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点头:“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的话一言九鼎。”
“行吧,我接受了!”白南州一把握住李珣伸出来的手。男孩子的友情真的很简单,两人在这一瞬间仿佛忘却了过往的所有矛盾,双双露出了最诚挚的笑容。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李珣赶紧问。
白南州:“说啥?”
“你可别跟我装傻啊!我问你,孙珊为啥要打听常山?她跟姓常的到底有啥关系?”李珣咄咄地逼问着。
白南州嘿嘿笑了笑,脸上肥肉挤着本来就算太大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左顾言它的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
“好啊你——”李珣见他油盐不进,嘴巴跟个蚌壳一样怎么都撬不开。一时激愤不已,朝着白南州又扑了过去——
……
如今的常山一如既往地过着舒心日子,丝毫没有发现,有些流言蜚语悄悄地开始在巷子里流传起来。
院子里几个兄弟围坐在一起喝酒,一包红彤彤的小牡丹扔到桌上,常山叼着烟屁股划燃了火柴,凑到嘴边点起烟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陶醉地吐了一个烟圈。
“自己动手,还等着我发啊?”睁开眼,发现几个人都羡慕地看着他,常山瞪了一眼,指了指烟盒。
兄弟们连忙上手,有人还不忘拍马屁:“山哥就是大方!看来好事近了啊?啥时候请我们喝酒?”
常山瞥了他一眼,捏着香烟没说话。
倒是旁边人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又想到什么似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山哥,你跟……对门的寡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常山神色一凛,眼神透着光:“怎么这么说?”
“我前两天听人说,寡妇去做新衣裳,逢人就说你要娶她了。可你不是跟孙家大小姐谈对象嘛……我这嘴拙,也不敢跟人辩驳。就想着哪天回来问问你,结果这几天你早出晚归的也没碰上……山哥,到底啥情况啊?”住在一起的兄弟摸了摸脑袋,一头雾水。
除了常山,他们几个都在厂里当临时工,一天工作八个小时,大部分时间又要加班。跟常山自由自在的生活模式差异巨大,但即便如此,这些闲话还是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常山沉默片刻,抬了抬下巴:“你们几个都听说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不是会说谎的人,只能点头。
见到他们投向自己的目光里依然还是信任,常山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心底默默地把阿乔骂了个狗血淋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问:“你们觉得这事儿会是真的吗?”
几人摇头,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才不相信。”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寡妇跟孙霞比,一个年轻漂亮,一个年老色衰,一个是读了高中的才女如今有正经工作,一个死了丈夫不说还带着拖油瓶……怎么比怎么都是云泥之别。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放弃娇艳的玫瑰花而去采一朵凋零的马兰花!
“山哥长得这么帅,肯定是这寡妇一厢情愿,异想天开呢!”有人紧跟着就替常山说话了。
“对对对!肯定就是这样!”
常山微微一笑,手里的烟屁股掷到地上,鞋子狠狠地碾了碾,“就是这个理!我看就是因为我平日里太好心了,看着寡妇家的孩子可怜多给了两颗糖,就传出了这样的话!这么一看,做人啊,还是不能太善良了……”就算到这个份上了,他还不忘自夸一下,用漂亮的话语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实则……他暗藏在身侧的手指早就开始微微颤抖,表面的镇定已经无法隐藏他内心的慌张。
他隐晦地瞟了一眼院子对面紧闭的大门,看来,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要尽快解决这个女人……和她的钱。
第26章
消息的确是寡妇阿乔亲自放出去的。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阿乔知道,最难猜测的是男人的念头。别看常山表面上对她温柔体贴,
虽然常山表面上对她温柔体贴,可一天不把结婚的事儿提上日程,阿乔这心里一天就没个谱。再加上她听别人说,常山跟水泥厂的一个女职工走得很近,她就越发慌了……
前日里她偷偷地去水泥厂门口瞧了一眼,果然见到常山在等那个女职工,那身打扮可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正式。而那个女职工……长得真是漂亮!同样身为女人的阿乔银牙都快咬碎了,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嫉妒。
她死了丈夫,还带着儿子小宝,虽然年纪还轻,但毕竟不比二十岁不到的青春少女,换做是任何男人,眼光也肯定关注着人家女职工。
这几天阿乔可是茶饭不思,连觉都没睡着。看着小宝天真无邪的模样,她又心疼得不行,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父亲的疼爱。所以无论如何,阿乔都不愿意放弃常山,哪怕使些手段,她都要把他牢牢地捆在身边。
“咚咚,咚咚咚——”五声敲门声响起,阿乔扬起笑脸,急忙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对着镜子理了理发鬓,拉整齐了衣服。
小跑着去开门,门刚拉开一条缝,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窜了进来。阿乔惊喜地抱住他,激动地说道:“你终于来了!”
常山挣脱不开她的拥抱,只能先死死地把门顶住。等阿乔终于放开他,又插上了门栓,这才小声地说话:“进屋去。”
怀里的软玉芳香早就让他心中荡漾,一进屋就先上下其手了一番,这才开始说正题:“外头的闲话你都听说了?”
阿乔心里一咯噔,感觉不大妙,干巴巴地问:“什……什么闲话?”
常山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清楚,也不跟她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这一时半会没有结婚的打算。”
阿乔瞬间抬起头,定定地瞪着他。几秒钟后,眼眶发红,整个人冲过来就要打他:“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常山你这个浑蛋,睡了我想要不负责任?”
常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连着吃了好几个巴掌,心头也冒起火来,他一手抓住阿乔的两只手腕,另一手狠狠地扇到她的脸上。
“啪——”清脆的一声响,让整个屋子都寂静了下来。
此刻常山也发觉了不对劲,一下子放开了阿乔的手,喘着粗气心惊地盯着她。
阿乔侧歪着头,眼眸低垂,此刻的她看不出任何情绪。缓慢地她伸手抚住自己的脸颊,声音中透着不明悲喜的凄凉:“你打我。”
“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常山叫苦不迭,嘴里苦水都泛出了,手忙脚乱地想要上前抱她。
阿乔侧过身,冷淡地避开了他。
常山是真急了,声音里带着颤儿:“阿乔,我的好阿乔,我真的就是一时管不住脾气。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说着,他开始自扇起嘴巴子。这可是他的金主,那么多钱他都没拿到呢,怎么能得罪她呢?想到这里,常山的态度越发卑微起来,两腿一屈瞬间跪倒,又在地上挪动着到她的面前,紧紧地搂住她的腰。
“乔,你别不说话!你打我吧,你狠狠地打我!”阿乔的沉默让常山心里越发没底,他拉住她的手狠狠地拍向自己的脸,面孔上尽是卑微。
阿乔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她那死去的丈夫虽然年纪有点大,但对她向来是疼爱有加,连着重话都不敢跟她说一句。可如今她心悦的男人,竟然对她动起了手。阿乔在被打的一瞬间,是出离的愤怒。
可常山跪在地上求她的模样,让她刚刚硬起来的心又化成了一滩春水。她娘说过,一个男人如果愿意为你下跪,一定是爱你的。
常山继续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叫着她的名字:“乔,你看看我。”
阿乔准备试探一下常山,她硬着声音淡淡地说道:“常山,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常山仰着的脸上一片怔愣,他不敢相信阿乔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乱得跟麻绳一样。阿乔是想分手?绝对不行!
他立马高声说道:“我不走!阿乔,我是爱你的啊!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不再向你动手,要是你不相信……”说着,他一骨碌爬起来,直直地奔向厨房,拎着菜刀塞到阿乔的手里,“你要不相信,现在就剁了我的手!”
阿乔看了一眼手里锋利的刀锋,又瞧了一眼信誓旦旦的常山,最终,手一松,刀子“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攥起拳头猛地捶向常山的肩膀,嘴里细碎地骂道:“你这个浑蛋!竟然打我!你竟然打女人……”
常山顺势回抱着她,任由她对自己拳打脚踢,眼里飘着掌握一切的笃定。会吵会闹,就代表阿乔已经不生气了。女人嘛,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拴住男人的把戏而已。但是别小瞧了男人,他们耍起心机来,一百个女人都敌不过。
常山这一招苦肉计,玩的那是一个出神入化。也是摸准了阿乔的心软,和她爱自己爱的不可自拔的深情……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常山安慰着她。
说道漂亮,阿乔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了他,指着他歇斯底里地说道:“不漂亮不正好遂了你的愿?你可以去找水泥厂那个漂亮姑娘啊!”
孙珊?
常山心中又道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刚刚才躲过大巴掌的困境,怎的阿乔又提起了孙珊?阿乔知道多少?是不是谁跟她说了什么?
一时间,常山脑袋里嗡嗡作响,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充斥在他的脑海里,搅得他太阳穴都突突起来。
“什么漂亮姑娘?阿乔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常山耍起惯用的伎俩,打死不承认。
“哼——你还跟我装傻!你不是跟水泥厂那个姑娘好上了吗?别以为我不出门就不知道,人家……人家都说给我听了!”阿乔边说,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就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靠!到底是哪个大嘴巴?常山危险地眯起眼,牙齿磨得滋啦响,要是被他知道是哪个人说闲话,他非要揍他个鼻青脸肿不可。
眼下,最紧要的是安抚好阿乔。他瞬间把姿态放低,腻到她身边,贱兮兮地说起了情话:“哪有姑娘?跟我好上的姑娘那不是你吗?再说了……咱们县城里,最漂亮的姑娘不就是阿乔吗?有谁能抵得上你半分的容姿?你瞧你这皮肤,还有这儿、这儿……把我迷得昏头转向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啊?”常山一边说,一边动着手。
短短的几分钟,阿乔就瘫软在他怀里,大脑都一片空白——
第27章
“阿山,你跟水泥厂那个女的真没啥关系?”常山的话让她将信将疑,说得总没有自己眼睛看到的来得可信。阿乔嘴巴一撅,捏了一把常山的活络肉,发起小脾气。
常山“嘶”了一声,夸张地揉搓着手臂,龇牙咧嘴地回答:“当然没有!阿乔,你也知道,倒追我的人一向都是很多的。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嘛!有时候啊,表面功夫总要做的,我还指望着她介绍我去水泥厂当临时工呢!”常山说起谎话来那真是信手拈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一听到工作的事情,阿乔也来了兴趣,连忙爬起来正对着他,眼里冒出小星星:“真的?她能有办法把你介绍进水泥厂?”
“那可不!那姑娘是厂里的会计,听说家里头跟厂长的关系很好。要不是顾念着这层关系,你以为我会理她?”常山撇了撇嘴,状似不屑地说道。
阿乔继续问:“那你申城的工作呢?你不说你爹妈已经给你打点好了吗?”她可没忘记常山跟她说的话,要是能回申城何必还留在这么个小县城。她还想去城里当太太呢!
申城有工作的事儿常山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阿乔说的,这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会忘记。他开始绞尽脑汁地圆着话:“我爹妈说了,得等人退下来,这没个两三年的肯定是去不成的。”
“这样啊……”阿乔仔细琢磨了他的话,觉得没啥毛病。这年头,确实有人花钱买工作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常山见她脸色恢复正常,心中的小盘算又浮起。下巴抵在阿乔的肩膀上,一张大脸近距离地蹭到她的脸颊上,常山拿出自认最迷人的笑容,蛊惑着这个女人:“阿乔,你也知道,这工作的事不好办,得去贿赂领导。我这身上也没多少钱了,你能不能先借我点儿?”
见阿乔又不回他的话,他继续画大饼:“水泥厂最差的临时工都三十块钱一个月,更别说还有补贴。最重要的是,小宝眼看着就要上学了。如果我能去水泥厂,咱小宝就能名正言顺地上厂里的小学了不是?”
一提到儿子,阿乔的心情顿时不淡定了。眼看着小宝年纪越来越大,却还天天浑身泥巴地滚在地上玩。阿乔自己没读多少书,但不见得她没有远见。这胡同里,多读了几年书的就是比没文化的混得好,那厂里头要的也都是能说会道肚里有点墨水的文化人。
常山这话,才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要多少钱?”
有戏!常山心中一喜,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说道:“不多不多,只要两百块。”
“两百块!常山,你是把老娘当什么富裕人家了?一开口就要两百块!”
这钱阿乔到底还是摸了出来,虽然很是肉痛。丈夫留给她的钱统共也就大几百块钱,这常山一要就是两百块。两百块啊!她要不吃不喝存多久才能存到!阿乔攥着布袋的手都在颤抖,但一想到儿子的前途,她咬了咬牙,点了钞票出来,闭着眼神手一送:“给!必须给我把小宝送到学校去!”
常山一把接过,就差笑开花了:“一定一定,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出了寡妇家的大门,常山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放到嘴边亲吻。亲完了对着阿乔的大门“呸”了一句,狠狠地吐了一口痰:“也不看看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还想去上水泥厂的学校。你就做梦去吧!”
……
“三姐——去趟医务室,庆叔找你——”
糖厂的宿舍楼下,孙江两手合成喇叭状,对着楼上大喊。没一会儿,阳台上就出现一个熟悉的脑袋。
孙珊向下瞅了他一眼:“就去!你可以上来写作业了!”
孙江真是……有气没地儿撒!作业又不多,吃完晚饭抽一会儿功夫写不就完了?三姐非要死命地催催催,每次玩都玩不定心,还得被小伙伴们嘲笑。害得他孩子王的威望都越来越轻了……
“知道了。”他蔫儿不拉几地回答,脚尖却又朝着甘蔗地的方向转,跟个小火箭似的一溜烟地跑了。
“行,你就跑吧。今儿晚上别想有好日子过!”站在楼上的孙珊看着他越跑越远的身影,冷笑出声。
白云庆这个时候找她,肯定是收到申城的信了。孙珊这会儿整颗心都扑在她大姐的事情上,打算先放弟弟一马,总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她急匆匆地关了门,三两步就跑下了楼梯,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叔?我这不是什么大病吧?”打完了最后一针,李珣有些害怕地问着白云庆。也不知道啥时候起,他身上总会生一个两个小疙瘩,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密集,有时候手臂上都跟个马蜂窝一样,看着贼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