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着人继续搜查任何可疑之处,我亲自走一趟王家庄子。”
“还有…”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仍无声响的屋子,淡声说:“老太太难得好梦,多睡会儿也是好的。”
“再续点儿香,以免醒太早了会着急。”
宣于渊下定了主意的事儿,没人拦得住,也无人敢阻拦。
众人眼睁睁看着宣于渊翻身跃马疾驰而去,摁住心里焦急继续去寻。
宣于渊按下属提供的方位抄林间小路一道疾驰,终于赶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地方。
为避免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在距庄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勒住缰绳,把马拴在林子里的树干上,施展轻功无声无息地朝着庄子靠近。
这庄子不大,但依山傍水,看起来环境尚可。
门前有两个老仆正在闲话,还挑着担子的下人进进出出,看起来就与寻常的庄子无异。
宣于渊耐着性子蹲在不远处的树枝上静静观望。
过了一会儿唇角就抿起了一道锋锐的弧线,手里捏着的树枝也喀嚓应声而断。
这庄子规模不大,按理说人不多。
可刚刚光是担着各色肉菜,还有酒水进出的人就不下十人。
甚至还有人在里里外外地搬动桌椅板凳,一副要大宴宾客的样子。
若是寻常人家举席办宴,门前定是热闹非凡。
可这庄子里的人似是有意低调,进进出出都很谨慎,甚至没发出多余的声音。
若王家那个要死还没死的少爷在此。
那玉青时想来也就在此处。
宣于渊屏息跃上树枝最高处眺望一眼,将庄子大致的构造看清楚后,无声顺树而下,轻飘飘地落到地上,踩着刚树影间斑驳的光影消失在树林深处。
与此同时,于昏睡中被带到此处的玉青时也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恢复意识的刹那,看清眼前入目刺眼戳目的红,玉青时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彻骨的凉水,瞬间清醒。
她的手被反绑在身后,脚上也绑着一段红绸。
嘴里还塞着一块透着苦味儿的棉布。
棉布里不知是浸了什么东西,每一呼一吸间,玉青时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骨头越发的软,甚至连坐直都需要靠在床柱上才行。
她歪在床柱上尽可能地放慢呼吸,目光冰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不知是何处。
处处绑着欢天喜地的红绸,就连桌上都放着两只小儿臂粗般的红烛。
还放了寓意吉祥的瓜果花生,到处都张贴着刺眼的喜字。
不消片刻,玉青时就大致猜到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王家老爷爱子如命,膝下唯一独子如今命不久矣。
又得了高人指点,说自己的八字可把王少爷从鬼门关拉回来,他自是不愿放弃。
只是谁也没想到,县令昨日如今如此判决,王家老爷还敢冒险将自己掳来。
玉青时在心里暗恼自己大意让人钻了空子。
耳朵微动听到外边有脚步靠近,眸光轻闪,一咬牙直接噗通一声迎面倒在了地上。
门外的人还没进来,听到里头咚的一声响呦了一声,忙不迭推开门跑了进来。
进来的婆子见玉青时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试探着叫了两声姑娘,见玉青时没什么反应,立马扭头喊:“来人啊!这里成了!”
门外闻声呼啦啦跑进来两个婆子。
其中一个走上前谨慎地掐着玉青时的耳垂使劲儿捏了捏。
她见玉青时双目紧闭毫无反应,这才松开手看着玉青时耳垂上被掐出来的血痕点头说:“药劲儿起效了,这会儿就算是捅她一刀也不会醒。”
“你们快来搭把手,给她把喜服换上,省得一会儿耽误了吉时。”
玉青时浑身软绵像根面条似的被人从地上捞起,软趴趴地被人拖到床上坐好。
宣于渊轻手轻脚地掀开屋顶瓦片屏息往下看。
眉心还拧着,脑子就被入目的雪白刺得一片空白。
他愣了一瞬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赶紧手忙脚乱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造孽…”
“这是我能看的吗!!!”
第46章
玉青时维持着昏迷不醒的状态,被人七手八脚地换了身衣裳放倒在床上。
有个婆子拿着红绸走过来说:“再给她捆上?”
“都软成这样了,捆不捆都一样。”
婆子说着悄悄往外看了一眼,小声说:“咱家少爷如今是站都站不起来了,老爷还说一定得要让他们在今晚圆房。”
“咱们要是把她手脚都捆了,等少爷入了屋,谁知道能不能解得开。”
“你说的也是。”
“这男女之间要想成好事儿,可没那么容易。”
“不过老爷的眼光是好啊,这姑娘生了一身好皮肉,别说是男人,就算是老婆子我见了,心都是抖的。”
“说不定咱家少爷见了,突然就来了雄风,一夜过后就大好了呢!”
“哈哈哈!”
“要是真像你说的,那老爷定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几个婆子说笑着出去,却也没忘了在门上扣一把大锁。
听到锁眼落扣,人声渐远,之前怎么折腾都没反应的玉青时突然就撑着床面坐了起来。
她用力咬着舌尖让自己稍清醒些,正想站起来去抓桌上尖锐的烛台,却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猝然抬头向上。
屋顶上,宣于渊刚做好心理建设重新扒开瓦片。
可一低头,就正好对上了玉青时无比清醒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是尴尬。
也是令人绝望的窒息。
玉青时不知想到什么,涣散的瞳孔急速紧缩成针尖大小,就连呼吸都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
宣于渊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意识到她无声而动的嘴型在说什么时,头发根瞬间全都竖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什么…”
宣于渊挫败十足地抬手捂脸,心累呢喃:“我可以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吗…”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用。
宣于渊快速整理好了过分凌乱的心情,轻轻把四周的瓦片掀出一个容一人穿过的小洞。
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双手一撑,顺着小洞无声无息地滑入了房中。
玉青时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到了桌子边,手里还捏了个看起来砸人就很痛的烛台,一言不发静得过分地看着他。
宣于渊挤出个尴尬的笑,正想解释却听到玉青时说:“你的腿,好了?”
这看似随意的停顿,却宛如拎着重锤在心口的狠狠一击。
宣于渊低头看着自己活动自如的腿,想想那个被自己放在秦家侧屋里的拐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挤出个笑,用气音道:“迟迟姑娘,这时候还纠结这个,你不觉得不太合适吗?”
玉青时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没言声。
宣于渊气急道:“有人要害你,我是来救你的。”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充满质疑的眼神看我?”
“你是来救我的?”
“不然你以为呢?”
宣于渊自知露出的马脚过多,以玉青时的疑心自己说什么她大约都不会相信。
索性受挫十足地搓了搓脸,闷声说:“我懒得跟你废话。”
“赶紧把鞋穿上跟我走,我…”
“我不走。”
“什么?!”
宣于渊难以置信地回头瞪着她平静的眉眼,指了指门外没好气道:“玉青时,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再不走就要成王家那个病秧子的媳妇儿了!你…”
“可我走了,王家就会善罢甘休么?”
宣于渊语塞一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王家病秧子一日不死,王家或许就不会放弃这个念头。
玉青时今日跑了,可总还有来日。
他正想说要不一不做二不休把王家一锅端了。
话还没出口就听到玉青时淡淡地说:“听刚才那些人的意思,一会儿行礼的时候,王家上下都会来。”
“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