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宣于渊说完以后,就继续歪在拐杖上看玉青时抖,看着看着似乎还觉得有趣,哼哧哼哧地乐出了声。
被这么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盯着,任谁都无法坦然自若。
听着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玉青时忍无可忍地黑了脸。
她逼着自己挤出一丝谈不上多友好的笑,咬牙道:“很好笑吗?”
宣于渊想不想地摇头。
“不好笑。”
“那你笑什么?”
宣于渊嘴角扬得更加放肆,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欢快,就连语调都带着愉悦的弯儿。
“元宝刚刚分了我颗粽子糖,所以我很高兴。”
这话显然是胡说八道。
但谁还都没法挑理儿。
玉青时心底暴躁渐盛,重重把手里被摧残得不成形的纱布扔到木盆里砸得砰的一声响。
宣于渊吓得呦呵一声稍微往后闪了半步。
他奇怪地看着面黑如锅底的玉青时,不解得很真心实意。
“迟迟姑娘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怎么还生气了呢?”
玉青时面无表情地抬手随意指了个方向,没好气道:“你若是闲着无事,想干什么都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在我眼前晃?”
她正因他肩上离奇被洗掉的彩绘心神不定。
再看到人在眼前晃来晃去,真的会很想把手边能扔的东西全砸到这人欠揍的脸上去。
玉青时说完埋头继续跟手里的纱布争斗,一点儿也没开口的意思。
宣于渊盯着看了片刻,见她手抖得都快变成筛子了,落在玉青时身上的目光陡然多了几分复杂。
他意味不明道:“对你来说,向别人说一声帮帮我,是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玉青时手上动作微僵,头也不抬地说:“我不需要。”
宣于渊扯着嘴角呵了一声。
玉青时都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人就已经到了她的身旁。
他把手中拐杖随意扔到地上,在装着清水的盆里洗了洗手,对着玉青时伸手。
“给我。”
玉青时僵持着不想服软。
宣于渊见状也没跟她客气,直接一把就把她手里的东西拽了过去。
他双手抓住纱布两端用力往反方向一绞,在玉青时手中死活没动静的纱布团突然变得乖顺,顺着缝隙就滤出了很多微微泛着黄色的豆汁,滴滴答答地落入了木盆里。
他换了个方向继续拧纱布,漫不经心地说:“小姑娘过分倔强,是会吃很多不必要的苦头的。”
“迟迟姑娘如此冰雪聪明,竟不明白这个道理?”
玉青时闻言唇角不由自主地拉出了一条紧绷的线,出口的声音却依旧是冷冰冰的。
“会不会吃苦头我不知道。”
“不过除了自己,谁都是靠不住的,这一点我倒是很清楚。”
她像是不想跟宣于渊隔得太近,说完就挪着凳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
她用葫芦瓢搅动着木桶里的混合着豆渣的豆汁,闲聊似地道:“于渊?”
“嗯?”
宣于渊扬眉看她,有些古怪:“作甚?”
玉青时迟疑道:“你真是个走商的?”
宣于渊微怔一瞬点了点头,转而又摇头道:“准确地说,我是一个帮人打杂看管商队的伙计,并不是个走商的商人。”
“是么?”
“我骗你作甚?”
玉青时看着他充斥着坦然仿佛无所隐藏的眼睛,虽心底疑窦仍未尽消,可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就松了一口气。
只要于渊不是宣于渊,那让他在此盘桓一段时日似乎也不是不行。
玉青时捏着葫芦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能回神。
门外突然就响起了一道充斥着怒气的喊声:“秦元宝!”
“你给我出来!”
第26章
门外怒吼不绝,一声更比声响。
大有一副要靠一把好嗓子,直接把眼前这门震塌了的豪迈。
玉青时表情空白没能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
宣于渊手中的纱布就毫无征兆咣当一下砸到了盆里,眼底也骤然添了几分心虚。
他伸手摸到地上的拐杖,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杵着拐站起来,匆匆道:“那什么,这是来找元宝的。”
“我去帮你叫人。”
“不是,你…”
玉青时难掩错愕地看着吓宣于渊蹦得飞快没了影儿。
“这是跑什么?”
她刚站起来没走几步,秦老太听见喊声攥着个小巧的木架子就走了出来。
她讶然道:“这听起来像是你胡家婶子的声儿,这是怎么了?”
玉青时茫然摇头。
“不知道。”
元宝今年才六岁,胡家婶子找他作甚?
玉青时压下眼底疑惑,转头对秦老太说:“胡家婶子性子蛮横,来了只怕也说不上什么好的。”
“奶奶你先进屋去,省得聒噪。”
秦老太颇以为然地嗯了一声,握着小架子快步进了屋。
玉青时擦了擦手上的水才去把院门打开。
她正想问好,可胡家婶子见着她不管不顾地把手里牵着的娃娃往她跟前狠狠一推,怒道:“你自己看你家元宝干的好事儿!”
“你看他都把我家大壮打成什么样儿了!”
“你自己看!”
玉青时满脸愕然地看着眼前鼻青脸肿还捂着一边脸的娃娃,惊得甚至忘了控制自己的表情。
她难以置信道:“这是元宝打的?”
“不是你家元宝还能是谁!”
胡婶铁青着脸用手指用力戳了戳脸上还挂着泪的胡大壮,愤怒道:“大壮你自己说,是不是秦元宝打的你!”
胡大壮被亲娘推着往前跌了半步,捂着脸扯着嗓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玉青时的身后,哭得嘶声力竭。
“就…就是他…”
“就是元宝打的…”
像是怕玉青时惊得不够,胡婶怒气冲天地扯下胡大壮捂着脸的手,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把嘴张开就说:“你自己瞧!”
“我家大壮的牙都被他打掉了一颗!”
“小孩子家家的下手怎么这么狠?我告诉你玉青时,这事儿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跟你家没完!”
提到自己那颗撒手而去的牙,胡大壮张着大嘴哭得更加悲怆。
胡婶见状更是恼怒,抬脚朝着他的屁股上就是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
“瞧你这点儿出息!”
她吼完叉着腰瞪着玉青时,恶狠狠道:“你家元宝呢!”
“把他给我叫出来!”
她说着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里冲,玉青时纵步上前把人拦住,沉着脸轻笑道:“胡婶,这事儿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她不太确定地指了指眼前的胡大壮,微妙道:“元宝才六岁,大壮已经十岁了吧?”
“大壮光是站着就比元宝高出一大截,体格也比元宝壮实不少,他俩要真是打起来了,元宝怎么可能打得过大壮?”
玉青时这话是发自内心的疑惑。
可落入胡婶耳中,却仿若是在讽刺大壮连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娃娃都打不过。
胡婶怒气勃发地瞪着玉青时,蛮横道:“这话就得去问秦元宝了!”
“你自己问他,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儿!”
“昨晚…”
昨晚元宝嚷嚷着要出去玩儿,是于渊跟着一起去的。
玉青时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暗色,正想说什么时,不远处突然就响起了另一道怒吼。
“玉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