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与愿违,也不知是不是刚刚那场混乱把买主都吓跑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背篓里的鸡蛋始终无人问津。
一个时辰过去了,街市上的人流开始朝着四方散去。
背篓里的鸡蛋还是一个都没动。
眼看着街市上的人越来越少,玉青时的眉心起了个不大的褶皱。
都背着来了,总不能全都背回去。
否则今天就是彻底白跑了。
她站起来看了一圈,看到不远处有个在风中招展的酒旗,决定去酒楼里问问。
镇上的酒楼平日里生意都不太好,只是在赶集这日稍微热闹些。
店小二站在门前招揽客人,见玉青时过来脸上立马扬起了笑:“这位客人,想吃点儿什么?”
“咱家店里的烟熏鸡可是一绝,就算不在这里吃,买上一只带回去也是极好的。”
“要不要来一只?”
“不必了。”
“我来是想问问,你们店里买鸡蛋吗?”
听说她不是来吃饭的,店小二脸上的笑立马就淡了几分。
不过也许看玉青时是个年轻姑娘,倒也没为难人,只是说:“这事儿我拿不准,你要不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问问我们掌柜的?”
“有劳了。”
店小二甩着肩上的白巾转进账房,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长着山羊胡的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看起来就很是精明,笑眯眯地说:“姑娘有鸡蛋想卖?”
玉青时把肩上的背篓放在地上,扒开最上层的谷糠说:“不错。”
“这都是家里的鸡下的,挑了个儿大的攒出来的,掌柜的还要吗?”
家里的鸡被喂养得好,鸡蛋的个头也比一般的大些。
堆在谷糠里看着圆润又漂亮。
男子扒拉着谷糠看了看,笑了下说:“你有多少个?”
“这里一共五十个。”
他为难地叹了一声,笑道:“姑娘这鸡蛋看着不错,可我今早上才买了五十个,买多了恐怕是用不完。”
“只是你背着来回也不方便,万一磕碎了就更可惜了,我就卖姑娘个方便,四十文,姑娘要是觉得可以,那这些鸡蛋我就都要了。”
玉青时虽是不经常来赶集,可对一些常用之物的价格多少也有数。
像个头这么大的鸡蛋,一个通常能卖一文钱。
掌柜的说是给个方便,张嘴就砍了十文。
十文算不得什么大钱,可就论这背篓的鸡蛋而言,已经不少了。
许是看出玉青时的迟疑,掌柜的笑着说:“姑娘或许是觉得这个价低了,可你也要知道,散了集就没什么人买东西了。”
“你这鸡蛋背着来了一趟没换成银子,折回去又是一趟折腾,若是还想卖,就只能等到下个月底,天儿热鸡蛋放着都容易坏,若是耽搁得久了,说不定连这个数都卖不上了。”
玉青时心里明知这人是故意的,可想了想还是说了声好。
贱价卖了也行,总比放着坏了的强。
掌柜的捡了个便宜,笑得合不拢嘴地点了四十文交给玉青时。
玉青时刚把铜板收好,就听到耳侧砰的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重物从上头摔了下来。
只是门前人少,再加上酒楼里本身也吵得很,除了站在门前的人谁也没注意到。
店小二眼尖探头看了一眼,满脸惊愕地瞪圆了眼。
可不等他惊呼出声,掌柜的立马就捂住了他的嘴,不太自然地挤出一抹笑说:“不就是掉了个东西吗?不值当大惊小怪的。”
“不许胡乱出声,以免扰了客人吃饭。”
店小二惊魂不定地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掌柜的收回自己哆嗦的手,竭力让自己的目光不往那边去,手快速在打开的荷包里抓出一个不大的碎银子,朝着发出声响的那边扔了过去。
扔完他也不敢看,难掩紧张地看着玉青时,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这门前乱得很,什么猫儿啊狗儿啊都是常见的。”
“这些小玩意儿求个生路不容易,轻易就能被人打死,既然是见着了,能帮一把就是一把,姑娘你说是吧?”
玉青时的余光飞快地从那团看不清人样的血影上掠过,眼里泛起了点点意外。
这掌柜的的杀价毫不手软,对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倒是心软了。
只是他显然不想招惹是非,也怕玉青时说漏了嘴。
视线紧紧地落在玉青时的身上,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人的。
玉青时是个不欲多管闲事的。
可她也不在乎别人是否愿意插手。她像是听不出掌柜的言外之意,弯腰把空了背篓拿起来背好,眼角看到从二楼上跌落的人影踉跄着站了起来,神色不变地说:“掌柜的仁善。”
“下次我要是还来卖鸡蛋,杀价别这么手狠就行。”
掌柜的闻言猛地松了一口气,勉强露出个笑说:“那是自然。”
“姑娘请。”
玉青时背着个空了的背篓准备去当铺,走了几步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还摔到地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她心情复杂地勾了勾唇,微妙道:“年纪不大,命倒是不小。”
更难得的是,也是个果决的。
第142章
玉青时避开人群走到唯一的一家当铺门前,却意外发现当铺的大门竟然是关着的。
她走到门前试探着敲了敲门,等了片刻见无人回应,只能是压下心头遗憾转身离去。
等她走远了,蹲在不远处树下的灰衣男子站起来吹了个口哨。
口哨声传入屋内,坐在椅子上的人立马就站了起来。
他小心地把门掀开个缝,看到树下男子的手势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宣于渊走之前就猜到玉青时可能会来赎所谓的耳环,特地吩咐了让人在此地看着。
一旦看到玉青时出现,就设法让她进不去当铺的门。
总之不管采用什么手段,一定要确保他随口扯的谎不会被揭穿。
当铺掌柜是个胆儿小的,也想不清楚自己这小店里为何来了一群来历不明的人。
他缩在柜台后不敢抬头,生怕一言不慎脖子上的脑袋就没了踪影。
只好在心里盼着这几位爷赶紧走。
可不等他惊然回魂,站在门边的人就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
他屈起手指在柜台面上敲了敲,用一种极具诱惑的声音说;“这镇上人少,买卖也不好做。”
“你想不想换个地方去开店?”
这店杵在这里不动,玉青时今日没进来,改日说不定就进了门。
而且据说这位也是个难缠的,谁也防不住。
万一把事情办砸了,谁都承不起那位爷的怒。
可要是能让这当铺在镇上消失,那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了。
掌柜的被这神来一语弄得满头雾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您说什么?”
“我说,我出银子给你换个地方开店好不好?”
…
玉青时还不知道这家在镇上开了几十年的铺子马上就要换地方,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分量,想着过些日子再来瞧瞧。
可走了没多远,想着待自己极为热切的于家夫妇,脚步又是生生一顿。
于家夫妇是热心人,往后说不定还有来往。
来时的车钱于嫂子就坚持没收,若是回去的时候也不收钱,这人情就算是欠下了。
玉青时生平最怕欠人情,也不愿多这样的牵扯。
贵重的东西她现在买不起,也没必要。
她看了一圈不远处的各种小摊子,在一个摊子上买了一包点心放在背篓里,准备一会儿送给于家夫妇做谢礼。
可买好东西刚走没几步,她就看到墙角堆着的草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草堆不是无主之物,先前忙乱的时候主人没顾得上,可这会儿空闲下来了,就想把干草收拢了带回去。
可他刚伸手一碰,就被入眼的血迹吓得尖叫起来。
“什么东西!”
他惊慌失措地用竹竿戳了戳草堆,听到里头传出的痛苦闷哼手抖了一下。
“什么东西在里头?!”
“给我滚出来!”
他咬牙闭眼用竹竿把干草扒拉朝向两边,浑身发抖瑟缩着藏在其中的人影不得已露了出来。
看清藏在里头的是个浑身是血的小姑娘,这人被吓得不轻。
惊慌之下的第一反应就是强拽住小姑娘的手把她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