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完她又觉得不放心,用力抽了抽鼻子闷闷地说:“他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咱们花银子在外头找个穷凶极恶的,直接了结了他,省得留下这么个隐患心里一直都不踏实。”
在玉青时不知道的时候,玉青霜一个人想了太多太多。
除了灭口的手段,她甚至还准备好了请杀手用得到的银子。
可谓是非常的尽心尽力了。
可玉青时听完这番话,心里唯一的感受就只剩下了哭笑不得。
宣于渊的存在会被玉青霜发现,这是出乎了她预料之外的事儿。
鉴于玉青霜这人的嘴很紧,绝对不会在事发之前透露出去,再加上之前不明不白的实在不好说,她虽是不知道玉青霜的小脑袋瓜里想了什么,可也懒得解释,就顺着她的话把她所有的猜测默认了下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玉青霜竟然会想得如此周全…
玉青霜还沉浸在自己要下黑手的惶恐自责中无法自拔,脑门就突然被人弹了一下。
她捂着被弹的地方不满地瞪着玉青时,小声怒道:“你打我干什么?”
“就是想敲你一下,给你提供一个新的思路。”
“什么思路?”
“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解决法子?”
玉青时忍笑点头,凑近了轻声说:“就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万一你那晚见到的人就是三皇子本人呢?”
“本人?”
玉青霜话没过脑子张嘴就嗤:“要是本人那自然就不需要担心了,不过你…”
“你说什么?”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眉眼含戏谑的玉青时,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你说…什么本人来着?”
玉青时一下没忍住扑哧乐出了声,看着她因为过度震惊而紧缩的瞳孔,慢条斯理地说:“我说,你之前见到的就是赐婚圣旨上的另一人。”
“所以你担心的事儿不会发生,他派人来也不是来找麻烦的。”
眼看着玉青霜的脸色一变再变,转眼间就从震惊转变成了空白,玉青时赶在她跳起来之前赶紧说:“我知道瞒着你让你一直受惊是我的不对,但是一开始没仔细跟你说是有原因的,对不起,瞒着你是我错了。”
玉青时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认错的态度倒是诚恳得很。
玉青霜一时怒一时气,被她这么顺毛一捋顿时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是什么,只顾着瞪眼吸气。
过了好半天,她才憋着一张紫涨青红不断交错的脸,委屈得不行地说:“玉青时,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这么做,你对得起我吗?”
她为了玉青时这一桩倒霉要命的事儿愁得是吃不香睡不好,一旦想起就必定比平时少吃半碗饭。
她连点心都吃不香了,结果发现自己是杞人忧天?
玉青霜气得想蹦起来抽玉青时一脸的大嘴巴子,可还没动手就被玉青时眼疾手快地摁住了手腕。
玉青时拿出了哄元宝的口吻说:“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我也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了。”
“你不是喜欢琉璃的东西吗?我这次入宫得了一套完整的琉璃器皿,大到碟子小到杯盏全都是雪色琉璃,其中还有一对深蓝的琉璃灯盏,极其精致难得,我特意给你留了,要不你去看看?”
玉青霜喜琉璃,不论大小成色,只要是琉璃的都喜欢。
只是质地通透的琉璃不可多得,她四处搜罗了多年也没得多少,能称赞一句极品的更是少有。
听完玉青时的话她一时间不知是顾着发怒还是顾着去看好东西,纠结得眼睛眉毛都开始打结。
玉青时见了心中好笑,放软了语调说:“那一套器物不多见,我着意让人收在了后头,你确定不去瞧瞧?”
玉青霜尤带余怒地翻了个白眼,不是很确定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选?”
玉青时笑着点头。
“都是你的。”
“全都是我的?”
“对,全都是你的。”
“我让彩衣来带你去看看?”
玉青霜半是纠结半是赌气地点头应了,玉青时怕她想起来再闹,连忙出声把彩衣叫了进来。
彩衣带着玉青霜去库房看宝贝,跟着来的冬黛也得了令,亲自去把被玉青霜留在霜华院的绣娘带了过来。
绣娘入屋就给玉青时跪下了,低声说:“姑娘,京郊庄子里的那个人快不行了。”
玉青时闻声呼吸微顿,面上的笑缓缓散去,随之弥散而出的是不可化的坚冰和讥诮。
她摩挲着指腹淡淡地说:“我还以为她多能熬呢,原来…”
“这么快就要不行了吗?”
第448章
死了的人不必深究此刻感想。
可还是有人残喘活着,例如…
曾经的二夫人,如今的徐氏。
徐氏被送到京郊庄子后这府上就再无人提起,所有人都默契到似乎把这人忘了。
可这人既然是还活着,那就是有用的。
玉青时在心里大致算了下时间,勾起唇边轻嗤道:“二婶现在还好吗?”
跪在地上的绣娘轻笑出声,不紧不慢地说:“虽说是没之前在府上的安逸,可不愁吃穿每日还有丫鬟婆子服侍,汤饭不断,还时常有大夫去把脉看诊,跟饱受流放之苦的人相比起来自然是还行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徐氏许是前半生未受过半点苦楚的缘故,不太承得住事儿,自入了庄子后哪怕是不必亲自做什么,也因伤怀过度惊恐之下损了身子,白日里看着倒是没什么,只是一旦入了夜就止不住地咳血,人还一阵儿一阵儿地睡得昏死过去,哪怕是每日好菜好饭地伺候着,可吃一口粥就吐上三口的血,实在是不中用了,眼下也只剩下了一包皮包骨,瞧着大约是要不行了。”
绣娘说着露出遗憾的神色,无奈叹道:“说来这病也蹊跷,找了数个大夫来看,也只说是伤怀忧虑过度,郁结于心堵塞气血,汤汤水水地开了一堆方子抓了不少药,可那么些药一味都用不上,吃了也不见好,病情似有加重的意思,眼看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按理说这样的腌臜事儿是不该说与您听的,也怕辱了您的耳朵,可主子想着您既然是把人留到现在,说不定是还有话想问,万一这人就这么死了,说不定就坏了您的打算,这才让奴婢用了些特殊的法子把那口气吊住了,特来给您传话。”
玉青时听到她在自称意味不明地笑弯了眼,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说:“头先让人传话的时候你自称是青石坊的绣娘,可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感觉你不像是绣娘,反倒是像在庄子里伺候的?不然怎会事事都知晓得如此清楚?”
徐氏自被罚入庄后,所有的事儿全是由定北侯亲手安排的。
伺候在庄子上的也都是定北侯的亲信。
与徐氏相关的事儿,定北侯绝不会向玉青时透露分毫半点。
故而绣娘说的这些,在今日之前玉青时当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自称是绣娘的女子轻轻一笑,坦然道:“不瞒姑娘说,奴婢是会做些绣活儿,可手艺粗鄙做不来过精细的活儿,多是奉了主子的命在外走动,一年前入了京郊的庄子伺候,因办事稳当这才会被庄头儿选去徐氏所在的庄子伺候,故而才知道得清楚一些。”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一切全然只是个巧合。
可实际上,世上哪儿这么多的巧合之事?
这肯定是宣于渊安排的,只是巧妙地避开了众人耳目罢了。
玉青时没想到宣于渊这么早就在庄子上插了自己的人,意外之下不免有些好笑。
这人的动作还真是够隐蔽的。
连定北侯的眼皮子底下都敢插人,他也不怕被抓住了会尴尬。
玉青时转了转手腕上的手镯,要笑不笑地说:“你就这么跟我说了,不怕回去以后你主子罚你?”
“姑娘多虑了。”
“奴婢现下虽说是受了主子之命前来,可您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侍奉在二位主子跟前,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丝毫隐瞒的。”
玉青时是不久后的端王妃,这话如此说倒是也不错。
只是玉青时没想到这人能这么顺杆爬,愣了下哑然失笑。
“你倒是会说话。”
“罢了,你说的事儿我知道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会处理的,你回去也不必多言。”
“是。”
绣娘顺势站起来,正当玉青时想叫人送客时,谁知她却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截软尺,笑吟吟地说:“奴婢今日既是来了,不如就给姑娘量个身吧。”
玉青时被逗笑了。
“你不是说自己绣工不佳么?”
绣娘从善如流地说:“奴婢那点儿子微末的技法的确是上不得大雅之堂,可坊中有几个姐妹的手艺却很是不错,年前主子得了一批好的缎子,吩咐了奴婢等人给您制成衣衫,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姑娘,怕贸然下手毁了好料子,这才耽搁了一直未能成,今日倒是赶巧了,姑娘若是不着急的话,就让奴婢量一下吧,很快的。”
玉青时自己的衣裳多得很,也不喜过奢。
可听完她这话却难以拒绝,只能是配合地站了起来。
她这里刚结束,一改满面怒容的玉青霜也难掩兴奋地冲了出来。
她两眼发亮地看着玉青时,激动地说:“你刚才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那些东西当真全部都是给我的?”
“我都拿走了?”
“是是是,都是给你的。”玉青时好性子地弯起眼尾,点头说:“本来就是给你备的,你不拿走也是放着堆灰。”
她说完不动声色地看了绣娘一眼。
绣娘瞬间会意,笑眯眯地上前说:“四小姐,劳您往前稍走两步,我给您量了身段好制衣裳。”
玉青霜沉浸在突然狂喜的兴奋中难以自拔,也不知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被玉青时推着往前走了几步,抬胳膊的时候眼里都还在疯狂地往外溢笑。
“果然好东西都在宫里啊,那样好的成色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特别是那一对灯盏,简直就是罕见的宝贝好吗?”
“那是宝贝!”
玉青时看着她兴奋得险些飞起来的眉毛心中好笑,咳了声压下笑出声的冲动,一脸深以为然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