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东西交给云妈妈的时辰尚短,玉青时就算是每日沾染,也不可能会那么快就毒发至那般严重的境地!
而她把每一个可能的关窍都来来回回想了无数遍,不管是一开始的算计还是后来的谋命,她想了无数次,唯一想到的破绽就是玉青时本人。
除了玉青时自己,还有谁能不知不觉地避开周遭丫鬟的视线对自己下那样的狠手?
除了她还能有谁?
可她死活想不通的是玉青时到底是怎么提前知晓并做出了防备。
为何她的每一次算计最后都会落空?
就在今日之前她都尚且不能确定自己心中隐隐的猜测。
可在见到玉青时本人时,那片一直笼罩在眼前的迷雾毫无征兆地就散了。
真的是玉青时。
一个看似最不可能的人,却是这团迷雾中唯一可以寻求到的答案。
第455章
看出徐氏的激动和悲愤。
玉青时笑着在唇边竖起食指:“嘘。”
她看着眼前激动得皮肉都泛起了异样的红的人,笑得很是唏嘘。
“大夫再三叮嘱过,二婶的身子不好,又带着不清不楚无药可医的顽疾,千万不可动怒,否则怒极攻心血气倒流,再彻底毁了这副身子骨,那可如何是好?”“您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自己的儿女想想,毕竟二叔腰斩于市,您的同母兄弟,一个惨死于秦家村不远的县城之外,另一个则死在了刑场之上,就连您赖以仰仗的外家徐家,也落了个举家流放的下场。”
“您要是再不格外爱惜身子,您的一双儿女在这世上可就当真是,彻底的无依无靠了。”
徐氏自落败被囚在此,在心里无数次闪过自缢求死的念头,可每每到了最后的时刻,生生拉扯着把她拽回眼前地狱的念头就唯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事发后她就被关在了这里,不愁吃喝不愁医药,可不管她问多少次,身边进出的人都像是聋了或是瞎了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回答她的问题。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双儿女如今的情况。
如今突然听玉青时说起,她猛地一顿随即而来的就是如潮一般涌来的愤怒。
“你把我的女儿怎么了?!”
“你把他们怎么了!”
“您这么激动做什么?”
跟徐氏的气急败坏相比,玉青时显得极为镇定。
她甚至还心情很不错地拔了拨耳边的耳坠。
感受着耳坠晃动的弧度,她看着眼前瞳孔通红额角暴起青筋,消瘦到只剩下了一层皮包骨的五官彻底扭曲在一起的狰狞面孔,心中大快。
她不紧不慢地笑着说:“二婶这话就是说岔了,您膝下的一儿一女皆是人中龙凤,我这样卑劣不堪之人,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对他们做什么?”
“您还不知道吧,您的儿子被革除了官职,押赴汴京受审的时候跑了,现在是朝廷捉拿的钦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逃命呢。”
“不过话说回来,在外逃亡的日子虽是艰难了些,也比不得昔日的养尊处优,可跟他被当街腰斩的生父相比,到底还是多了几分幸运的,起码命算是暂时保住了,您觉得呢?”
跟被腰斩处死的父亲相比,她的儿子的确是多活了一段时日。
可被判为朝廷钦犯,被迫流亡在外,这样的日子又能活多久?
就算是苟活一生,那这辈子也毁了。
曾经的青年才俊再也没有了可期来日的可能。
全都毁了。
时隔这么久徐氏第一次听到自己儿子的消息便是如此噩耗,惊愤之下面白如纸,瘦得可见肋骨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急剧的咳嗽过后便哇地吐出了一口黑红的血。
暗沉的血迹落在白色的衣领上,泛出来的都是不祥的晦暗。
玉青时见状眉梢无声微扬,笑道:“您瞧您,都说您性子最是稳重,可怎么刚听到这儿就不行了呢?”
“您出了府在这庄子中避世而居,自己倒是避开了外头的纷纷扰扰,可您大约还不知道家中接连有了几件大喜的事儿,故而我今日前来,不是想害您,我是来给您报喜的。”
面色灰败却泛着诡异潮红的徐氏听到报喜二字瞳孔狠狠颤动,死死地攥紧被子的一角咬着牙说:“你还想说什么?”
“玉青时,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呵,二婶,您这时候才想起来问我这话,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玉青时满是感慨地啧了一声,微微笑道:“都说了是喜事儿,您这么生气做什么?”
“您之前最是在意玉雅莉,生怕她嫁得不好,可现在您不必再为此担心了,她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在徐氏震愕的目光中玉青时慢慢地说出一个名字,心情很好地说:“这人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到底是正儿八经经商做买卖的商户之家,家底殷实不愁吃喝,玉雅莉嫁过去就是享清福的,往后的日子错不了,您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地下,都尽管放心就是。”
“雅莉是侯府嫡出的千金,她怎么可以嫁给一个商户?!”
“她不能嫁!她是要…”
“她是要嫁王侯公爵之府做当家主母的,您是想说这个么?”
玉青时慢悠悠地打断徐氏的叫喊,讥笑道:“二婶身为人母心切至极,我都可以理解,只是您的心愿只怕是达不成了,因为她的婚事已经定下了,铁板钉钉的事儿,您这会儿说什么也是来不及的。”
“不过您若是担心侯府的嫡出姑娘低嫁商户会有损玉氏颜面的话,您也尽管放心,这便是我要与您说的第二件喜事儿了。”
“二婶,我被皇上亲自赐婚为端王妃,三个月后大婚,有我这个端王妃在一日,我就定当恪尽职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一定不会让任何钦犯出现在汴京城内,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不该出现的人,有翻身的机会。”
“当然,我也会竭尽所能地为玉氏挣脸面和荣耀,不过这都是您看不到的将来,我就不与您细说了,也省得…”
“您听多了会吃心。”
玉青时不疾不徐地说完,强行把翻涌的血压回去的徐氏再度失控地喷了一口乌血出来。
玉青时见状颇为微妙地抿了抿唇,要笑不笑地啧了啧,低声说:“看样子二婶当真是真心为我高兴,您瞧,您都高兴得吐血了呢。”
“您低头看看,这被子上的血像不像大婚时用的红?”
“只可惜,如此艳丽惹眼的颜色,在玉雅莉大婚的时候您注定是看不到了。”
徐氏怒极攻心之下咳血不止,艰难地抬起自己失控颤抖的手指着玉青时,咬牙切齿地说:“玉青时,你个小贱人!”
“我就知道这些都是你的阴谋!”
“你到底是怎么算计的?你都算计了什么?你都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做什么?!”
“我告诉你,你如此阴狠为了陷害我甚至不惜对自己下手,你这般歹毒的心肠纵是当上了王妃也注定不得好死!”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一定会…”
“可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求一个好死呢?”
玉青时面带讥诮地打断徐氏的怒吼,淡淡地说:“不得好死又如何?下场不堪又怎样?”
“该是我的罪我自己担着,可该是您的,您也一个都别想逃。”
“二婶,您别心急。”
“通往幽冥地府的那条千刀万剐的路,我会睁眼看着您一步步走完的。”
似是被徐氏眼中露出的震颤取悦,玉青时笑眼微弯拂去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温声说:“您只管放心,在我踏上那条不归路前,我一定会一一把该送走的人都送走的。”
因为这是你们欠了我两辈子的。
第456章
玉青时从徐氏的房内出来时,屋内响起的凄厉吼声几乎能刺穿人的耳膜。
伴随着叫喊同时响起的,还有徐氏嘴里各种恶毒不堪的咒骂。
徐氏仿若是恨不得把世间所能想到最是阴狠,最是恶毒的话全都用在玉青时的身上,字字不堪入耳,声声皆是诅咒。
玉青时面色分毫未改,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浅到难以察觉的笑。
可守在院子里的冬蝉和彩衣却同时变色。
彩衣甚至想进屋去堵住徐氏的嘴,可谁知还没等动,抱着几朵荷花回来的玉青霜就冷着脸呵斥身后的庄头,说:“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此人嘴里满口污言秽语,你们就这么干站着看着?”
“还不赶紧进去堵住她那张喷粪的嘴!”
早就惊呆的庄头连忙挥手招呼着同样震惊的仆妇们一股脑冲进屋里,可还不等堵嘴,有个婆子就大惊失色地跑出来,哆嗦着说:“大小姐,四小姐,她…她吐血晕死过去了!”
“你浑说什么?”
“她刚才还骂得那么起劲儿,她怎么可能会晕过去?你该不会是为了包庇她,这才…”
“青霜。”
玉青时伸手拉着怒不可遏的玉青霜,失笑道:“徐氏本就病得重了,情绪失控之下晕过去也是人之常情,你何必为此动怒?”
她说着眉眼间多了一抹说不出的遗憾,无奈道:“罢了,虽说是戴罪之身,可到底是命不该绝,都这样了也不能袖手旁观。”
“庄头,以最快的速度去请个大夫来,务必要把人救过来,否则我今日刚来人就没了,这话要是说出去可不好听。”
谁也不知道玉青时在屋内跟徐氏说了什么。
可谁都知道,徐氏纵然是罪该万死,也绝对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玉青时是皇上钦点的端王妃,她的名誉太重要了。
绝对不能染上徐氏这样的污点。
玉青霜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立马就满脸严肃地说:“吩咐下去,不拘用什么好的药,一定要把人的性命保住了,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徐氏此刻多活一日,就是多受一日的折磨。
若是能早些死了,其实才是真正的解脱。
可玉青时和玉青霜都如此发话了,无人敢不应。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好一通施针熬药,总算是把徐氏悬在鬼门关上的那口气吊了回来。
不过经此一事,这人哪怕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但是看着面色,就已经败露出了明显的衰亡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