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楼雪萤也不敢吃他们单独准备的饭菜,觉得还是跟大家一起吃比较安全。
“你把我头发都弄乱了,怎么出门。”楼雪萤嗔怪道。
李磐:“那我帮你梳梳呗。”
楼雪萤:“你会吗?”
“梳头谁不会。”李磐推着楼雪萤在妆台前坐下,替她把乱糟糟的发髻解了,又用梳子慢慢地梳开,道,“这不就行了。”
楼雪萤披散着长发,从铜镜里瞪了他一眼:“这就没了?”
“是啊,梳头嘛,多的我也不会了。”李磐理直气壮。
楼雪萤撇了撇嘴:“谁家梳头娘子要是跟你一样,真的只会梳通头发,定是要被撵出去的。”
她从他手里拿过梳子,给自己盘了个简单的髻。
李磐:“人长得漂亮就是好,梳什么头都好看。”
他弯下腰,在她颊侧亲了一口。
楼雪萤抿着笑,推开他,又理了理裙子,往外走去。
两个人再次回到营地旁,此刻营地上方已经升起袅袅白烟,到处都弥漫着炙肉的香气。
已有人带着猎物陆续回来,给大家作了展示后,御厨们便在早已搭好的厨棚里,将这些新鲜的猎物剥皮放血,炙烤烹煮。
因为狩猎者众,归时不定,所以午间也没有统一的赐宴,除了皇帝等人在自己的帐子内用膳外,其余官员及家眷都是从厨棚里领取了食盒,在公用的大帐里用膳,一些人还会带上自家酿的美酒与好友共饮。
也有更不拘小节的,嫌帐子里人多太挤,便干脆席地而坐,与同僚分食酒肉,大声谈笑。
楼雪萤站在厨棚外,仔细观察了一遍御厨们的动作,确认每一份食盒都是现备现做的,要哪一份也是完全由自己挑选的,不太可能专门针对某个人投毒。她略略放了心,跟在其他人身后,提走了两份食盒。想了想,又折回去,提了三份。
李磐还站在原地欣赏烤架上的羊,道:“这羊还挺肥,肯定跑不快,这么早就被人猎中了。”
楼雪萤:“你还是手痒,是不是?”
李磐咳了一声:“没有。走了,吃饭去。”
他们来得晚了些,公用的大帐里已经全是人,连附近草地上都是那些三五成群,回来稍作休息的武将。
楼雪萤:“我们另外找个空地坐吧。”
李磐:“好。”
二人便走远了些,寻了个树荫,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坐下了。
李磐这才发现有三份食盒,不由奇怪:“怎么拿这么多?”
楼雪萤:“两份都是给你的,怕你饿死。”
李磐哈哈一笑,摸了把她的脸:“好簌簌,真会心疼夫君。”
食盒里的肉都是御厨小块切好的,李磐一边嚼着,一边对楼雪萤道:“改日若有机会,我请你去吃西北的炙肉。”
楼雪萤:“那里的肉比这里好吃吗?”
“倒不一定比这里好吃,但吃起来一定比这里痛快。”李磐说,“那肉都是直接用匕首割开,然后刀尖一插送进嘴里,又烫又油又嫩,那才叫香啊!”
为防意外,秋猎期间的弓箭都是统一登记了姓名后发放的,不参加围猎者更是不能携带任何利器。李磐想起自己以前用匕首切羊腿的感觉,还颇有些怀念。
楼雪萤:“你们能经常吃到这样的肉吗?”
“那倒不是。”他小声道,“其实是从犬戎那里抢来的羊。他们抢了我们大岳的东西,我们也抢抢他们的,很合理吧?”
楼雪萤便笑了。
李磐吃得快,她吃得慢,李磐两份饭都吃完了,她一份饭才只吃了大半。她嫌有几块肉太肥,便只咬瘦的,将剩下的肥肉撇到一边。
李磐默不作声地提起筷子,把她不要的那几块肥肉吃了。
楼雪萤:“你没吃饱?没吃饱就再去拿一份。”
李磐:“吃饱了,但看你放着肉不吃,我难受。”
楼雪萤皱了皱眉:“我不是故意浪费,我是吃着实在有点腻。”
“我知道,所以没让你吃,我吃就行了。”李磐说。
楼雪萤便笑了笑,又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炙肉,将瘦的咬了,肥的递到他嘴边。
李磐:“你喂我啊?”
楼雪萤:“你不要吗?”
李磐:“那我待遇可真好。”
他张嘴,将肥肉从她筷尖叼了下来,一边嚼,一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楼雪萤吃完了,将空了的食盒放到一边,用帕子擦了擦嘴。余光瞥见李磐嘴角泛光,便又忍着笑,另外找了块帕子,也替他擦了擦。
人吃饱了,就容易犯困。
但楼雪萤也没打算在这里睡觉,只歪倒在李磐身上,靠着他的肩膀,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李磐的手搁在她的腰间,懒洋洋地捏着她的手指玩,她也任由他捏着玩,只是若他又嘴贱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她便会抬起头来瞪他一眼,然后伸手拧他一把,再重新倚到他的怀里去。
隔着重重树影,两道身影静立在山坡之上,望着下方石头上坐着的二人。
曹公公小心翼翼道:“殿下,这大中午的,太阳开始晒了,要不咱们回帐子里去吧?”
太子却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一双眼睛*,像钉在下方二人身上了一样,一眨不眨。
秋风拂过他的衣角,他的双手拢在袖中,看似姿态端正,实则指节早已绷得发白。
明明是修剪圆润的指甲,此刻却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掌心,一分一分,越陷越深,简直像是要掐出血来。
可他却恍若未觉,如同一尊纹丝不动的雕像,唯有脸色,愈来愈白。
曹公公心里忐忑起来,殿下这是怎么了,说中午出来走走,消消食,又问他武安侯在哪儿,本以为是有事要找武安侯,谁知找到武安侯后,就杵在这儿不动了。
这……这武安侯在下面跟夫人亲热,的确不好打扰,但他们也不能站在这儿看吧!多冒昧啊!
他挠了挠头,正想再找点托辞,忽然感觉身后来了人,扭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陛下?”
沉闷的雕像霎那破碎,太子遽然回身,垂眼道:“父皇。”
“霁儿在看什么呢?”景徽帝负手站在他面前,含笑问道,“好看吗?”
第65章
“回父皇的话,儿臣只是出来消食散心。”太子语调平平,“只是恰好瞧见了武安侯夫妇,便多看了两眼。”
景徽帝:“哦?他们在做什么呢?”
“应是在说话。”太子道,“父皇,儿臣窃以为今年营帐数量准备不够,以致于午间许多人都得露天用饭,连武安侯都找不到落脚之地,委实不妥。”
景徽帝:“霁儿观察甚是仔细,明年改进。不过,霁儿这性格着实冷清,朕还以为,看到武安侯夫妇出双入对的样子,霁儿也会有成婚之心呢。”
太子:“父皇说笑了。”
景徽帝:“若你早早成婚,也不至于如今身边还没个知心人。”
太子:“此事需看缘分,急不得。”
“你现在不急,未必以后不急。”景徽帝轻飘飘地说道。
太子并未接话。
父子相对良久,终于还是太子再开了口:“此处风景甚好,父皇若喜欢,可继续在此赏景,儿臣先告退了。”
景徽帝:“去吧。”
太子行了一礼,快步离去,景徽帝望着他的背影,唇角温和慈爱的笑容,渐渐变得冰冷。
不是喜欢装吗?就这点场面,就装不下去了?
孽畜,还想在他面前粉饰太平,不过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过簌君与武安侯恩爱的场面,没有亲耳听到过簌君的控诉与怨恨,所以才以为重生就能摆平一切罢了。他倒要看看,当亲眼见到了这些,亲耳听到了那些,这孽畜还能否如先前一般坐得住。
他的好儿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死了呢,就算死,也得让他当个明白鬼,让他也切身体验一下,自己当初的痛彻心扉。
郑公公立在一旁,悄悄往下方扫了一眼,见武安侯正搂着夫人有说有笑,不由眼角一抽。再小心翼翼地看向景徽帝,见他也望了他们一眼,却没有太多其他反应,只道:“走吧。”
郑公公松了口气,连忙跟上。
太子甫一回帐,便勒令所有人出去,待到帐帘合起,帐中只剩他一人,便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扫落了案上杯盏。
只可惜,这大帐底下不是砖地,乃是草地,杯盏摔落其上,不仅完好无损,更是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邪火未能消除,反而烧得更旺。
他撑着桌案,眼眶泛红,喘息不休。
从今天一早,看见楼雪萤紧紧牵住了李磐的手,寸步不离地跟着李磐时,他便已经妒火中烧。
他当然知道这是她自己选的夫婿,也当然知道李磐对她多有宠爱,但在他心里,她选李磐,不过是一种逃避之举,而李磐宠爱她,那也只是因为李磐好色罢了。她与李磐之间,应当并无真情。
然而今早看见她那般主动地跟着李磐,如临大敌地望着景徽帝时,他忽然反应过来,无论她对李磐有无真情,她都已经将李磐视作了自己的丈夫,而所有会威胁到她丈夫安全的人,她都视为敌人。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愤怒,可他却还存有理智,没有妄动。一是因为他不想被楼雪萤发现自己也重生了的事实,二是因为老东西摆明了要看他的笑话,他绝不能让其得逞。
可当秋猎开始,回到帐中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烦躁,遣人去打听武安侯夫妇在做什么。
于是他听到了武安侯背着夫人到处乱跑的事迹,还听到了武安侯夫妇不知道在水里干了什么,弄得两个人都湿淋淋的狼狈不堪,这种更为荒唐的消息。
他难以置信。
武安侯这次没有参加秋猎,显然就是她怕老东西趁秋猎对武安侯下手,所以不让武安侯参加。但他们既然如此警惕,怎么竟还会有闲情逸致做这些玩闹之事?武安侯也就罢了,他做出来正常,可簌簌她……她何时是这样不稳重的人了?
玩闹……自打太子从稚童成为少年之后,生活中便再没有了这个词。
打听消息的人并没有亲眼见到武安侯夫妇,都是从其他人口中听来,传到太子耳中,更是只剩下了只言片语。可他反复咀嚼着这几句只言片语,竟渐渐拼凑出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可能——
她好像,和武安侯过得很开心。
可是,怎么可以、怎么可能、怎么会!
她和武安侯根本没有半点共同之处,武安侯那个粗人,竟带她乱跑,带她下水,如此不顾仪态的粗野行为,一向精致端庄的她,怎么能够接受?
他忍了又忍,终于在看到姗姗来迟用饭的武安侯夫妇时,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二人,又是手牵手来的,还全都换了身衣裳。
理智告诉他,他们换了衣裳,是因为先前湿了水。但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换衣裳用不了这么久,他们一定还干了些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