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时被问得一时语塞没能言语。
宣于渊见了立马就凉丝丝地嗐了一声,露出个果不其然的表情,幽幽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小没良心的。”
玉青时既然是回了定北侯府,那往后肯定是要在贵女圈中露面的。
可那样的场合,宣于渊一个大男人肯定是不能去的。
但凡宣于渊少几分夜闯少女闺房的胆气,哪怕同在汴京城,他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玉青时。
换做旁人或许就只能是憋在心里想想,但是宣于渊就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人。
他想见玉青时,所以他就来了。
见玉青时低着头不说话,刚刚还一副我不觉得自己理亏的宣于渊突然就有些心虚。
不管怎么说,他今夜的举动的确是无礼,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冒犯。
玉青时要是为此生气了,那他就真的是找不到地方胡说八道了。
宣于渊掩饰尴尬似的轻轻咳了两声,小心地掀起眼角观察玉青时的反应,放软了声调说:“迟迟。”
“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玉青时抬起眉梢面无表情地看他。
宣于渊顿时更显心虚。
他摸了摸鼻子,闷声说:“我这不是想着你刚到汴京,今儿更是头一次入定北侯府,怕你会不适应觉得害怕,就想着来陪陪你吗?”
玉青时平时胆子再大,那也是在外头的时候。
村子里的人心再复杂,也比不过这高门大户中露出的一丝一角。
玉青时突然到了一个自己全然不熟悉的地方,身边也没有一个熟悉的人,骤然会怕也是人之常情。
宣于渊一这么想就死活都坐不住,等这会儿被玉青时用那种泛着凉意的眼神盯着才猛地觉得心虚。
他一心虚,就把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玉青时静静地看了半晌,注意到他头发丝上已经凝成了水珠的雨水,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
她把下巴杵在被子堆出来的角上,头疼道:“这府上看似守卫松散,实则明卫暗卫来回交替,处处都是人的眼睛盯着,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万一被人撞见,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话音稍顿,听起来多了许多无奈。
“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谁说我不要脸了?”
见玉青时不是真的生气,捕捉到她没明着说的担心,宣于渊心情大好,大咧咧地勾唇一笑,凑在玉青时的眼前说:“我这名声可要紧了,我爱惜着呢。”
要是名声坏了,还怎么上门来求娶?
玉青时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只是要笑不笑地挑眉。
“是么?”
她当真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宣于渊忍着在地上坐了半天,见玉青时被被子窝着软乎乎的缩成一小团,好像是比平时看起来都小了几岁似的,心痒手痒实在是没忍住,索性顶着玉青时瞪视的眼神往腆着脸往床边坐了坐,隔着被子张开双臂,用力地把玉青时抱到了怀里。
他用下巴用力蹭了蹭玉青时的头顶,喟叹满足地眯起了眼。
字里行间都是止不住倾泻而出的浅笑。
“迟迟你可算是来了。”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他无数次幻想把人搂到怀里是什么滋味,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乐得眉眼都成了弯月。
眼尾上扬的弧度都渗出了欣喜。
男女授受不亲。
这样亲密的举止是不该有的。
可感受着阔别数月的温暖,玉青时一时有些怔然,竟没能在第一时间把人推开。
等她回神把人推走时,宣于渊的指尖勾了一个东西。
是她刚刚没能及时藏起来的印章。
看到她光秃秃的脖子,宣于渊有些不满。
“怎么摘下来了?”
“不是说让你一直都戴着吗?”
玉青时推搡着他的胸口迫使人往后退了退,抱紧了身上的被子嘟囔道:“这东西是我能一直戴着的吗?”
“万一被人看到认出来了怎么说?”
宣于渊张嘴没想到合适的反驳之词,默了片刻突然说:“等咱们成了一家人,就不必再向任何人解释了。”
第305章
宣于渊看似无形实则充满了试探的一句话,轻易间就打碎了刚刚弥漫开来的平静。
玉青时望着他手中顺着重量自然下垂的小巧印章,只觉得喉头上仿佛是掐住了一只无形的手。
呼吸被遏制。
就连心跳也在瞬间失衡。
见玉青时面色比起先前更苍白了几分,低着头不说话了,宣于渊无声抿紧了唇,故作轻松地啧了啧,说:“怎么,迟迟姑娘不想对我负责啊?”
玉青时哑口无言地张了张嘴,紧接着就听到宣于渊说:“虽说我是个男子,可男人也是很脆弱的。”
“迟迟,你不能始乱终弃知道吗?”
“你要是不对我负责,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玉青时被他这种丝毫听不出正经的口吻逗笑了,挑眉道:“那你想如何?”
宣于渊默了片刻低笑出声,伸出手指在玉青时的下巴上轻轻摩挲片刻,语含调笑。
“想知道我会怎么做?”
玉青时掀起眼角看他。
宣于渊唇边笑意渐深,眼底翻涌而起的却是无边冷色。
他柔声说:“我会直接把你抢回去,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正好省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繁琐规矩,也合乎我的心意,把你关在屋子里,往后都只能让我一个人看见,也省得你整日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心思总是不在我的身上。”
“等我把你带回去,你的眼里心里,从此往后就只能看见我一人了。”
抢回去藏起来的,就永远都只能是他的。
谁也夺不走。
见玉青时沉默着不说话,宣于渊眼中冷光炸裂,调侃道:“被吓着了?”
“什么?”
“我说,是不是被我吓着了?”
玉青时忍着烦躁推开他作怪的手,顺势把染上了他掌心温度的印章退回到他的手里,没理会他话中的试探,垂下眼帘淡声说:“这东西你带回去吧。”
宣于渊面上笑意不变,握着印章的手指缓缓无声缩紧。
力气大到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可语调依旧透着不可说的温柔。
他说:“怎么?”
“你不想要了?”
玉青时把下巴杵在被子堆出来的小坑里,有气无力地扯着嘴角露出个不明显的笑,没好气道:“我本来也没想要。”
“宣于渊。”
“嗯?”
“这东西不是我能要的,我不该也不能要,你拿回去吧。”
早些时候她身边没什么人,贴身藏一个东西并不费劲。
可如今与往前不同。
一旦被人看到这个东西,后果是不可设想的。
宣于渊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说:“迟迟,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疯子?”
玉青时听到疯子二字本能地有些排斥,眉心微拧下意识笃定地吐出三个字:“你不是。”
谁都可以是疯子。
但是眼前的人绝对不是。
玉青时也不可能让他变成疯子。
无声的压抑和怒火在胸腔中如野兽般嘶吼扑咬而来,残存不多的理智被席卷得所剩无几,在玉青时看不到的角度,宣于渊的眼都泛起了骇人的血丝。
如果玉青时在此时看到他的神色,可能会害怕也说不一定。
但是玉青时不知怎么想的,仿佛是嫌弃自己刚刚反驳的声音小了些力度不足,又张嘴强调道:“宣于渊,你不是疯子。”
哪怕所有人都在肆意污蔑,你也不能认同旁人的话。
因为那些人说的都不对。
一个字都不值得信。
玉青时的声音并不大,可字里行间莫名的笃定却自带着一种强大又难以言喻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宣于渊胸腔中刚刚翻涌而起的暴躁和戾气,都好似在这一刹那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缓缓抚平。
再不见任何狰狞的痕迹。
余下的只是满眼的笑。
他不顾玉青时表露出来的嫌弃,抻长了脖子往玉青时的眼前探了探头,自下而上地挑起眼尾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脸,哑声说:“那你为何不要我的东西?”“你嫌弃我?”
“还是说,你移情别恋了?”
眼看着这人嘴上越说越是没谱,玉青时忍无可忍地伸手推开了他凑近的大脑袋,文不对题地说:“其实你今日不来,我也要找机会把这东西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