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闭着眼睛唰唰地流着眼泪,脚底下拼命地踹着她,想要挣脱开她的怀抱。
阿乔被他越来越大的力道弄得七摇八晃,好不容易才勉强稳住身形,急忙说着:“宝,别哭了!妈给你拿糖吃!”
一听“糖”这个字,小宝立马闭住了嘴,眼珠子乌溜溜地盯着阿乔,声音中还带着抽咽,“妈,你、你真有糖?”
阿乔和声和气地回答:“有!妈买了一罐糖呢!小宝不哭的话,妈就给你吃。”
小宝立马用袖子擦干眼泪,嘟着嘴巴说道:“我、我、我不哭了!要吃糖!”
“真乖!”阿乔把他放到地上,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走进里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个大罐子,手往里头一伸,捏出了一粒水果糖。又赶忙盖上盖子,重新塞好。
这一幕,被偷偷跟在身后的小宝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小小的手直接攥成了拳头,整个人气鼓鼓地吸着气。常爸说的果然没错!他妈买好吃的都是为了吃独食!不然为啥要藏得那么深?
第30章
“好吃不?”阿乔看着儿子把嘴里的糖块咬得嘎嘎响,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小宝点头,“当然好吃!妈,我能每天都吃两块糖吗?”
“不行!”阿乔想也没想就拒绝他,“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小宝瞅了瞅他妈的脸色,“哦”了一句闭上了嘴。
难得儿子这么乖得没不依不饶,阿乔觉得欣慰之余又挺神奇,点了点小宝的鼻子,她问:“你咋没跟平时一样吵着要吃?”
小宝歪着脑袋想了想,带着童音回答:“常爸说了,小宝长大了要懂事一点。”虽然他不明白懂事是啥意思,但不跟他妈犟脾气总是对的。
这话听得阿乔心里一喜,常山竟然还真的教育起小宝来了。这是真准备把小宝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这么一想,阿乔整个人通体舒畅,跟吃了蜜一样甜。连着金首饰失踪的事儿在心里都淡了几分,她一把搂住儿子,狠狠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睡觉前,阿乔又想起无故消失的耳环,看着昏昏欲睡的儿子,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我丢了?”一琢磨,还真有可能。布袋子前些日子破了洞,等她发现的时候钱都露出了角,说不定就是这个时候让耳环掉进了箱子里。这箱子又存放着不大穿的衣服,要收拾也挺麻烦的,等过些日子打扫的时候再说吧。
这么自我安慰下,阿乔勉强定下了心神。转念想到常山,嘴角又溢出幸福的笑容。
……
同住的人都发现常山最近好像富裕了不少,华子烟抽了一包又一包,连酒都换上了茅台,看得一众人眼馋不已。
“老三,山哥最近钱很多啊?”院子里,两个人缩在一边窃窃私语。
叫老三的四下看了看,嘴巴凑到他耳朵边嚼着舌根:“前几天有人看见山哥去黑老四那儿了,说是卖了个金器。”
“不能吧?山哥一个大男人哪里来的金器?”
老三摊了摊手:“这我哪知道。我只是听人说了这么一嘴。行了行了,别八卦了,山哥都朝咱俩看过来了。”老三朝着常山抬了抬手,算是打了声招呼。
常山压根不知道这两人在议论他,他就是想显摆一下,“你俩干啥呢?还不赶紧过来喝两口?”
老三堆起笑:“就来就来。”说着,拉了拉旁人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叮嘱他,“这事儿你可别在外头乱说,要是山哥知道指定得生气。”一生气,他们这蹭吃蹭喝的日子不就没有了吗?
“知道知道。”对方频频点头。
可就这信誓旦旦的保证,隔天就在两瓶猫尿下,吐了个一干二净。把消息透露出去的,不是别人,正是老三本人!
老三大名李明,老家在东乡西边的李家村,是村里第一个凭自己本事到县城水泥厂工作的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临工。
“你们都不知道,就我们那院里的常山!那可是这个……”他抿了一口酒,对着桌子边的人竖起大拇指。
“咋说?”有人好奇地问。
老三“嘿嘿”一笑,面上露出一丝邪笑,搭住旁边人的胳膊,口沫横飞地说道:“他本事大,一头追着咱孙厂花,一头窝在寡妇的怀里……”这一众汉子但凡说起女人吧,兴致就无比高昂,立刻就来了兴趣。
“寡妇?你们对门那个?”汉子们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纷纷露出色眯眯的笑容。
老三眉毛一挑,“那可不!每到礼拜三礼拜五的时候,寡妇家的门都开着一道缝。常山啊,就从这缝里悄悄地钻进去……”说着,自己都嘻嘻笑起来。
在场的众位哪能听不出他话里有话,这下脑袋里可都是浮现连篇,画面迭荡——
“最关键的是——”老三又倒了一杯酒,“啧啧”了两声。
旁边人立马推他:“啥?你就别吊我们胃口了!一次性把话说完呗——”
虽然经过酒精的浸泡,老三的脑袋迷迷糊糊的,但他依稀记得有的话不太能说。在反复的思想斗争以及众人的催促他,他晃了晃头,嘴巴快了那么两分:“寡妇有钱!”
“嘿——这有啥的,谁家还没点积蓄来着?乔寡妇丈夫死的时候厂里可是发了抚恤金的,就是看她一个女人带着儿子不容易……”有了解事情的开口了,这有啥大惊小怪。
“不、不是!”老三按住他的手,眼底迷离但是表情异常认真,“是常山偷寡妇的钱!”
这话一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老三,话可不能乱说。”
老三梗起脖子,脑袋上青筋冒起,嘟嘟囔囔地说:“谁瞎说了?我亲眼看见的!他、他让寡妇家的儿子偷了金子,到黑老四那儿卖了……”这后边的话声音有点低,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只让人听了个大概。
这本就是酒桌上的风言风语,老三这人惯会说些捕风捉影的闲话,没听清的一笑而过,听清了的也大多没太往心里去。
但无风不起浪,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越往后越掌控不来……
又隔了没两日,常山把小宝叫到屋子里,照例摸了几颗糖给他。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常山的眼神逐渐加深。
他搬了张凳子坐到小宝对面,摸了摸他的小脸,粗粝的指腹在小朋友柔嫩的肌肤上印上浅浅的红痕。他的声音中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小声地说道:“小宝,你想吃饼干吗?”
“饼干是什么?”小宝仰着脸问。
“就是很好吃很好吃的东西,脆脆的,上面还撒着糖分……”
小宝立刻点头:“我要!”他最近在常山这儿可是吃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小肚子每次都吃得滚圆才回去。
常山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马装出可怜的样子:“可是饼干很贵啊,要很多很多钱才能买到!”
小宝想也不想直接回答:“有我妈的耳环贵吗?”
常山心头一喜,面上不露声色地点头:“有!一包饼干就要一只耳环呢!”
小宝懂了,小大人似地抹了抹嘴,俏生生地说道:“明天我把我妈的耳环给你,常爸你去给我买饼干!”
“好嘞——”常山大掌一拍,面露笑颜。
第31章
老三这酒一醒,压根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什么,还喜滋滋地沉浸在独享秘密的喜悦中,压根不知道,有心人早就把这些消息似是而非地传了个遍。老
“南州?这个点儿,你来找你爸?”中午是厂子惯例的休息时间,有不回家的工人在食堂吃过了饭,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晒太阳打着瞌睡。见白南州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眼尖地叫了起来。
白南州朝着几人鞠了个躬,叫了几声“叔叔”“阿姨”,白胖的手抹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腼腆地笑着回答:“对,我来找我爸。”
“厂长跟王秘书好像出去了,要不你先坐一会等一等?”工人们热情地拍了拍身边的台阶,扭动着屁股给他让了个位置。
白厂长家的公子书读得好,人还有礼貌。厂子的工人都还挺喜欢他,回家了也拿他给孩子当榜样。
白南州瞅了一眼紧闭的厂长办公室大门,犹豫了几秒,断然走了过去,加入了工人们的行列。
工人们脸上的笑容更加耀眼起来,当然也并不会因为身边坐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就停止自己的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东边胡同里的寡妇,看上对门的年轻人了!”有人嗑着瓜子,神神秘秘地说道。
这年头,你说国家大事重要嘛?那确实挺重要的。但跟情情爱爱的八卦新闻一比,国家大事都得往边上靠靠。这瞬间就让所有人都来了兴趣,赶紧凑上头来,就怕错过了什么好新闻。
白南州的耳朵竖了竖,不自觉地就往人堆里挪了挪。
“哎,你是说隔壁厂里前年死的老罗婆娘?”
先开头的人点了点头:“那可不就是她!那婆娘,早先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也就老罗宝贝的不得了,这老罗才死了几年啊,就紧巴巴地要投奔其他男人的怀抱……”嘴上说着,脸上可尽是鄙夷。
“就是就是。”边上的人跟着一起露出嘲讽的表情,又问,“那新对象是什么来路?你知道不?”
“老常家你们知道不?”这人瞟了其余人一眼。
众人愣了愣,倒是其中一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怪叫了起来:“到申城去的老常家?”
“嗯,就是他们家的小子常山!老罗家对门不就是老常家的祖宅嘛,这些年找人帮他们租了出去。常家小子回来了,就收了一间主屋回来自己住着。”八卦之魂让这人对着常家的事摸得一清二楚。
白南州接过坐在旁边的阿姨好心递过来的一把瓜子,摸了一粒放进嘴里,“咔嚓”咬开壳,继续听他们说话。
“这老常家那会儿走的时候可牛气了,狠话都放了出来,说什么申城是大城市,东乡这个小县城是留不住他们的。东乡咋地啦?咱这儿啥都有!几个厂子效益一年比一年好,出产的商品广销各地!”
“呵——这常家你们还不知道?那会儿打仗的时候咱村子里所有人家都抵死不从,不就他们家当了汉奸!我说这常家啊,就没个好人!”
这一吐槽,倒是把常家的底都掀了个遍。白南州也没想到,常家这趟水还挺深的。
“但是我看常山不错啊,长得人高马大的,相貌又俊。或许是真心想跟老罗家的媳妇过呢!一个女人带着那么小个孩子,想找个人倚靠也是情有可原嘛!”有女职工感同身受,开始替寡妇说起好话。
紧接着有人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说道:“我看你平时跟老罗家媳妇走得近,真把她当朋友了吧?咱们现在虽然是新时代了,可戴孝三年不改嫁也是传统。这才第二年,就这么耐不住性子了?”
女职工闻言面色一晒,低着头不说话了。
这人又说:“如果这两人来真的,那也就算了。可你们知道不知道,常山这臭小子可在追咱们的厂花呢!我可是看见好几回了,逢到孙家丫头下班,常山就在门口等着。两人骑着车你侬我侬的。还有……我可是听人说了。常山跟老罗媳妇高上,就是为了她手上的钱!”
“老罗的抚恤金?”
“那可不——那会儿听说也有将近一千块钱呢!隔壁厂子也是大手笔,又念及老罗是厂子的老人,给的一点不含糊。”
一千块,这哪怕在白南州听来,都是一个巨大的数目了。他只知道常山跟寡妇有染的事,倒没想到中间还存着这份关系。他刚想开口,又听见八卦佬开口了。
他朝着几人招了招手,等大家把耳朵凑近了,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前几天跟常山一起住的老三看见他拿了个金耳环去找了黑老四,你们说,这金耳环是谁的?”
众人抬头看他,面上皆是心照不宣。
有人酸不拉几地说起来:“哟~这老罗媳妇是把钱都用完了?都把首饰给小白脸了?”
“呸——你羡慕?你羡慕你也去她门前走一圈啊,看她看不看得上你!”
“瞎说什么呢!寡妇门前那是能随便去的嘛!”
这争吵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白南州跟着咧开了嘴,眼底却是精光闪过。
孙珊说得没错,这件事里头的主人公们才是关键。寡妇阿乔,才是他们手上最大的杀手锏——
他“嚯”地站起来,直接往外跑去。这带起的风声让围坐着的几人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这孩子,不是说要等厂长的吗?”
……
“孙珊!孙珊!”白南州站在孙家楼下大喊起她的名字。
孙江探出脑袋,吧唧了两下嘴:“白哥?我姐不在家——”
“她去哪儿了?”白南州着急把情况告诉她。
孙江指了指远处,心里不是滋味:“估摸着在甘蔗垛上坐着呢!她说她心烦的时候都会去那儿——白哥,你有啥……”话还没说完,就见白南州一个调马回枪,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