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再揪我袖子了。”
提及糗事元宝心虚地眨了眨眼,缩着脖子没敢吭声。
玉青时在一旁听了半天没言声。
见宣于渊站起来,却突然侧头看了过去。
“讲完了?”
“完了。”
“以后元宝不会惦记着讲故事了。”
玉青时意味不明的勾勾唇没说话,把择好的菜放进盆里,头也不抬地说:“不管怎么说,今日之事多谢。”
“从此往后,你我两清了。”
宣于渊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啧啧地笑了起来。
“好。”
“两清了。”
吃过晚饭,元宝似是白日里被吓着了,也没像往日那般闹着要出去玩儿,一味地缠着玉青时不放。
玉青时在屋子里哄着他睡觉。
秦老太把晒着豆渣干的筛子端进去,见宣于渊还倚在石磨上不动,忍不住笑道:“夜里虽是不冷,可你还带着伤,熬得夜深了也不好,早些进屋歇着吧。”
宣于渊扭头龇出大白牙笑着点头。
“我一会儿就去,老太太先歇吧。”
秦老太哎了一声端着最后一个筛子进屋。
屋子里响起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不一会儿声儿就逐渐低了下去。
宣于渊盘腿坐在石磨上,仰着头盯着天上的星星,夜半时刻,他屈起手指吹了个口哨,转瞬间眼前就多了一道黑影。
黑影躬身下跪,低声道:“主子爷。”
宣于渊曲起腿坐直了些,漫不经心地掸掸手指上的灰,漫不经心地说:“都打点好了?”
“属下已把您的吩咐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县令,日后这家人若是遇上难处,县令定会照拂。”
“也可。”
宣于渊翻身从石磨上跃下站稳,把地上的拐杖捡起来扛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说:“不许跟来。”
“在外头候着。”
黑衣人动了一下的脚步被迫而止,在院子里静候不动。
宣于渊进屋把拐杖放好,又把王家老爷孝敬县令的荷包掏出来放在枕头底下压好。
明明什么都做好了,可出门时却忍不住朝着玉青时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难掩遗憾地叹了口气,玩味道:“迟迟姑娘若是能不那么聪明,或许我那故事还能再多讲一些时日,可惜了…”
“那猴子,注定只能压在石山下了。”
他叹完漫步向前,脸上残存的余温无声而散,最后只余下了刺人的冰霜之寒。
“走吧。”
夜色静而长远。
村子里最多嘴的狗都趴在院子里打起了小呼噜,谁也没察觉到道边有一前一后两个人影慢慢地在朝着村头晃动。
宣于渊抓了根狗尾巴草塞进嘴里慢慢地咬着,漫不经心地说:“你说,迟迟姑娘明日一早起来,发现我不辞而别,会是什么表情?”
跟在他身后的人迟疑一下,还没开口就听到他自顾自地说:“不对,她什么表情大概都不会有,因为…”
“迟迟姑娘那么聪明,那故事讲完的时候,她大概就猜到我会走了。”
“以她的性子,明日起来发现我走了,非但不会伤心,大约还会庆幸,终于甩脱了我这么个麻烦。”
宣于渊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唏嘘道:“都说最是佳人长情,恨不能摘月寄相思。”
“迟迟姑娘生了张绝世佳人的脸,性子倒是与世俗中人大不相同,若不是…”
他话声未落,道中就疾驰而来一辆笼罩着黑布的马车。
那马车来得猛急,片刻不见停顿,撕裂黑夜而来横冲而去。
扬起尘土扑得宣于渊一头一脸都是,他身后的人也着急上前:“主子爷,您没事儿吧?”
宣于渊呸了一声把嘴里的泥土吐出,抬头望着那马车疾驰而去的方向,心头不知为何狠跳了一下。
不等他回神,不远处的天边就炸开了一朵银色的烟火,点点银光映衬眼底,宛若天间散碎的星河。
“主子爷,接应咱们的人到了。”
宣于渊压下心头诡异的不安,沉着脸点头。
“那就走吧。”
接应的人在距村口不远处的树林中等候。
站在最前头的人见宣于渊稳步行来,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可他还没开口,就见宣于渊一把抓过缰绳翻身上马,一言不发地就打马而去。
他愣了一瞬大惊出声:“主子!”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快!”
“快追上去!”
宣于渊打马在前于山间小道飞奔不歇,追得身后之人心力交瘁,恨不得直接一化为二分出一部分来粘在他的身上。
可追着追着,他们就发现宣于渊突然停了。
宣于渊脸色难看地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冷冷问:“秦家屋子里是不是燃了眠香?”
“是,为了防止…”
“糟了。”
宣于渊猝然扭头朝秦家村的方向望去,总算明白了自己心中蹊跷从何而来。
他闭眼回想着那马车的车辙形状,以及去往的方向,尾声发冷。
“那马车,是朝着秦家去的。”
“你点的香,要坏事儿…”
第45章
距见到马车到意识到不对,前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眠香无色无味,嗅之即可安眠。
至少要四个时辰以后,眠香的影响褪去,人才会从毫无意识的昏睡中缓慢清醒。
也就是说,有人闯入时,睡在屋内的人是不会有任何感知的。
宣于渊快马加鞭赶回秦家,于夜色中看清眼前一幕,眼底瞬间掀起了一场暗色风暴。
秦老太抱着元宝依旧睡得安稳,看不出任何痕迹。
可玉青时的屋子里床铺乱成一团,人早没了踪影。
门前有凌乱的脚印,大门前还有车辙经过的痕迹。
跟在宣于渊身后的人匆匆查探一番,走上前低声说:“主子爷,门前的车辙印人为掩盖过,四散奔向多处,可都在不远处没了踪迹。”
也就是说,循着车辙印是找不到人的。
宣于渊飞快闭了闭眼哑声说:“王家。”
“肯定是王家。”
玉青时虽不是特别讨人喜,可在村里也没什么非得你死我活的仇家。
除了王家,这满村上下也没谁能有这样的手笔。
只是宣于渊也没想到,区区一个王家,居然敢如此作乱。
他难掩恼色地攥紧了拳头,沉声说:“你即刻带人前往王家查探,看玉青时是否被带回了王家。”
“不对,只要王家人没蠢到极致,就不会在这时候直接把玉青时带回去引人猜忌…”
“立即去查王家在外是否还有藏在暗处的宅子庭院,任何一处都不能放过,重点放在那种没在明面上露过的地方。”
“主子爷,这里不如交给我们,您…”
“现在就去。”
宣于渊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之人,冷声说:“若是玉青时出了半点差池,我就摘了你的脑袋去给她献祭。”
宣于渊语调轻柔,却字字泛着渗骨的寒意。
来人不敢迟疑,低声应是疾步离去。
宣于渊困兽似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等天色将明鸡叫第一声时,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他扭头看去:“有消息了?”
来人恐惧地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回主子爷的话,玉青时姑娘尚未有消息。”
“可据探子来报,王家少爷于昨日下午被送到了距此五十里地的庄子里修养。”
听不到宣于渊的回应,那人只能鼓起勇气低声说:“据查王家少爷已病入膏肓,到了回天乏术的时候,王家人把希望全寄托在找人冲喜上。”
“属下斗胆猜测,若王家抓玉青时姑娘是为给王家少爷冲喜,那么姑娘此时应当就在王家庄子。”
这只是个猜测,却也是个方向。
宣于渊垂眸静默一瞬,突然说:“把方位给我。”
“主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