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拿来充气的玉清松憋得一脸紫涨,用力捏着手里的药盒子赌气似的转头就走。
“走就走,你凶什么?”
“赶紧滚!”
“不然等爹回来了,我就去跟他说你跑来躲懒听书,你看爹怎么收拾你!”
本来还挺硬气的玉清松听到这句话脚步立马多了几分踉跄,在玉青霜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飞快走远。
见他真就这么走了,再转头看一眼老神在在坐着不动如山的玉青时,玉青霜顿时就感觉更是可愁了。
她捂着脸长长叹气,说:“就他这样儿的,能指望什么啊…”
她实在是劝不动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玉青时,这几日已经从一开始的坚决反对到现在不由自主地为玉青时考虑出嫁以后的事儿了。
出嫁的女子唯一能做依靠的就是娘家的兄弟。
娘家兄弟硬气,夫家自然不敢小瞧。
可十个玉清松捏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玉青时,就这样儿的软包子能指望他在将来给玉青时出头?
玉青霜自顾自地忧愁半晌,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人影,突发奇想地看向玉青时,说:“要不给秦元宝请个厉害的武师傅吧。”玉青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奇怪地顿了顿,挑眉问:“给他请武师傅做什么?”
“当然是请来教他怎么打架啊!”
玉清松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越想越是觉得此举可行,当即一拍桌子下了决定,气势十足地说:“玉清松那小子谁都打不过,可秦元宝瞧着还是厉害的,起码他把玉青霜摁着揍,找个武师傅好生教导一番,来日说不定就能成大器!”
能不能当个武状元什么的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小子能打!
万一玉青时来日受了负心汉的欺负,他就能拎着刀上门去找说法,拳头带来的威慑力可比嘴皮子强不少!
玉青时还没能跟上玉青霜来回曲折的脑回路,甚至都不没来得及搭话,可转眼就听到她笃定十足地说:“就这么定了!”
“冬黛,你去跟我娘说一声,就说让她传信出去请舅舅帮忙在外头找一个厉害的武师傅!”
同样茫然无措的冬黛听到这话结结实实地愣了下,征询意见似的看向玉青时。
玉青时心情古怪地顿了片刻,无奈叹气。
“罢了,按你们姑娘说的做吧。”
反正能打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只不过…
秦元宝跟宣于渊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他就是变得再厉害,他估计也不会打他的于渊哥哥…
不过眼下玉青霜正在怒火中,这样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第407章
玉青霜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如何把天赋异禀的秦元宝早日培养成能一个打八个负心汉的武林高手,玉青时心不在焉地托着下巴看着戏台上的说书先生,戏台下的凉亭内微风如许阳光正好,谁也没注意到外头无声掀起的风流涌动。
半个时辰后,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欧阳华面沉如水地站在戏台的不远处,对着守在凉亭外的云芝说了几句话。
云芝快步走到玉青时的身边,低声说:“姑娘,欧阳先生说是自己傍晚间有事儿,怕耽误了给您把脉,说是请您现在回梅青院施针。”
“现在?”
云芝点头。
“欧阳先生是这么说的。”
玉青时转头隔着重重帘子朝着欧阳华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心褶皱微起。
二夫人早先让人给她下的那点儿毒早就没事儿了,这段时间的连日施针,也只是欧阳华在尝试如何遏制她体内的毒。
可不管是欧阳华还是玉青时自己都清楚,目前施针的效果微乎其微,也不必过分讲究细节。
欧阳华不是府上的人,也不吃府上的俸禄。
他要是有事儿的话,大可直接就走,也没谁会拦他。
他特意前来,为的肯定不是这事儿。
玉青时垂眸压下眼底翻涌而起的沉色,对着玉青霜低声说了几句,这才迈步出了凉亭。
欧阳华见她来了也不说话,维持着一如既往的高人之姿,背着手转身就走。
回到梅青院,冬蝉带着人把欧阳华施针用得上的东西都仔细摆好,然后照着以往的规矩默默地退了出去,把门关好。
玉青时半靠在软塌上,看着脸色阴沉得难看的欧阳华,眸光微闪。
“先生这是怎么了?”
欧阳华目光定定地看她一眼,拈起一枚银针在指尖转了转,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宫里出事儿了。”
玉青时瞳孔猛地一缩,诧异道:“什么?”
欧阳华难掩烦躁地啧了一声,语速飞快:“一个时辰前,那位找人把我找进了宫,入宫后我才知道,贵妃娘娘十日前就病重不起了。”
贵妃娘娘的这病来得古怪蹊跷,宫中的太医圣手皆是束手无策,无数的汤药灌下去,甚至皇上还下旨让宝华殿的僧人昼夜不歇地念经祈福,可病情还是随着时间在不断加重。
欧阳华被宣于渊设法弄进宫的时候,贵妃娘娘已经病到神志不清陷入昏睡的程度。
他深深地看了玉青时一眼,低到几乎听不清地说:“我怀疑是中毒。”
“你先别说话。”
欧阳华抬起手打断了玉青时张嘴的动作,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暴躁道:“我只是怀疑,但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出证据和解毒的法子,所以我没跟任何人说,但是依我所看,再这么下去最多半月,最少十日,宫中就会传出丧闻。”
“而且贵妃娘娘如今的病情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二者虽是看似不像,可仔细想的话,就会发现太医所得出的症候是一样的,无药可医,无术可治,来势汹汹索命无形,这二者的蹊跷总给我一种不是巧合的感觉。”
玉青时在他幽深的目光中微怔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然道:“你是说,先皇后她…”
“嘘。”
欧阳华横了玉青时一眼不许她多说,自己却忍不住暴躁地站了起来。他接连转了几圈后才勉强定下心神,咬牙说:“先皇后当年病重的时候我去看过,先皇后起初是浑身乏力,情绪失控,发展到后来甚至还出现了幻觉,经常沉浸于不可自拔的恐惧和慌乱之中,昼夜难眠梦中鬼祟作怪,长此以往就彻底失了神志,于病重中纵火自焚而亡。”
“我仔细问过伺候贵妃娘娘的嬷嬷,她说贵妃自半年前就开始嗜睡多梦,一日睡上七八个时辰也时常觉得精神不济,太医前来看了无数次,只说是无碍,可连日来贵妃却时常陷入昏睡不醒,直到发现不对的时候,贵妃娘娘的脉象已经很弱了。”
贵妃与先皇后的病症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是没什么太多的相似之处。
可最让欧阳华疑心的一个点,便是在于二者都曾有一段多梦魇的时期。
世人皆会有梦。
梦中多有所求。
可无缘无故的,不会有人每日都反复陷入梦魇。
事出蹊跷必有因。
身为目睹了前后两桩的欧阳华实在没办法把这样看似不起眼的巧合,真的全然当作巧合。
他不相信这是意外。
见玉青时默默不语,欧阳华用力呼出一口气哑声说:“我跟你说这事儿,不是为了吓唬你,我只是想提醒你。”
“丫头,你可知道当年先皇后病逝后,三皇子紧跟着犯了无人可治的疯病,宫内曾为此起过怎样的谣传吗?”
玉青时抬起眼角看他:“不知。”
欧阳华扯着嘴角露出个讥诮的冷笑,一字一顿地说:“有人说,先皇后死于疯魔之症,三皇子疯病不可琢磨,这二者是有必然的联系的。”
宣于渊继承了一半的于家血脉,他就很有可能继承那骨子里要命的疯魔之症。
眼睁睁地看到玉青时的脸色一变再变,欧阳华颓然地闭上眼,说:“如果贵妃的病真的会发展到与先皇后相似的程度,那人此生都再无缘那至高之位。”
出自于家的于家女已经接连疯了两个。
哪怕是人人都觉得或许有蹊跷,可那又怎样?
人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看得到的利益。
没有谁会认可一个可能会犯疯病的新君。
宣于渊是个疯子随时可能会潜在发疯的猜测,会在贵妃死后被人们认定为事实。
无数迎面扑来的流言蜚语会把他逼到绝望的极致,哪怕他不是个疯子,他也会被迫淹没在足以溺死人的风言风语中,这辈子都无法从人口妄言翻身。
欧阳华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玉青时在飞快地反应过来后,一颗心却狠狠地沉入了深渊谷底。
若欧阳华的猜测没出错,那这幕后的杀手要的是贵妃的命。
可真正的杀机,却是永远的断送宣于渊的后路。
用心之毒,想之后怕。
第408章
见玉青时的脸色逐渐染上了冷意,欧阳华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说:“丫头,不是我想做恶人,可有句话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那人身侧群狼环伺步步都是杀机,你要想跟他站在一起,以后会有更多的不如意。”
宣于渊年幼时受迫害险些丢了性命,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送出宫远离汴京多年,这才在外勉强保住了性命。
可他回京才多久?
先是在外遇刺落水,后是归京后谣言风起,至今未能封一官半职未能入朝。
正儿八经的原皇后唯一的嫡出之子,脚下走的路却是步步维艰,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这样的危机四伏之处,看似锦绣万千,可哪怕是在局外看着的人都觉心惊胆战,谁又能想象身处其中的人会是何种情景?
玉青时听完沉默许久,直到掌心中的衣摆都被攥得起了褶皱,而后才在欧阳华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说:“您既然是发现了蹊跷之处,又避开人特地提点我,难不成您觉得贵妃娘娘的病或许我能出得上力?”
欧阳华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玉青时关注到的竟然是这个,一时气不过咬牙怒道:“你就倔吧!早晚把命丢了你才知道厉害!”
“您只管告诉我,我猜得对不对就行了?”
“你…”
“罢了,左右我也拦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