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跑进去的官差跑了出来。
玉青时缓缓吸气,红着眼转头看向宣于渊。
宣于渊瞬间会意,用力搓了搓脸。
眨眼间英俊的眉眼瞬间多了一层扭曲,没散的怒气还掺杂着说不出的惊魂不定,又怯又恨,看着倒有几分那个意思。
玉青时不动声色地放下悬在嗓子眼的心,主动伸出手扶住宣于渊的胳膊,扶着他往里走。
少女的手不同于男子。
哪怕面上冷冰冰的,小手是软的,骨肉也是柔的,动静之间还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馨香之气。
就这么一拉一扶,生生让宣于渊的脚步打了个磕绊,险些直接迎面倒了下去。
玉青时一把抓住他,悲痛欲绝地喊了声夫君。
宣于渊飘到头顶的魂儿还没回魂,就听到玉青时哭诉道:“夫君你要挺住…”
“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那起子小人得逞的…”
“夫君…”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坐在上首的县太爷拍了拍桌上的惊堂木打断玉青时的哭喊,沉声道:“堂下来者何人?”
“所为何事?”
“见到本官,还不速速道来!”
玉青时闻声恍然惊魂而定,对着县太爷跪倒在地,压抑着哭声说:“大人,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到底怎么回事儿?”
“回大人的话,民妇已为他家之妇,可我那黑心肠的大伯大娘,为了贪图王家老爷给的好处,背着我和我男人,把我的生辰八字交给了王家,还合伙弄出了一份假的婚书。”
“今日王家人拿着那婚书上门吵嚷,非要逼着我去王家做妾,可…”
“可我已然婚嫁,早已有了夫君,我不愿听从,王家就拿了我的私物胁迫于我,说我若是不答应,就…”
她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压着眼角悲痛道:“大人,我与夫君两厢情好,生死不愿离,也不愿去王家做妾,事先对此事也毫不知情,可我…”
“我大伯娘私偷了我的东西,与王家合伙作假弄了份逼我顺从的婚书,带着人直接打上门逼我就范,我们夫妇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求到此处,望大人给民妇做主。”
宣于渊听到此处很是识趣,不用玉青时提醒,立马就装作了悲痛的样子低头说:“求大人做主。”
男婚女嫁是民间俗理。
各种纷争县太爷也看得不少。
可如此过分的,他还是头次听闻。
他心惊之下拧着眉说:“照你所言,你大伯夫妇岂不是作假把你卖给了王家?”
玉青时抹泪点头,哭着说:“正是。”
“岂有此理!”
“朗朗乾坤下岂能容这样的事情发生!”
县太爷气得端起茶杯灌了口茶,想了想看着宣于渊,突然皱眉道:“不对,本官之前见过你。”
“你似乎不是秦家村的人?”
宣于渊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掩着伤怀道:“回大人的话,我的确不是秦家村人,前些日子还因一场误会被村长带着来过此处,大人看我眼熟也当是这个缘故。”
县太爷闻言啧了一声,狐疑道:“你才到秦家村几日?就与这姑娘成了夫妇?”
宣于渊闻言眉眼间多了些许尴尬,小声说:“她救过我的命,我又在她家里借住,这就…”
“我俩心意相通,她的奶奶也同意了我俩的婚事,只是因时间仓促,这才没来得及办。”
这话说得无处可挑理,可县太爷的眼中还是充斥着抹不开的迟疑。
玉青时正想开口解释。
宣于渊突然说:“大人若是不信我们的夫妻身份,可找个僻静之所,我愿向大人自证身份清白。”
县太爷想不出宣于渊能拿出什么来让自己相信他说的话。
不过宣于渊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可能不听。
他摆手示意玉青时站起来,起身说:“罢了,你随本官来。”
宣于渊杵着拐站起来对玉青时眨了眨眼,无声说了两个字:放心。
玉青时见状猛地怔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下似的颤动不止。
不等她回神,宣于渊就蹦跶着跟在县太爷身后转身入了里间。
她抬头看着眼前写着明镜高悬的牌匾,攥紧手缓缓闭上眼睛。
里间,县太爷正想问宣于渊到底想说什么。
可一回头,就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就扔掉了手中拐杖,走姿自然地转了一圈,甚至还坐在了最中央的凳子上。
“你…”
“嘘。”
“小点儿声,别被外头的姑娘听到了。”
宣于渊抬手指了指外头玉青时的方向,不等想发怒的县太爷动怒,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扔到他的身上。
“先看看这个再说话。”
县太爷怒不可遏地抓起牌子,不等看清就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哆嗦着手捧着手里的牌子,上嘴唇不断地打下嘴唇,出口之声也碎得不成样子。
“皇…”
“三三三皇…”
宣于渊在唇边竖起食指无声而笑,柔声说:“别慌。”
“只要你按吩咐把事情办好了,那就什么事儿也不会有。”
“可要是办不好…”
“本殿就少不得要与你仔细算算,这前后的账了。”
“你懂的,对么?”
第42章
宣于渊与县太爷进里间足有一刻钟。
这一刻钟于玉青时而言,刻刻难熬。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宣于渊露馅后自己应该怎么将话圆回来。
可当宣于渊杵着拐跟在县太爷身后出来时,场景却与她设想中的大不相同。
县太爷虽依旧肃着脸,可眼中怀疑尽消,满是对她的怜惜。
说话的语调甚至都温柔了许多。
“姑娘你放心,此事本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来人啊,带这位姑娘下去休息,另外立马派人前往秦家村叫秦大一家前来问话。”
“还有王家的人,即刻去传!”
县太爷快刀斩乱麻吩咐利索了,就让人带着玉青时和宣于渊去休息。
玉青时跟着人走进后院,等带路的丫鬟走了,才回头望着宣于渊,纳罕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宣于渊小心把门关好,若有所指地朝着玉青时的后腰上看了一眼,红着耳朵说:“当然是说你跟我说的!”
“我本来说他若是不信可以让丫鬟来验,可他说不必,这才罢了。”
他说完没好气地往凳子上啪叽一坐,捏着嗓子说:“迟迟姑娘,就算你什么都不在乎,可小姑娘身上的胎记在何处长什么样子,那是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
“你往后可不能再口无遮拦跟人提了!”
主动把秘密说出口的是玉青时。
宣于渊看起来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满是崩溃。
他说完难得硬气的挑眉横着玉青时,咬牙道:“可记住了?”
“不能说!”
玉青时恢复了冷清的面上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在他不远处坐下淡淡地说:“我知道。”
若不是笃定宣于渊不会在秦家村久留,也不会拿此要挟自己,玉青时也不会贸然开口。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份笃定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可她就是觉得,宣于渊不是那种人。
宣于渊不知她心中所想,弹了弹发烫的耳朵,小声嘀咕:“知道就好。”
“小姑娘家家的,年纪不大胆儿能包天,给你根棍子你能把天捅了…”
“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县令说了此事他会为你做主,应该不会再有旁的牵扯了。”
玉青时低着头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盯着自己的指尖也不知在想什么。
宣于渊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没说话,抱着手里都快盘出了包浆的拐杖接着盘。
他俩在一个屋子里静悄悄地坐满了两个时辰。
时至下午,门外终于响起了动静。
来人是县令的师爷,笑起来慈眉善目的,看着很是可亲。
他对玉青时和宣于渊笑笑,说:“王家和秦家的人都已经到了,马上就要开审,二位请随我到前头去吧。”
宣于渊杵着拐杖站起来,回头看着玉青时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