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这可是好东西,扔不得。”
“一会儿舀一些出来,弄点迟迟今日买回来的猪油,打一个鸡蛋掺上炒干,香味儿能顺着风飘到村头去,拿来下饭可是一道顶好的菜。”
秦老太说得信誓旦旦,宣于渊的脸上却不可控地浮出了点点迟疑。
这东西,真的能吃?
似是注意到了他的难以确信,秦老太笑呵呵道:“豆子一身都是宝,哪儿哪儿都是能吃的。”
“今日剩下的这个豆渣,吃不完的用小火炒把水汽炒干,洒上点儿盐,用竹编压紧实,再用刀切成一条一条地放在筛子上等风阴干,发上几日就会变成豆腐渣干,收起来不管是用来炖肉还是炖菜,那可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她打趣似的望了宣于渊一眼,笑道:“瞧你这样,像是没吃过?”
宣于渊尴尬点头。
“确实是没吃过。”
这样的东西他连见都是头一回见,哪儿会有机会尝?
宣于渊愣了一瞬就说要帮忙。
秦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地说:“那你帮我把这个拎到灶那边去,顺便再去帮我把屋子里的竹编拿来洗干净?”
“好嘞。”
宣于渊抓着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着屋里走,正好与端着盆出来的玉青时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两厢静寂,空气中弥漫的都是难以言说的尴尬。
宣于渊掩饰情绪地用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底气不足地说:“我真的没动手…”
“我只是…”
“是啊,他冲锋陷阵,你出谋划策。”
“你俩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天作之合?”
玉青时被气得糊涂,出口的话是什么自己都没听清。
宣于渊表情微妙的迟疑一瞬,小声说:“迟迟姑娘,天作之合不是这么用的。”
玉青时…
这货居然还有脸挑理?
第28章
玉青时和宣于渊撞面而过不欢而散。
两句话的功夫,玉青时的脸肉眼可见的比之前难看了许多。
宣于渊很是识趣地没再招惹,侧身让出了道儿。
“迟迟姑娘请。”
玉青时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端着盆迈步而去。
宣于渊摸着下巴纳罕不已。
“没了肩上这玩意儿,真就不怕我了,这么凶?”
他嘀咕着进屋找到秦老太说的竹编,扛在肩上拿出来散开准备洗。
玉青时蹲着把往灶里添了几根柴,掀开草编的锅盖吹开眼前的白气往锅里看了一眼,微微侧身说:“奶奶,锅开了。”
秦老太端着个小盆走过来,拿了个勺子递给玉青时。
“把锅里的浮沫撇出来,再多煮会儿,正好我去打些盐卤。”
玉青时接过勺子仔细将锅表面的浮沫撇去,刚装好,就听到墙角站着的元宝哼哼唧唧地说:“姐姐,我想喝豆汁…能给我留一点儿吗?”
玉青时一边把煮开的豆汁分出一些到碗里,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犯了错还想喝豆汁?”
“你怎么不再多想想别的?”
“姐姐…”
“叫什么都没有,老老实实站着。”
元宝垂头丧气地站着不动,看到宣于渊在偷笑不满重重地哼了一声。
玉青时闻声皱眉回头。
宣于渊赶紧敛去眼中的幸灾乐祸,一本正经道:“迟迟姑娘,我也想喝豆汁。”
玉青时冷笑。
“你?”
“继续想。”
宣于渊…
宣于渊和元宝都被打击得老实了,秦老太也端着盐卤走了出来。
她用小盆分出一些豆汁装好,让玉青时端着手里的盐卤,顺着盆沿慢慢地往里倒的同时,一手持木勺慢慢地搅动。
碗里的盐卤见了底,盆里的豆汁中也有了一些能看得见的白色豆花。
她把木勺放好,说:“拿盖子来盖上,一会儿就有豆花吃,剩下的全部压成豆腐。”
“对了,这豆花和豆腐做出来,一会儿你带着元宝给你胡婶和秦小宝家,还有贺军家一人送点儿,顺便带着元宝去赔个不是。”
“元宝把人家孩子打了,咱家总是要有点儿表示的。”
不管是为什么原因,把人家孩子打成了那样,视而不见总是不合适的。
玉青时没多想就点头说好。
趁着秦老太用盐卤点锅里豆汁的时候,她就去把事先洗干净的木盒子拿出来。
在木盒子里铺上一层先前用豆汁泡过的纱布,四角一一拉扯平整,帮着秦老太把锅里有了豆花形状的豆汁倒进去。
刚点出来的豆花放在木盒子里沉淀成型。
过了大概一刻钟,秦老太掀开表面的纱布看了一眼,拿了一块跟盒子相配的木板压好。
玉青时照秦老太说的去搬来一块石头,稳稳地压在木板上。
秦老太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盒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笑着说:“这压上一个时辰就能成豆腐,我去前头的地里弄点儿小葱来,一会儿切成葱花拌豆腐。”
她说着回头正好对上元宝满是渴望的眼睛,忍笑凑在玉青时耳边说了一句话。
玉青时含笑点头。
“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老太挎着小篮子出了门。玉青时挽着袖子就去刷洗灶上刚刚点过豆腐的锅。
连着打了半桶水把用过的物件洗干净,水缸里的水也见了底。
她进屋把水桶挑出来,不料出门就正正对上了两双大眼。
宣于渊搓着手里的竹编,笑得一脸殷勤。
“迟迟姑娘是要去打水吗?”
玉青时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
他朝着灶台上明显留出来的豆汁眨了眨眼,笑道:“需要帮忙吗?”
“你蹦着去问题不大,蹦回来水可能会洒。”
宣于渊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憋着气挤出个笑。
“那我就不给你添乱了。”
“姐姐…”
元宝眼含希冀地举起小黑手,眨巴着眼道:“我可以去帮忙,保证不蹦不洒水。”
“是么?”
“你都没有扁担高,是准备去帮我把水桶拖回来?”
玉青时不动声色间狠扎人心,一言一刀嗖嗖嗖几下就把人扎了个体无完肤,心口透凉。
宣于渊憋着笑继续搓弄手里的竹编不言语。
元宝看了看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扁担,也不得不颓着脸瘪嘴说好。
玉青时利落地把水桶挑起来,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一会儿你抬着豆腐跟我带着元宝去道歉。”
宣于渊不满挑眉。
“我为何要去道歉?”
“因为你出的主意打了别人家的娃。”
“我们明明是帮你出头,迟迟姑娘,这事儿可都是为你起的,你…”
宣于渊看着玉青时越发冰冷的面色声音越来越小,闷着嗓子嘀咕了几句摆手道:“罢了。”
“去就去,不就是道歉吗?”
玉青时意味不明地看着他,顿了顿才沉沉道:“元宝是为护我,这才出头与人打架,初心不错。”
“可你我素昧平生,还不到那个份儿上,自然谈不上是为我。”
“要是我猜得不错,你大约也就是无趣了想看个热闹,这才带着元宝去胡闹。”
被说中了心思宣于渊也不尴尬,笑得一脸自在。
浑然就是一副地痞无赖,偏生还坦然得很的做派。
玉青时见他眉眼中的得意更觉可气,抿了抿唇沉声道:“以后想看热闹自己去打,休得拿元宝做筏子。”
她说完就走,干脆得半点泥水不带。
宣于渊杵着下巴啧了啧,扭头看向还在装作可怜巴巴的元宝,新奇道:“你姐姐这么聪明作甚?”
聪明就罢了,还不肯给人留面子,一语就破真相,长此以往,还怎么让人找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