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看着宣于渊昏迷不醒的样子就会被吓得失了神志。
可问题是,不久前宣于渊才刚刚跟他说过话!
就宣于渊说话时的气息和语调,别说是内伤,只怕连外伤都没多少!
这人分明是早就猜到了这一幕算计好了让他挡在前头抵乱,这才放心大胆地晕死过去。
定北侯大约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能从茫茫人海中寻得这么一位无耻至极的女婿,气得脸色反复阴沉变幻,吓得原本就胆儿不大的小太监彻底失了嗓儿。
正当小太监险些被定北侯释放出的压迫吓得腿软倒地时,去宫中传话的人终于回来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皇上和皇后竟然亲自来了。
帝后亲至,在场的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会儿都必须全部到门前去跪迎。
气派十足的端王府门前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的人。
只是这会儿被恭迎的几个人都无心顾及这些细节,只是阴沉着脸脚步匆匆地往里走。
定北侯出来得稍微晚了些,还没等跪下去就被皇上挥手叫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定北侯心情复杂地呼出一口气,低声说:“回皇上的话,微臣已经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封锁了王府上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次乱事之中,被火油点燃炸毁的地方恰好是正厅,当时在正厅内的几位殿下都或有伤损,其中以太子殿下受伤最为严重。”
来的路上就有人大致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可到底是没人清楚其中细节,故而帝后二人都不知道受伤最严重的竟会是太子。
皇上听到太子二字的时候眉心就拧出了褶皱。
先前还能勉强维持着仪态的皇后则是有了那么一刹那的慌乱无措。
她死死地盯着定北侯的脸,掐着自己的掌心逼着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和清明,苍白着脸语调沉沉地说:“正厅怎么会有火油?”
“为什么又会被点燃炸了?”
“定北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太子人呢?”
“太子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
皇后毫无征兆地大怒出声,甚至都没顾得上去顾及自己维护了多年的尊贵和仪态。
定北侯垂眸一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微妙的嘲讽,顺势跪倒在地,低声说:“回娘娘的话,太子殿下虽是受伤不轻,可到底是于性命无碍,此刻已经有数位太医在为太子殿下诊治了,还望娘娘莫要过分忧心。”
“无碍?”
“性命无碍就是没事儿了吗?!”
第469章
得知太子重伤皇后彻底失了往日的尊贵从容,怒至极时眉眼间甚至还带出了些许说不出的狰狞和可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今日端王府上聚集了无数来贺的宾客,还有数位皇子都在此处,万一这…”
“皇后。”
皇上意味不明地缓缓闭眼打断了皇后的怒斥,不紧不慢地说:“皇后,你过分心急了。”
在皇后猝然沉默的一瞬,皇上淡淡地说:“定北侯等人说来今日也只不过是为贺喜前来,出了这样的事儿是谁都不想的,事态未明之时,你如此揪着死问,他们又能说出个什么然后来?”“难不成你在这里吵闹斥责一通,就能顺利把该抓的人都抓出来吗?”
地上跪着恭迎的人还没起来,听到皇上这暗藏不悦之意的话,原本就跪着的人更是不敢动。
就连躬身站着的定北侯都甚至想跪下去得了。
就在气氛彻底陷入僵持之时,皇上掀起眼尾看向垂首不语的定北侯,说:“事发后太子和两个王爷都受了伤,这里既然是受你所指,那你可查出什么东西来了?”
定北侯无声抿唇,低着头说:“微臣带着人在前后院彻查了一番,在后院的厢房之内找到了几个乔装打扮成府上下人,却没在人口簿子上有记载的可疑之人。”
怒不可遏的皇后听到这话,盛怒之色似有在脸上凝结的痕迹,不着痕迹地顿了顿,立马就说:“皇上,既然是抓到了可疑之人,那就务必要尽快审问!”
“这些人在今日设计下这样的滔天大局,所图定然不小,一定不可轻饶!”
皇上摩挲着指腹冷笑出声,说:“敢动这样的心思,设下这样大局,的确是不可轻饶。”
“唐林。”
“卑职在。”
“去把定北侯抓到的人全都带回龙骑卫,由你亲自审,务必要给朕审出点儿真东西来,记住别轻易把人弄死了,否则为你是问。”
无声无息出现在皇上身后的唐林垂首沉声应是。
抬手一挥身后立马多了十几个身着黑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人。
他对着定北侯客客气气的一笑,低声说:“烦请侯爷带路。”
“跟我来吧。”
定北侯带着唐林去提抓到的人。
唐林进屋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卸被抓之人的下巴和手脚,等一通狠辣操作都做完了,这才恍如是后知后觉似的勾唇一笑,说:“这三人筋骨松软无力,嘴也难言,是侯爷做的?”
正常被捆了手脚的人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定北侯在抓到人的时候第一时间做了预防这几人自尽的手段。
定北侯其实什么也没做。
他找到这几个人的时候,这几个人就是这个中了药的鬼样子。
要真说做了什么,那也是宣于渊背着人自己做的手脚。
不过此时此刻多说多错,他纵然是心里存了无数憋屈,此刻也只能高深莫测地一点头,轻飘飘地说:“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不敢不防,不过这几人既然是交给唐首领了,那本侯也就不必再过问了。”
唐林笑起来时就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刚才出手卸胳膊卸下巴的狠辣。
他笑眯眯的颔首应下,可正当定北侯转头要走的时候,他却突然说:“侯爷。”
“何事?”
“侯爷起心防范是万无一失的举措,可眼下这几人这般神态,您若是不给解药的话,卑职就算是把人拿回去了,只怕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您要不还是把解药留下吧,卑职先把人押回去后再行审问。”
唐林的要求无可厚非。
甚至还很合乎情理。
问题是,定北侯手里压根就没有什么见鬼的解药。
他甚至自己都搞不清楚现在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有苦难言的定北侯用力掐住掌心逼着自己把到了嘴边的怒骂咽回去,故作镇定地说:“事出紧急,本侯身上并未带那么多累赘的东西,待一会儿派人去拿来了自会送过去。”
唐林得知不用自己费心去寻解药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不少,亲自把定北侯送到了门前,这才折返回去押人。
入了龙骑卫手中的人,别说此刻还活着,就算是死了只剩下一副骷髅,那也能被这群人从骨头里榨出几两尸油。
这些人开口招供是迟早的事儿。
只是…
开了口之后说的到底是被人查询的真相,还是早就预备好的说辞,那就不好说了。
定北侯深知今日闹剧不会轻易结束,自己不知前情也不想被迫牵扯其中,等把该交代给唐林的都交代清楚,自己就准备去找皇上回话。
可谁知他刚走出去不远,迎面就走来了一个满脸都是慌张和恐惧的太监。
太监似乎是被吓得不轻,大概是想跪下行礼,可谁知脚下一软径直就迎面扑倒在定北侯的脚边。
定北侯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去拉他起来,可谁知双手交错而过的瞬间,掌心中就多了一个小巧到绝对不会被人察觉的纸包。
定北侯盯着他仿佛充斥满了无措的后脑勺无声一嗤,很是随意地拉了他一把,负手而立。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侯爷恕罪,侯爷恕罪。”
躬着腰站起来的太监强忍着慌张低声赔罪,在侧身让定北侯走过时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低声说:“这东西可解药效,有劳侯爷费心遮掩。”
定北侯往前的脚步不动声色地一滞,再往前时忍无可忍地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濒临破碎的话。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今日这一笔本侯给他记下了!”
“且等着来日!”
定北侯怒不可遏地说完就大步离去。
任谁也没发现这里发生的不起眼的小插曲。侧身站在路边的太监直到定北侯走远后才缓缓挺直了腰,可回想着定北侯走远前说的话,又忍不住苦着脸轻轻叹气。
定北侯的确是强势能干。
今日这么乱的场面被他一手压下来毫无端倪可察,也没闹出更大的乱子。
可问题是,这位爷本来也不好相与啊…
王妃还没过门呢,王爷就这么把未来老丈人得罪了,这往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且有的愁呢。
第470章
定北侯在意识到宣于渊的伤有蹊跷后,第一时间就把宣于渊跟太子还有庆王分开安置。
故而谁也不清楚宣于渊的伤到底如何。
等皇上和皇后探视完太子去到他的床前时,这人的衣裳被扒开了大半,胸前被厚厚的纱布缠了无数圈,纱布的边缘还溢出了刺目的血迹,脸上的面具无人敢摘,从上而下只能看到他苍白到惨淡的唇,以及被血染透到打结的长发。
单是看包扎的情况看不出伤势轻重,也无从猜测他此刻到底如何。
皇后脑子里还转着太子昏迷不醒的样子,打眼一看眉心立马就拧出了褶皱,不悦地说:“端王的伤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