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既是入了村学大门,往后我定会好生教导。”
“那就有劳先生了。”
玉青时把该给的礼数给到,又叮嘱了元宝几句,见曾永清左手牵着他,右手拉着同样哭得伤心的铁牛进了村学的门,迟疑了一下却没直接走。
铁牛都到村学一年多了,每每到了门前还是哭。
村长虽是心疼,却也早就习惯了这一幕。
他握着自己的拐摇头一叹,说:“迟丫头,元宝和铁牛到了村学里,就有先生照顾,吃喝住行都不用担心。”
“咱们回去吧。”
玉青时面露挣扎想了想,回头看着村长为难道:“要不您先回去吧,我还想多留一会儿。”
她虽是狠心无视了元宝的哀求,可小家伙第一次离家,要半个月后才能得见,要说真的放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不进村学的大门,可能在外头多留一会儿,也比直接回去让她安心。
村长有心想说大可不必。
可对上玉青时含着担忧的眼神,摇摇头还是笑了起来。
“罢了。”
“你既是不放心,留下多看看也是好的。”
“我家里还有事儿,耽搁不得,你和于渊随后回来?”
“成。”
玉青时扶着村长送着他往前走了一截,等把人送到了坐车的地方,确定不用自己再陪着后才慢慢地折了回去。
她刚走到村学门前,就发现之前还在这里的宣于渊不知为何没了踪迹。
“于…”
“我在这儿。”
玉青时闻声猝然抬头,发现宣于渊竟是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门前的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挂着。
他晃着腿坐在高高的树枝上,用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眯眼看着院子里的动静,一眼也没看玉青时的表情,嘴里自顾自地说:“那个姓曾的先生看起来耐心不错,这个年岁能有秀才功名,可见也不是个混日子的酒囊饭袋,有他教导元宝,说不定过些日子回去元宝就能握着笔写大字了。”
“元宝现在还在抹眼泪,不过哭的时候也没闲着,在跟村长家的铁牛说话。”
宣于渊说着皱眉啧了一声,忍不住说:“我怎么觉得,他那个表情看起来像是在说我的坏话。”
玉青时被他古怪的调调逗得勾起了唇,抱着胳膊靠在树干上,闭上眼说:“他忘性大,又有熟悉的人在,大约再哭一会儿就不会哭了。”
就算再想哭,估计也要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
宣于渊揪了片树叶塞进嘴里,低头望着树下的玉青时,含糊不清地说:“那等他不哭了,咱们就回去?”
他说完又像是觉得不妥,愣是被自己心里泛起的那股来历莫名的惦念弄得心头一燥,烦躁地砸了咂嘴,勾着脖子跟玉青时打商量:“咱们晚上回去,明日一早再来一趟?”
“万一这小崽子一直哭呢?”
“他那嗓门大得惊人,要是扯开了喊,说不定能把这附近的鸡都吓得不下蛋,到时候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他说得煞有其事,玉青时听完却只是轻轻一笑。
她摇头说:“明日不必来了。”
宣于渊绞着眉毛不悦道:“为什么?”
“因为…”
“家里泡着的稻种都发芽了,明日要下地撒种。”
宣于渊…
那破种子什么时候撒不行?
怎么就非得是明天?
第127章
元宝在家的时候,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像是有人在叨叨叨的说话,时不时还会爆出一声不知原因的大笑。
宣于渊无数次为他太吵了这事儿跟他干仗,两人脑袋对着脑袋地在院子里吵吵。
可这闹闹嚷嚷的小东西突然去了村学,不光是玉青时觉得不自在,就连宣于渊都浑身不是滋味。
感觉就就像是少了点儿什么。
送走了元宝,玉青时的心思显然不在做饭上,随意弄了点儿头一日的剩菜凑合对付过晚饭,不等天黑就自己回了屋。
宣于渊想着她半碗都没吃下的饭,杵着下巴幽幽叹了一口气。
“丁点儿大的小崽子,竟也到了读书的时候。”
“他不在家,谁来给我捧场哄我说书…”他自顾自地嘀咕了几句,左右无人应答能听到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唰唰声儿。
他像个被扔下的孤寡老头儿似的摇头叹叹气,杵着自己的拐慢吞吞走到玉青时的门前,敲了敲门轻声说:“迟迟。”
“你睡了么?”
玉青时进屋只是不想说话,倒也没睡下。
她以为宣于渊是有什么事儿,拉开门看着他说:“怎么了?”
“没什么。”
宣于渊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个讨好的笑,轻声道:“你大约也睡不着,要不我给你说一段故事?”
玉青时很是无语地看着他,淡淡地说:“我不想听。”
宣于渊伸手扒拉住门框不让她关门,很是执着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不,你想听。”
“元宝不在家我不适应,你就捧场听我说几句吧。”
他说得可怜兮兮的,仿佛只要玉青时不给面子他立马就能撒泼。
玉青时一时没挡得住,干脆就在门槛上坐下来,心不在焉地说:“行,你说。”
宣于渊的无理要求得到满足,心满意足地在地上坐了下来,慢悠悠地说起了自己胡编乱造的故事。
夜色静谧而深。
宣于渊一人说,玉青时静静听着,等到蛐蛐儿声渐大,头顶星辰越发明亮之时,他突然就住了嘴。
他说得实在是勾人,一波三折精彩得很。
玉青时不知不觉地听了进去,还没能回神,眨了眨眼说:“然后呢?”
宣于渊表情无辜:“什么然后呢?”
“然后那个女子呢?”
“没有然后了。”
玉青时…
感情这人说书说一半故意卡住,还是个惯犯。
先神神秘秘地把人的好奇勾起,然后在最要紧的地方戛然而止。
她总算是领会到了元宝为何总是想跟他动手的原因了。
因为实在欠揍。
许是觉得玉青时审视的眼神实在不好惹,宣于渊揉着鼻子忍笑说:“不是故意吊你胃口,主要是剩下的我还没编好。”
“等我改日编好了就跟你接着说。”
玉青时要笑不笑地呵了一声,站起来说:“谁稀得听你胡说。”
“天色不早了,睡觉。”
她说完有些气急地把门关上。
宣于渊闪躲得慢了些,险些被门板拍了回来,慌乱往后蹦了两步才没让自己的鼻子被门板夹到。
他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吸了吸气轻轻敲门,说:“那我改日再跟你继续说?”
躺在床上的玉青时想到自己竟中了这人的圈套,还被耍了一溜儿,懊恼自己耳朵不争气的同时气闷地拉着被子捂住了脑袋没言声。
宣于渊没得到答复也不在意,乐呵几声单方面下了决定。
“就这么说定了。”
“明天见。”
他乐完了压不住笑地溜达着回了自己的小屋。
玉青时听到脚步声慢慢走远,掀开被子把脑袋露出来盯着屋顶的房檐,暗暗咬牙的同时,忍不住拉着自己的耳朵扯了扯。
“让你不争气,明知道那人什么德行还听他说书,活该只听了半拉有头无尾…”
被宣于渊插科打诨闹了这么一通,玉青时心口没了起初的沉闷,靠在床上慢慢睡去。
夜深而长,梦远而静。
天边泛起掺杂着金色的微光时,玉青时从被人捉弄的噩梦中惊醒,压抑着怒气穿戴好了打算出门担水。
她刚把水桶拿起来,就看到大门从外头被人轻轻地推开,有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她皱眉看着做贼似的宣于渊,奇怪道:“你一大早就出去了?”
宣于渊没想到她起得这么早,被吓得呦呵了一声往门板上靠了靠。
他手上一松险些没兜住怀里的东西,手忙脚乱地抓住衣摆确定兜着的东西没散到地上,拍着胸口松了口气才说:“你别急着出门,我给你看个东西。”
平心而论,玉青时很不想搭理他。
然而宣于渊人高马大,步子也宽。
玉青时走两步,他就跨一步,直挺挺地挡在前头不让她走。
玉青时被拦得实在是没了脾气,捏着扁担叹气说:“什么东西?”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