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无咎神情平静,摇头道:“确有其事,师傅道,菩师弟体质特殊,实乃正常,不仅师傅知晓,连宗门长老都知晓,他并非是妖。”
黎长名诧异扬眉:“如此神奇!”
鹤无咎颔首。
天下之大,本就无奇不有。
明月夷见两人说完,已然认定菩越悯不是妖,蹙眉开口:“师兄,你们在说何事?”
鹤无咎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稍顿,随后问道:“师妹,刚才可是去了菩师弟?”
明月夷没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迟疑地点头:“嗯。”
鹤无咎:“那就对了。”
连一旁的黎长名也面露了然,道:“看来师弟真的不是妖,妖物天生性恶,且不说会舍己为人,不杀人便是好妖了。”
明月夷越听越不知黎长名在说什么。
一旁的鹤无咎见她还在状况之外,解释道:“方才菩师弟找我们,说他天生体质特殊,体内有两颗心脏,倒是愿意补给你一颗,你去找他,他应该也和你说了。”
明月夷闻言一顿,蹙眉看向他:“你是说,菩越悯刚才找你们,说自己有两颗心?”
“嗯。”黎长名颔首,与她仔细说了方才之事。
原在明月夷去之前,菩越悯刚从外面回来。
而他找鹤无咎是说自己有两颗心之事。
“所以我刚才才和你说,你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初听之际,也以为师弟是妖物呢。”黎长名懒懒地靠在剑上,抛着手中的灵石。
这还是黎长名第一次听说人有两颗心,第一反应便以为菩师弟不是人,师兄亦是一样,现在还在师府的洞府中确认此事。
现在已经确认了,并非是妖。
明月夷默了几息,看向两人:“他是,我亲眼所见的。”
话音一落,黎长名往上抛的灵石蓦然落地,侧首看去,“师妹你亲眼所见?”
“嗯。”明月夷将刚才发生的事告知两人。
只是她刚取出了体内的蛇剑,尚未告知他们,且她要隐藏修为,更不会主动告知已经恢复了修为,所以隐去了她将一抹神识留在竹叶上。
但两人闻言后皆默了下来。
隔了好一会儿,鹤无咎缓缓开口道:“或许是你看错了,菩师弟喜欢养蛇。”
黎长名也似想起来了什么:“对了,师弟是喜欢养,你瞧他的剑都是蛇形的,大抵是真的很喜欢,而且师傅认徒那日,宗门上下皆在,他不仅进了试练池,也摸过测灵石,若真是妖,是不可能不可能会避开这些的,早就被发现了。”
峰主收亲传弟子极为谨慎,不仅要测试灵根,还要经受宗门长老的眼。
能逃过那些活了几百年,临一步临圣的大能者眼,伪装在此地,不知得是多恐怖的妖。
都不必伪装,直接便能灭了天下所有的宗门,成为妖的天下。
所以从这里便能知晓,菩越悯并非是妖。
明月夷也想到了。
虽然她确实亲眼所见,但毫无证据表明。
“师妹,别多心,大抵是你之前在外面遇见了挖心的狐妖,现在还未回过神,过一段时间便好了。”黎长名安抚她。
明月夷没回答他,而是看向鹤无咎。
青年神色淡然,亦是一派神色,安抚她道:“明翊之前在我来救你之前,我便已经将其斩杀了,他只是一只初死的痨病鬼,应不会有此能力。”
他们都认为菩越悯是体质特殊之人,而非妖。
在暴露金刚杵与戳穿菩越悯之间,明月夷选择隐瞒修为。
明月夷心缓缓沉寂下去,敛睫对两人道:“许是我看错了。”
黎长名道:“应是师妹看错了,他倘若真是妖,早就在进山门时就被发现了,况且过些时日有十年一度的宗门比试,届时各峰闭关长老皆会出关,老祖们只要瞧上一眼,就能看穿妖物,师妹更不必担心了。”
是了,明月夷差点忘了,过不了多久便是宗门大比。
依稀记得第一世,那时鹤无咎正处在天之骄子一朝落尘,而菩越悯天赋异禀惹众人钦羡,她才在宗门大比之前将最有望成为魁首的菩越悯诱之山洞府。
再晚往后便是她被祭剑。
明月夷压下心中情绪,不再纠结菩越悯之事,“嗯,大抵真是我看错了,多谢师兄提醒。”
鹤无咎道:“你身子尚未痊愈,先回去休息罢,我会留意师弟的。”
“嗯。”明月夷眸弯似月牙,遂转身离去。
虽暂且不能用御剑,好在距离不远,走不至半个时辰便到了洞府。
她一入洞府便径直去了暗室。
炉中的灵石还在炼化玄铁链,看成色,只差十来日便就要能成了。
明月夷看见炉中愈发纯粹的颜色,又丢了几块灵石在炉子中才放心离去。
夜间。
月光如洗过的白雾纱,从半敞的窗牗透射进氤氲热气的沐浴池中。
池中的明月夷身不着一物,如得懒骨似的仰头阖眸,赤着雪白的身子坐卧在池中沐浴。
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心绪不宁,睁眼闭眼间全是白日少年腹上一闪而过的嫣红,以及他舔盒的诡异画面。
白日的肯定到了夜里阒寂起来,不免也生出一些惆怅的怀疑。
真是自己看错了吗?
明翊怎会有如此大的能力,跟着她和鹤无咎偷潜入宗门,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舍己为人?
亦或有别的目的?
前几世也没遇上过明怿,明月夷想不通,倘若他不影响她的计划,她没必要费尽心思去想他。
浴池是用低阶灵石砌成,一年四季温度皆在人身舒适范围,现在为初春,算不得太热,池中隐升的白雾笼面。
明月夷在闭眸想云镇上那几日发生的事,未曾留意到窗牖敞开的缝隙中又一白影悄然钻进来。
细细长长的,身白泛柔光的一条蛇。
它悄无声息地转进池水中,一圈圈缠绕上她的脚踝,再顺着骨肉匀称的小腿往上游爬。
痴缠地舔着,犹觉不够,它抬着布满猩红的虹膜的眼珠往上抬,目光落在浸在水中的两颗白玉似的圆盘,竖起的瞳心仿佛颤出了迷恋。
雪白的蛇尾松开了大腿,往上爬去,勒住腰身后再朝着垂在水中的软玉盘爬去。
随着靠近,蛇若有若无地变成人身蛇尾的漂亮少年,俊秀的容色被潮红占满,犹如诡异美艳的水蛇,兴奋地伸长分岔的蛇信子。
舔了上去。
水比以往要舒服,似有什么在按摩她一直紧绷的肌肤。
明月夷脑中的思绪被打散,唇边忍不住发出舒服的轻吟,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手伸进水中一抓。
明月夷倏然睁开眼,轻喘地垂下浸水似的瞳珠子往下看。
什么也没有。
清澈的水中只有她懒懒平放的腿,水位恰好蔓延至她的胸脯上。
没有什么在舔她,只是错觉。
明月夷捂住跳动剧烈的心口,想从水中起身,可尚未站直双膝一软又倏然又跌了回去。
她望向微敞的窗外。
月已下坠,距离她进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而窗沿上有蛇滑过后残留的荧光。
那是她之前夜里总觉有蛇缠,所以特地在洞府周围洒下了药水,只要有蛇来,就能看见痕迹。
蛇又来了。
-
翌日,清晨。
明月夷一夜都没怎么睡,起身洗漱后坐在院中想用什么代替她暂缺的心脏,长久用金刚杵总归不好。
一只小竹精圆鼓鼓的从外面滚在她的云履边。
明月夷垂眸看着小竹精。
竹精短小的四肢抱住上面的白腻珍珠,嚷道:“道君,洞府外有人求见。”
这般早是何人求见?
明月夷以为是鹤无咎,遂起身去开门。
门外并非是鹤无咎,而是她想了一夜的人。
长身玉立的少年饶是穿着红裳也纤美的苍白,只有那沾着金灿晨曦的乌睫却如染了浓墨,漆黑的眸子瞧着格外纯粹干净。
“师姐。”
明月夷看见他,昨夜被舔过的感觉又来了,后背凛凛发毛,面上不露神色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对她露出无害微笑:“昨日师姐走得急,忘记与师姐说了,后来本是来找过师姐,但师姐并未在洞府,后面我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二师兄,他道已告知我愿奉献心脏与你的事,所以今日我是来找师姐的。”
昨日她离去后直径去了师傅的殿宇,遇见鹤无咎他们后又去外面洒药粉了,所以不知他原来后面来过。
明月夷现在疑心他不是真的菩越悯,自然不会要他的心。
“多谢师弟,不必了。”
她婉拒,少年却似没看出她的拒绝之意,长眉舒展,神色自然:“师姐用的法器固然能恢复修为,但用长久了,自身精气会被反吸收,修为会止步于此,想要破境,师姐还需用肉心。”
他怎知她修为恢复了?!
明月夷并未告诉任何人,连昨日用法器抵着他时,也谨慎的没有动用过灵力。
鹤无咎都没有看出来,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师姐?”见她神色警惕地盯着自己不言不语,菩越悯看她的眼神呈出几许惑意。
明月夷敛住心中骇然,平声道:“我修为暂未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