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怔住了。他从来没有听她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楼雪萤:“梁霁,你还没有回答我,昨夜武安侯中的催情香,是不是你干的?”
太子渐渐沉了脸色:“你都认定是我了,我还有辩解的余地吗?”
“你不是最受不得委屈吗?怎么这时候突然开始百口莫辩了?”楼雪萤道,“你不承认也无妨,反正最后武安侯也没有大碍,我们无从追究。只是若真是你干的,我还得多谢你,给了武安侯和我一个难忘的夜晚。”
太子的呼吸陡然加重。
楼雪萤的唇角露出讥诮的弧度,还在火上浇油:“你知道的,武安侯是个武夫,本就勇猛非凡,昨夜更是折腾了大半宿都不肯歇——”
她突然看见他扬起手来,下意识地偏过头闭上眼,可等了许久,却没等到那个巴掌落下来。
他的手停在她的颊侧,由掌缓缓攥紧成拳,猛地捶在了她脸旁的墙壁上。
“簌簌。”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声音沙哑,“不要为了激怒我,就故意说这些谎话。”
楼雪萤:“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说什么谎了?还是你觉得我和武安侯天天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
“簌簌!”他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低声道,“武安侯待的时间太短,那催情香,维持不了那么久。”
楼雪萤冷笑一声:“终于承认了?”顿了一下,又道,“那看来昨夜是侯爷自己勇猛,我倒是误会了,原来并不关催情香什么……”
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她额角撞到了墙上,耳朵里嗡鸣一片,颊上火辣辣的疼。
他终于忍不住,扇了她一巴掌。
可扇完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慌忙来抚她的脸:“对不起,簌簌,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楼雪萤却没有生气,只轻轻地笑了一声:“这才是你。”
太子喉头一滚,咬住了牙。
他方才确实被激怒了,身体比大脑先作出反应,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对她动手了。
完了,全完了。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让她也对着自己的脸扇了下去,可她却奋力一挣,缩回了手,冷冷道:“我不想碰你。”
“簌簌!”他重新*抓过她的手,反复亲吻着她的手指,“方才是我错了,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听不了你和其他男人做那些事……”
“有什么听不了的。”楼雪萤讥嘲道,“我不知廉耻,水性杨花,乃是个下贱荡/妇,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你又不是我第一个男人,更不是我唯一一个男人,你急什么?”
太子哽住。
“你别做出这种姿态,我瞧着害怕。你还不如骂我两句,我还能习惯一些。”
一阵沉默。
楼雪萤看着太子,心中那股恐惧与恐惧引发的失控反击,渐渐地消退了。
重活一世,她未必有长进,但他也没有好到哪去。
“有一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了我许久。”楼雪萤道,“我想不通,不如今日便来问问你。”
太子:“……什么?”
楼雪萤:“你难道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你弑父夺权,究竟是为了得到我,还是为了报复他?你与我虽相识已久,可相处时间并不算多,你对我的情意,当真有深厚到需要你从前世追到今生吗?”
太子:“簌簌,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我从来没有对别的女人动过心,只是我爱错了方式……”
“不。”楼雪萤一字一顿,慢慢说道,“你不是爱我,你只是爱那个轻轻松松便拥有一切的自己。你生来便是储君,从没受过磨难,你看上了我,恰好我也愿意,于是你不费吹灰之力便收获了美满的生活。可是有一天这个美满的生活破裂了,你发现你的储君身份在你父皇面前一点用也没有,你发现你的女人也会弃你而去另选他人,所以你接受不了,你要夺回这一切。只有夺回了这一切,才能证明你自己的价值,不需要依附于你的父皇。”
太子咬紧牙关,看着她。
楼雪萤:“我不是你的爱人,而是你的战利品,一个能见证你蜕变的战利品,仅此而已。我越不服从,你便越要征服,然后感动于自己的深情付出,哪怕我都这么坏了,你还是对我这么好——是吗?”
“我……”太子闭了闭眼,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簌簌,我们都理智一点,不要说气话了,好吗?”
楼雪萤:“你觉得我在说气话?我承认自己是荡/妇,多么容易,怎么轮到你,承认一下就这么难?”
太子低眉:“我承认,催情香的确是我派人下的,因为我嫉妒武安侯,我嫉妒他什么也没做,却能娶你为妻。他是个粗人,只是贪恋你的美色,根本不可能照顾好你。我……我确实手段卑劣了一些,我想让你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主动与他和离……”
他虽认为李磐只是贪恋楼雪萤的美色,但却不至于傻到觉得他对所有女人都来者不拒。为了防止李磐逃脱,他还特意让人给门上了锁。只是他没想到,李磐竟能直接把上了锁的房门踹裂,更算不到李磐还没来得及和那女子纠缠,楼雪萤便已提前赶到。
更让他大恨的是,今日这两人竟像是无事发生一样,还能共乘一骑,出去逍遥。
楼雪萤不禁扯了一下嘴角,她是让他承认这个吗?不过,算了。
楼雪萤:“昨日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当你父皇是傻子?”
“他早知我已重生。”太子寒声道。
楼雪萤心念急转,反应过来:“所以他那日要杀你,便是发现你也重生了?”
太子:“只要我不认,他又能奈我何?”
“所以是你故意引导百官认为他有癔病?”
“那又如何?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替他惋惜?我不是好人,难道他是?正如你所说,昨日那么大的动静,他难道是傻子?”太子森然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个渔翁,在等我和武安侯相争,好让他坐享其成?你与武安侯和离了,他不又有希望了?”
“……疯子,一群疯子!”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你们父子要争皇位,你们自己去争,不要把我和武安侯牵扯进来,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两个!”
说罢,她便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往外面逃去。
可是她刚逃了两步,便被太子一把拽进了怀里。
他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道:“簌簌,我都已经与你说了实话,你也跟我说说实话好不好?”
楼雪萤挣扎着:“我哪句话不是实话?我就是不想再见到你们两个!我每句话都是真的,是你自己不信!”
太子的手,缓缓覆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簌簌……”他喑哑道,“你其实没有怀孕吧?”
楼雪萤僵了一下,随即去掰他的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放开!梁霁,你连一个已经有身孕的臣妻都要抢,你和你父皇又有什么区别!”
“你若是怀孕,这几天怎么可能跟着武安侯又跑又跳,武安侯又怎么可能带着一个孕妇去千里迢迢外的西北,也不怕路上出事?”他幽幽道,“你自己说了上句忘下句,连谎都不会圆,你昨夜若真跟他折腾了大半夜,你这胎还能如此安稳?”
楼雪萤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他下面要说什么,趔趄了一下,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簌簌,这种事情,不能随便拿来乱说的。”他偏过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颈,手指在她腹部缓缓地摩挲着,道,“还是说,你其实也很想念我们的那个孩子?”
轰然一声,楼雪萤好不容易建起的防线又再次倾溃,她几乎站不住脚,眼底泛起水光,喃喃道:“我没有……我没有……”
“簌簌!”他加重了语气,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与我,就是有一个孩子。只可惜那孩子福薄——”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竹帘被人挑起,面前亮光陡现。
而这亮光只出现了一瞬,立刻又被面前高大的人影遮住了。
他逆着光,挑着竹帘,沉沉地看着亭内二人。
太子眯了眯眼,缓缓松开了手。
楼雪萤滑坐在地上,仰着头,呆呆地看着来人,一刹那如坠冰窟。
一片死寂中,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他的身边,眼中含着的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侯爷,你听我解释……”
李磐直接绕过了她。
他一把揪住太子的衣领,照着脸一拳挥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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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就这一章哈。
第72章
太子猝不及防,被李磐一拳打倒在了石桌之上。
他一阵吃痛,试图反击,可拳头尚未完全抬起,便已被李磐铁铸般的手腕格开。他被制住,进退不得,下一瞬,又听一记闷响,另一半脸也生生挨了一拳。
拳骨和颧骨撞击,巨大的疼痛令太子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脸都碎了。
他练过骑射,习过武,但哪里会是李磐这种沙场上杀出来的将军的对手。
昏昧光线中,他看不清李磐的表情和动作,只能听到他阴沉的呼吸,被迫承受他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又一次被李磐揪着衣领拽起,一记拳头捣进他的腹部,他眼前陡然一黑,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住手!快住手!”楼雪萤尖叫起来,一把抱住了李磐的腿,“侯爷!别打了侯爷!”
又听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竹帘哗地掀了起来,当看清亭内景象时,几名官员都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
来不及多想,几人赶紧将太子和武安侯拉开,只见武安侯喘着粗气,盯着太子,冷笑一声:“恕臣无礼,臣实在不知,这月黑风高的,太子殿下在这里纠缠臣的夫人,到底所为何事!”
太子并未回答,只沉沉地呼吸着,抬手抹了一下渗血的嘴角。
几名官员大气不敢出,心里是万分后悔,恨不得当场瞎了聋了才好。
武安侯在夜宴上说要携家眷回西北戍边,宴后皇帝召了他们几人入殿议事,几乎是事无巨细地把军务聊了一遍,聊得大家头大如斗,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好不容易陛下放了人,几人同行而回,却在快走到武安侯夫人等候之处时,隐约听到几句男女争执之声。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这里喧哗?这一带可是皇室寝殿!
他们还没动作,便已见武安侯皱起眉头,快步跑了过去。
然后他们绕过拐角,看见武安侯挑起竹帘,闯进了亭中。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这亭子大家都知道,里面待着武安侯夫人,难不成方才的声音,就是来自这儿?那这深更半夜的,武安侯夫人和哪个男人待在一起?
还没等他们交换完眼神,便听见亭内传来武安侯夫人的尖叫。
怎么还打起来了?几人顿觉不妙,立刻冲了过去。
只是万万没想到,里面挨打的居然是太子殿下。
他们做梦都没想过居然有人敢殴打太子殿下,这可是死罪!
但更加做梦都没想过的是,向来如清风明月一般的太子殿下,竟会在此……行如此不轨之事!
看看武安侯夫人这凌乱的衣衫,满脸的泪痕,武安侯说太子是“纠缠”,恐怕还是用轻了词。
所有人都知道武安侯有多么宠爱这个夫人,说是如珠如宝也不为过,今夜竟当着他的面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一时暴怒动了手,似乎也情有可原。
只是太子殿下到底为什么做出这种事啊?难不成是今夜酒喝多了吗?
几人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安静地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