸,她又苦着脸,低声道,“豫王什么脾气,鞭打御史的事都做过,我也没有得力的娘家,不敢惹他。背着他私下往来的事,说什么我都不能答应。”
沈玄若有所思,还没开口。忽听外面闹起来,有侍卫与女子争吵的声音。他暗叹一声,松开手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
沈玄走到门外,两个侍卫正拦着个脸微圆的婢女。
“我要见王妃,你们拦着我做?”巧儿大喊道。
沈玄摆摆手,让侍卫将巧儿放进来。巧儿走近过来,瞧见沈玄有些意外,皱眉苦思,只觉得是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沈玄自报身份,巧儿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闻名长安的沈郎君,立刻见了一礼。
沈玄道:“豫王妃饮了药,刚才特意嘱咐过让你休息。”
巧儿对沈玄并无疑心,又见他是翩翩佳公子,刚才与侍卫吵闹的劲全收了,安心去休息。
沈玄回到屋中,见肖稚鱼抱着被子已经睡了,她本就病着,又吃了药,强打起精神说了一回话,已是有些撑不住了,只是此时睡得不太安稳,蜷缩身子挨着墙,仿佛受了惊的雏鸟。
沈玄抚了抚肖稚鱼的长发,她刚才不情不愿的,他哪里看不出来,只是眼下时机地方都不适合,她又病恹恹的,他也就没做计较。况且看她神情举止,对豫王也只是平常,并没有什么夫妻情分。
他有耐心,等着范阳起兵,长安的天很快将变。豫王妃又如何,迟早会变成他的人。
门外侍卫轻轻敲了下门,又唤了声郎君。沈玄低头见没肖稚鱼并没被吵醒,很快走到门外,又轻合上门。
侍卫道:“刚才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说那一伙人已经跑了,县里也来了消息,康庆绪带着的人身手着实厉害,闯过包围去了,惠安公主还在他手里,真让他跑了,恐怕朝廷颜面无存。”
第164章
◎遭遇◎
沈玄默然不语, 目光远眺,看着檐角垂落的冰柱,心道:朝中多次进言, 皇帝这才下旨召康庆绪来,康福海既想造反,看样子这个儿子已经成了弃子, 康庆绪行事如此疯狂, 也是为自己搏出条生路。
沈玄行事向来是走一步望三步, 康福海兵强马壮,俨然已是一方枭雄,但他身体肥胖,身上本就有些病症,这回在秋狝中身受重伤, 还没养好就匆匆离了长安,途中奔波, 身体越发不好,只是在人前还装作无事罢了。
沈玄叔父就在范阳大都督府上,寄回来的家书里已隐晦提过几回。
往屋子紧闭的木门看了一眼, 沈玄双目幽深,对左右道:“山路难行,豫王妃身体有恙,先暂歇两日。”
侍卫是他心腹, 一听就明白郎君是不想去掺和,有意放康庆绪一马,犹豫了一下, 他道:“若是惠安公主说些什么……”
别人不清楚, 他们这些沈家的侍卫都知道, 惠安公主痴缠沈玄,每次从宫中打探到什么消息,她都会派人往沈家递送消息,便是自己也来过几回。
沈玄道:“她知道什么,不过都是些官场人情罢了。”
侍卫便不多言,领命而去。
……
正值隆冬时节,寒风凛冽,山间又下了一场雨,山石冻得如铁疙瘩一般,道路结冰,坚硬难行。这日一匹快马入山,马蹄打滑,将骑士摔下山道,人事不省。这骑士尚算命大,很快被人救起。到了第二日,骑士所带的消息传到山中。
王应青捏着两封信笺走进屋中,揉着冷得僵硬的脸,向豫王禀报:“人还在养伤,耽误了一天的功夫。”说着双手将信笺呈上。
这间屋子原是督监建陵的官员所住,自李承秉来到就让了出来。里面屏风桌椅长榻等物齐备,四周布置炭盆。
李承秉坐在书桌前,拆开信笺看起来,脸色蓦地就是一沉。
王应青偷偷看去一眼,不过他天生忍得住性子,便没有问,而是朝陆振使了个眼色。
陆振道:“殿下,是长安出了什么事?”他心里也有猜测,毕竟这些日子传来的消息,都是皇帝对太子诸多打压。
李承秉将信笺拍在桌上,“你们都看看。”
王应青立刻伸手拿过来,陆振慢了一步,凑着脑袋看去。
两人齐齐变色,“范阳要反?”
原来信笺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范阳雄武城兵器战马与粮草等物都已经囤积满,康福海命手下几回练兵,看样子并非针对藩族,范阳各地悄悄集结兵力,绝非寻常举动。
陆振自幼学武,也通兵书,王应青则是精通探听消息,对此各自都有判断。
李承秉沉思不语,前世康福海造反的日子在四年后,只是如今已改变许多事,不能全依照前世经验。
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指尖碰到信笺,这才想起还有第二封,立马拆开,看了一遍后,眉心不由紧蹙。
陆振心想,难道还有比范阳消息更坏的?他是直性子,当即就问出了口。
李承秉将这封信笺反盖,说了一声“无事”,与两人谈及范阳之事,一面命人快马加急给裴相送信,一面叫人去将陈德义请来。
等陈德义来了,听到范阳调兵,深吸一口气,双目圆睁,“豫王不是同我说笑吧?”
李承秉瞥了他一眼,“火烧眉毛了还说笑?快些报给你父亲。”
陈德义道:“殿下这些日子借着我的口与我父亲说了这么多,莫非是真打着那个主意?若是让圣上知道,只怕我父子性命难保。”
李承秉点了点纸笺道:“等范阳大军打到长安城下就迟了,父皇真起了杀心,先杀我就是了。”
陈德义面色发苦,:“我知殿下全无私心,只是这事要成了,只怕殿下的名声就要毁了。”
李承秉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名声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