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酥脆的外壳轻轻拉扯开,露出里头能拉起丝的金黄果肉,尝上一口都是不可说的粉糯甜香。
宣于渊小口小口地咬着红薯,盯着屋檐上掉下来的雨滴,倦倦地说:“才下了这么一场雨,村里的路肯定不好走,你姐姐出去做什么了?”
元宝人小心贪,一大口红薯咬下去,被烫得不住吸气却也不肯松口吐出来。
他叽里哇啦地怪叫着把嘴里的红薯咽下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才说:“不知道。”
“她只说出去有事儿,让我在家待着。”
这话说了等同于没说。
宣于渊掰了一块软糯糯的红薯塞进他的嘴里,堵住了他剩下的废话。
元宝心满意足地把嘴里红薯咽下去,嘴上却也没闲着,吧嗒吧嗒地说:“不过姐姐还说,过两日可能要去一趟镇上。”
“说到时候让我们都跟着一起去。”
宣于渊愣了一下,奇怪道:“我跟你一起都去?”
“我们去做什么?”
元宝不知想到什么小脸上挤满了苦大仇深,咬着手里的红薯闷闷地说:“姐姐要送我去村学,说是要带我去买读书用的东西。至于为什么你也要去我就不知道了。”
宣于渊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还出了这样的事儿,眼底意外一闪而过,落在元宝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戏谑。
“送你去读书?”
元宝托着下巴点头。
语气很是愁苦。
“对啊。”
“姐姐说,好孩子都是要读书的,可是我不明白读书究竟有什么好。”
像是怕宣于渊不理解自己的悲伤,他很是认真地对着宣于渊比画,强调道:“村长家的铁牛就被送去读书了。”
“他回来以后天天哭,每日都在为背书挨打。”
“大家都不去读书,每天都在村里玩儿多好啊,只有铁牛一个人天天哭,你说好好的,姐姐为什么要送我去挨打啊?”
元宝是真的不理解挨打读书的意义是什么。
宣于渊眸光轻闪,敲了敲他的头顶淡声说:“大家都不去读书,不代表读书不好。”
“你姐姐这是为了好,你小子可别不识好歹。”
“等你以后再大些,你就能明白你姐姐的用意了。”
村里谁家都不富裕,供一个孩子读书,对一个寻常的农户而言是极难的事情。
这种情况下,玉青时还能想到送元宝去村学念书,不得不说玉青时的确是为元宝考量到了极致。看出元宝的不理解,宣于渊好笑地呵了一声,双手抱着后脑勺漫不经心地说:“总之读书是好事儿。”
“你到了村学可不能像在家里似的皮,也不许跟别的小娃娃打架让你姐姐操心。”
“小东西,你要对得起你姐姐的这份心才好。”
宣于渊这话说得分外深远,元宝眨巴了半天眼睛也没太搞明白。
他没想到宣于渊也不帮着自己,郁闷地扭过小脑袋盯着地上的水洼叨咕叨咕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宣于渊仰头望着房檐上挂着的水珠暗暗失神,脑中正天马行空地想玉青时叫自己一起去镇上是为什么,鼻子突然就被一股异味勾得动了动。
他稍微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皱眉道:“元宝。”
“灶上是不是还煮着什么?”
元宝茫然眨眼:“什么?”
宣于渊指了指火灶的方向,诡异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儿?”
元宝用力吸了吸鼻子,在感受到空气中的异样后,瞳孔突然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手忙脚乱地蹦起来,大声说:“完了完了!”
“姐姐出门的时候说灶上煮着姜水,我忘了!于渊哥哥…”
他一嗓子还没喊完,坐在他身边的宣于渊身形一闪就冲了出去。
他奔到灶台前掀开锅盖一看,被眼前糊在锅底的一大块老姜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元宝,你可能要挨揍了。”
元宝大惊失色地冲过来,颤颤巍巍地说:“你什么意思?”
宣于渊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微妙道:“因为锅可能烧穿了。”
第92章
玉青时出门前想着宣于渊淋了一场雨,喝些滚烫的姜水可能会好些。
特意在刮了一块老姜在锅里熬了水,叮嘱元宝记着些,等宣于渊醒了就让他来抬起来。
可元宝一心守着炭盆里的红薯,把这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宣于渊醒了后跟着他坐在门槛上扯淡,两个人空度了大半个时辰都没察觉。
这会儿反应过来,火候已经过了。
老姜糊作一团,严严实实地粘在锅底。
锅底也被烧黑了好大一块,看着黑漆漆的,再加上老姜被烧糊后的那股呛鼻的味儿,这场面光是看着就让人好一阵心惊肉跳。
元宝踮脚看看锅,又看看宣于渊,六神无主地抓住衣摆,小声说:“姐姐回来看到会生气吗?”
宣于渊用帕子包着铁锅两端的把手,把锅抬下来放在地上,哭笑不得地说:“你猜?”
元宝想象着自己受罚的场面哆嗦了一下,缩着脖子委委屈屈地说:“可是我忘了啊…”
宣于渊用筷子试着扒拉了一下糊在锅底的老姜,忍着把锅扔出去的冲动咬牙说:“这姜水是熬来做什么的?”
元宝可怜巴巴地说:“姐姐说怕你受寒花银子抓药,熬来给你驱寒的。”
宣于渊指尖无声微顿,心头不知为何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地抓了一下,又酥又痒,鼻尖能闻到的皂角香气也越发的重。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不知名的杂乱,哑声说:“那你怕不怕挨揍?”
元宝哆哆嗦嗦地点头:“怕。”
“不想挨揍就按我教你的说,明白?”
元宝看他一脸郑重,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可一想到自己可怜的手板子,顿时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忙不迭地点头。
“行。”
想不让玉青时发现锅底被烧穿了,第一件事就是确定这锅到底漏没漏。
宣于渊有生之年第一次拿起丝瓜藤刷锅,动作生硬表情狰狞。
元宝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捏着小拳头给他加油鼓劲儿。
老姜刮下来挖个土坑埋了毁尸灭迹。
剩下的就是拿着丝瓜藤死命地刷锅。
宣于渊从未干过这样的活儿,刷个锅弄出了极为吓人的动静,险些咬碎一口后槽牙才勉强看到锅底的糊色褪了些。
他撸着袖子刷了半天,终于把那层可疑的糊色刷掉,举起锅对着有光的地方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看到任何漏光的地方,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
糊是糊了,可万幸是没真的穿了底。
宣于渊怕锅底留着糊味儿引起玉青时怀疑,咬着腮帮子想了想,用清水涮了好几遍,又放在灶上煮了一锅开水。
反复几次确定什么味儿也闻不到了,才擦着头上的汗说:“一会儿你姐姐回来了,你就说锅里煮着的姜水我喝了,然后咱俩把锅洗了,记住了吗?”
扯谎不好。
可不挨打显然更重要。
元宝迟疑不到一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保证道:“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
宣于渊甩了甩酸痛的膀子正想折回去继续坐着,脚尖突然就踢到了一个地上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竟是自己之前从山上带回来的野鸡。
这个野鸡是上山找果子的时候顺手打的。
之前为了护着怀里的果子,他直接找了根棍子,用带出门的绳子把野鸡拴在了棍子上,一路拖拽着回来。
进门后又跟玉青时争了几句,转而去睡了个大觉。
完全没顾得上这玩意儿。
他用脚尖踢了踢野鸡的尾巴,皱眉道:“你姐姐看到这个了吗?”
元宝拧着小眉毛嗯了一声,纠结道:“看到了。”
“但是姐姐好像不想弄。”
玉青时匆匆拎起野鸡看了一眼,就满是嫌弃地重新扔到了地上。
一点儿打理的想法都没有。
元宝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只记得玉青时当时的表情的确是很纠结。
宣于渊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玉青时嫌弃的原因是什么,四下看了一圈索性说:“去抱些柴火来,咱们把这野鸡清理利索了等你姐姐回来就能吃。”
元宝脚尖点了点地,不是很确信地说:“你会弄吗?”
宣于渊被他的质疑气得笑出了声,咬牙道:“我不会,难不成你会?”
宣于渊不会做饭,也不擅家事农活儿。
可在野外怎么才能活得安逸,他绝对比这个家里的任何人都清楚。
他先在锅里烧上水,又把歪了脖子的野鸡拎到门口,用菜刀划破脖子把血放干净。
等锅里的水烧开,把开水倒入木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