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渊选择性耳聋,只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笑得眉眼弯弯。
“你也想去找我?”
玉青时艰难地顿了顿,点头说:“对。”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原本的打算是借助定北侯府自身的防卫和男女之间难以逾越的规矩把宣于渊拦在门外,日子长了,这人本就是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再三受挫后自然而然就会把她忘了。
可这人既然是在今夜来了,有些事似乎也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
她贪一时的欢愉。
却不能靠着这点儿私心毁这人的半生。
玉青时深吸一口气定了决心,可尚且开口出声,嘴上就多了一只碍事的大手。
宣于渊忍着心惊把她所有的声音全部堵回了嗓子眼,装作没看出她眼中的不满,警惕地朝着门外抬了抬下巴。
门檐外什么也没有。
可宣于渊却凑在她的耳边用只有玉青时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出声。”
“你的丫鬟在外头。”
玉青时什么也没听到。
不过她对宣于渊的信任几乎深入骨髓,宣于渊这么说,她也就紧张地闭上了嘴,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宣于渊见她无意间对自己流露出的信任和依赖,眼底冷色稍消,仗着玉青时这时候不会出声抗拒自己,索性把下巴搭在了玉青时精致小巧的肩窝里,低低地说:“迟迟。”
“我盼你来汴京很久了。”
“你既是来了,就不许说会惹我不开心的话,记住了吗?”
“我…”
“嘘。”
“你说的我不想听。”
宣于渊蛮横地在玉青时唇边竖起一根手指打断她的话,低笑道:“我一直都知道有很多事儿你不曾对我说过实话,但是来自你的任何隐瞒我都可以接受,唯独有一点不行。”
“你不能拒绝我。”
他可以不在意玉青时的隐瞒,不介意她的欺骗。
甚至无所谓她是不是真的如自己在意她这般在意自己。
但是他决意要抓到掌心的人,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放手的。
察觉到玉青时无声的僵硬,宣于渊近乎无奈地低低叹了一声。
他亲昵地蹭了蹭玉青时的耳垂,语气温柔得似情人间的低声耳语:“迟迟。”
“我不想看你难受,所以…”
“别让我为难你。”
第306章
在玉青时面前的时候,宣于渊始终都把自己的强势和锋芒隐藏得很好。
他用一个嬉笑怒骂都写在脸上的壳子,把自己被暗色浸染透了面目扭曲的真面目死死地包裹在其中,不想让玉青时有机会瞥见自己任何一丝一毫的狰狞可怖。
然而这样温水似的包容是有限度的。
他也有接受不了的东西。
一旦玉青时流露出想逃离或是撒手而去的意思,这一汪温柔的水立马就会变成足以把人溺死在其中的深渊。
他的大手轻轻地从玉青时的脖颈后滑过,意味不明间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怜惜。
可动作始终都是轻的。
开口时语调也很温和。
“所以乖乖的,留在我身边。”
“知道了吗?”
玉青时历过生死险境,也曾是深藏暗处索人性命的杀机。
所以哪怕宣于渊此刻的神色看起来再无害,她也从中领会到了更深层次的含义。
旁人面对此情此景或许早就瑟瑟发抖了。
可她一点儿没觉得害怕。
隐隐间,甚至还有一种如果真能如此或许是上天厚待的错觉。
玉青时堪称是放肆的往宣于渊的眼前凑了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泛起猩红血色的双眸,低哑道:“宣于渊。”
“如果我说其实一直都在利用你,你会杀了我泄愤吗?”
宣于渊满腔的狂躁在这一声平淡的问询中无痕而消,愣了下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乐不可支地说:“为何要杀你泄愤?”
玉青时拧着眉说:“在秦家村时我利用你给我干活儿,在向林镇我利用你给我奶奶治病,还利用你的人手坑了徐家一把,顺利回到定北侯府,从头到尾我都在假意对你好,只是想利用你给我带来好处,都这样了,你不该取我性命吗?”
宣于渊听完她这一通煞有其事的分析,笑得更放肆了。
他似乎是怕自己的笑声太大引起外头的人注意,忍不住把脸都埋入了玉青时的肩膀里。
玉青时被他笑得肩膀都在失控地抖,一贯条理分明的脑子难得一片空白。
这人是怎么回事儿?
她都说了这只是利用,他怎么还笑得如此开怀?
难不成不是疯子,其实是个傻子???
玉青时不耐烦地用手指戳了戳他不断抖动的胸口,郁闷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真的只是在利用你,但是我现在目的达成了,所以以后你就别来找我了。”
“那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可利用之处吗?”
宣于渊艰难忍住笑歪头看着玉青时的侧脸,闷笑说:“我现在是三皇子,再过不久好赖也是个王爷,现在利用我的好处可比之前大得多。”
玉青时无力地张了张嘴,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设想过无数遍眼前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宣于渊竟然会是如此反应。
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话,难道不是应该很生气才对吗?
玉青时恍惚间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没说清楚,深吸一口气咬牙说:“你到底听没听懂我的意思?”
“我…”
“好好好。”
“你说什么是什么。”
宣于渊费了挺大的劲儿把笑声压了回去,故作掩饰地咳了一声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揪着玉青时纤细的指尖捏了捏,小声说:“我以后的利用价值可比之前大,你要是利用好了,怎么也能做个一品亲王妃,迟迟姑娘,哪怕你是定北侯府的小姐,这样的机会也是很难得的。”
“你可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记得把握好了。”
宣于渊说得一本正经,感觉好像真就是那么回事儿。
玉青时却彻底没有再跟这人牛头不对马嘴聊下去的想法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的两个耳朵只是摆设。
他只能选择性地听到他想听的。
至于别的,大约就是不值得听的废话…
说了也是白说。
玉青时心里实在是躁得慌,这人又不知什么时候凑得极近,两人的呼吸仿佛在空中交缠在了一起,温热落鼻,竟交织出一种不可言说的缠眷之意。
她被烫了一下似的手上猛地用力把人从床沿推了下去,一眼也不看直接坐在地上的人,裹紧了被子烦躁道:“大晚上的你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赶紧走我要睡觉了!”
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宣于渊唇边笑意更深。
他把玩着手中的印章,笑着说:“那我走了?”
玉青时裹着被子艰难转身露出个散发着郁闷的后脑勺,气结道:“赶紧走!”
身后响起起身时窸窸窣窣的动静,玉青时因恼而红的耳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
宣于渊忍着笑站起身,印章在手中转了一圈,最后红绳还是落在了玉青时白皙的脖颈之上。
他无视玉青时微弱地挣扎把红绳拴好,贴在她的耳边自顾自地说:“这东西是能利用我当上王妃的信物,你可要收好了。”
“我送出去的东西,决计没有收回的可能,所以乖一点,想怎么利用我扯幌子都可以,想做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收尾,只要你乖乖的,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话音落,玉青时就感觉自己的耳朵上闪过一抹灼人的温热。
宣于渊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一下。
没用力。
却似一束炸裂的烟火,直接把玉青时的所有理智都炸成了眩目的光。
玉青时呼吸一窒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等她艰难回神,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
屋内空荡荡的,只是鼻尖残存着一缕不可察的冷香,就跟香的主人一样,无声无形,却带着摧枯拉朽的强势和难以磨灭的存在感。
玉青时捏着被子面露懊恼之色,低头看着胸前重新挂上去的印章吊坠,气得不住磨牙又无可奈何。
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人竟比之前更得寸进尺。
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宣于渊自玉青时的眼前消失,却没急着从定北侯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