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汤熬得差不多了。”
玉青时把手里大致成型的衣裳放进筐子里,把挽着的袖子放下来的同时说:“确定行了就把灶里的火撤出来。”
“元宝,你去屋里把食盒拿出来,另外再拿个大些的大碗。”
元宝蹦跶着冲进去把食盒拎出来。
玉青时把食盒放在灶上,先把大碗放进去安置好,确定不会摇晃后才拿起勺子舀出了锅里炖好的鱼块。
鱼块先被爆炒,后被小火焖炖了半个时辰,鱼肉被炖得凝而不散,先前硬邦邦灰扑扑的豆腐渣干都泡涨了不少,吸满了锅里的泛着奶白的汤汁,看起来就软乎乎的,香气惊人。
锅边贴上去的杂面饼子这会儿也熟了。
体积比原先大了一倍不止,闻着还有一股粮食特有的清香。
宣于渊有些手欠想去戳一下试试手感。
可不等动手玉青时就说:“帮我再拿个碗。”
他遗憾收手端了个大碗过来,看着玉青时在食盒的碗里装了一碗鱼块,又把熟了的杂面饼子拿出几个放在碗里,有些茫然。
“你装这个干什么?”
“留着明天吃?”
“不是,一会儿给奶奶送去。”
秦老太在秦大家里照料,虽是也不会缺了吃喝,可家里难得有些好的吃食,玉青时怎么也要想着给她送些过去。
只是送秦老太一人的份儿不足。
哪怕是送到了,只怕秦老太自己也一口都舍不得吃,全喂了秦大家的两个孩子,还有躺在床上的秦大。
万幸今日宣于渊他们去抓到的这条鱼比较大,不然估计都不够分。
玉青时利索地把盒子装好盖上,又把锅里剩下的大半舀出来放好,拿筷子夹锅边的饼子的同时头也不抬地说:“端过去,洗手吃饭。”
宣于渊任劳任怨的把装了鱼块的小木盆端到小桌上放好。
元宝积极地去拿碗筷。
杂粮面饼口感虽糙些,可因是放在炖了鱼汤的锅边焖熟的,入口隐隐能吃出一丝荤腥的香气。
鱼块被炖了许久不见肉柴,鲜嫩得很,用嘴稍微一抿肉和骨头就分离开来,哪怕是元宝剔骨也丝毫都不费劲儿。
吸饱了鱼汤的豆腐渣干成了这一锅汤的点睛之笔,晃晃荡荡地夹起来,咬上一口香气就在嘴里爆开,汁水横流哪怕是被烫着了舌头也让人舍不得松开。
桌上难得的美食抢走了众人的舌头。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顾得上说话。
就连一向嘴巴不停的宣于渊也少见的没叨叨。
吃饱了再喝上一碗滋味浓郁的鱼汤,惬意得元宝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不住打嗝。
宣于渊支棱着手脚摊在小凳子上缓缓呼气,正琢磨着唱哪只小曲儿应景的时候,就听到玉青时说:“你俩别摊着,把食盒给奶奶送去。”
元宝比食盒就高了一丢丢,里头装着的还是容易洒的鱼汤,让元宝独自一人去显然是不现实的。
身为主要劳动力的宣于渊撑着腰唉了一声,叹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吃了迟迟姑娘的饭,就得听迟迟姑娘的使唤。”
他嘀咕完踢了踢元宝不住晃悠的脚尖,说:“起来,跟我跑腿去!”
吃饱了的元宝格外好说话,被踢起来也没见生气。
等宣于渊把食盒拎起来,他就自发上前去端起了装了饼子的大碗。
等他俩吆吆喝喝地走到门口,玉青时突然说:“把东西送到就赶紧回来。”
“不许招祸。”
宣于渊背对着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慢悠悠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一会儿就回来了。”
等这两人出了门,玉青时就把收好的针线筐拿了出来,把火灶里的火腾空加大,借着火光继续做衣裳。
此处距秦大家不远。
宣于渊在元宝的指点下晃晃悠悠的到了地方。
他俩运气好,没等敲门就正巧碰上了出来倒水的秦老太。
元宝跑过去脆生生地叫了声奶奶。
秦老太笼罩在眉宇间的忧愁散了几分,笑得合不拢嘴地摸了摸元宝的脑袋,看着宣于渊奇怪道:“你们怎么来了?”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宣于渊闻言赶紧摆手,笑道:“家里什么都好。”
“地里的活儿也有我跟着迟迟去做,老太太放心就是。”
他把手里的食盒递了上前,解释说:“我今日在河里抓了条鱼,迟迟炖成了鱼汤,还做了些饼子,想着她大伯正在养病,这鱼汤喝了对身子骨好,这才特意让我送来。”
这话不是玉青时叮嘱要说的,可宣于渊说起来仿佛真就是那么回事儿。
元宝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看着他手里的食盒止不住地叹气。
“这丫头…”
秦大家里事儿多,宣于渊带着元宝也不便多留。
他把该说的都说了,把东西转交给秦老太后就带着元宝溜达着往回走。
元宝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跑了几步,猝不及防地回头盯着宣于渊,皱眉道:“姐姐明明没说过那是送给大伯的。”
宣于渊扯了幌子半点儿不见心虚,理直气壮地点头。
“她是没说。”
“那你怎么跟奶奶说是姐姐让送给大伯的?”
“因为啊…”
“你姐姐想做个谁也挑不出刺儿的仁善人,而这碗鱼汤,就是个做好人的机会。”
被人诬陷成杀人凶手,还不记过往之仇,慷慨送汤助病患养伤。
这样以德报怨的举措,任谁听了,会忍住不夸一句心地仁善呢?
第83章
宣于渊带着元宝溜溜达达地进了家门,看到坐在火灶边的玉青时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做好饭为节省柴火,灶里的火就熄了。
按往日的惯例,这会儿火也不当这般旺。
玉青时正对着火苗跳动的方向手上不知在忙活什么。
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没回头,只是说:“盆里装着热水,你带着元宝洗漱一下就去睡觉。”
宣于渊闻言脚步微顿,眼含奇怪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古怪道:“你不睡么?”
玉青时低头咬断手里的线,回头目光沉沉地看了宣于渊光着的膀子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要你管?”
她倒是想睡,可这人光着个膀子四处晃,想到村里人见了可能会说的闲话,她就算是进屋闭上眼了,能睡得着吗?
宣于渊…
这人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口气这么冲?
他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咚咚咚地蹦跶着进屋,头也不回地说:“说得像谁稀罕管似的。”
元宝看看宣于渊又看看玉青时,不太明白几句话的功夫,气氛怎么突然不对劲了。
他搓着小手眼巴巴地看着玉青时,小声叫了声姐姐。
玉青时心里再不忿,对元宝的耐心总是多些。
她借着火灶里跃出的火光拿起另一块布料,手上飞快地穿针引线,轻声说:“收拾好了就去睡觉。”
“奶奶不在家,你就自己睡,有什么事儿出声叫我就是。”
“好。”
元宝精力再旺盛,蹦跶了一日到这会儿也不太顶得住了。
他张圆了小嘴打着哈欠进屋睡下,不一会儿就有平稳的小呼噜声缓缓传出。
玉青时忍着火灶中传出的热度和不断上涨的困倦,终于是赶在一个时辰内做完了手上的活儿。
她把做好的衣裳放在一个木盆里,起身去端了个大碗过来,用手挡住碗口不让泡着的米洒下去,顺便把碗里的淘米水倒进了木盆。
如此循环两三次,木盆里的水看起来透出丝丝乳白。
除了淘米水,又在木盆里加了些热水。
她蹲下用手试了试水温正好,就把有一部分漂在水面的衣裳全部压下去泡好。
刚做好的衣裳不能直接穿,否则不管是没处理好的线头,还是存放了太久的料子都很生硬。
小娃娃穿了磨损皮肤。
大人穿上也不舒服。
用淘米水泡上一会儿,料子就会变软,等晾干后再穿上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泡着衣裳的同时,玉青时也没闲着干等。
她把元宝换下来全都是泥的衣裳用水泡上,又把泡在碗里的米淘洗干净倒入还泛着余温的锅里,掺入足足的水,盖上锅盖把灶里的火弄小。
此时距天亮尚有几个时辰,有灶里这点儿火苗温着,明日一早起来就能喝上暖乎乎的米粥,省得大清早的就起来折腾。
熬着米的锅上盖上盖子。
她又去查看泡在大盆里的稻种。
灶台旁比别处更暖和些,本应发上七八天的稻种两日的功夫就冒出了米白色的小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