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是……”
裴春之再次打断他:“——是不是要我回新安才能解决的事?”
“是的。”
“那就是有求于我。”裴春之给他定了性,“到底是什么事?”
“……”
裴载之看上去脸色很不好看,裴春之猜想,大约是因为她并没有像裴载之想的那样表现出丝毫急切和关心,他大概失望了。
可是,她其实也不需要他的通知,她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照时间,裴永明和陆林花……差不多该离婚了吧?
“爸妈最近吵架,可能要离婚了。”
裴载之垂头丧气道,他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正是这张脸让他从小到大吃尽了红利,占了数不清的便宜,得到了许许多多不应该属于他的爱。裴春之打量他,发现这个哥哥看上去居然过得不太好。
他身上的衣服两年前她就见过,是旧衣服了,尺码也显得有些不合身。可是前世,裴永明和陆林花吵得再凶,也没有委屈过裴载之的衣食住行。
“到底怎么了?”
“事情太多了。”裴载之郁郁寡欢道,“我想想得从什么时候说……”
这两年,裴永明和陆林花过得一点也不好。
裴春之彻底离家出走后,最先蠢蠢欲动的是裴永明。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在店里偷偷平账,攒私房钱。陆林花发现后,那笔钱全都不翼而飞,陆林花再三逼问,裴永明都一口咬死忘记花哪儿了。最后陆林花查了裴永明手机,终于真相大白——裴永明出轨了。
除了做账,裴永明还干了一件恶心事。不过,这件事的具体情况裴载之也搞不清楚。矛盾的核心是他们准备买的房子,之前已经在装修,陆林花却突然发现房产证上根本没写她的名字。然后两人开始了世纪大战,随着时间推移愈演愈烈,逐渐发展到两个人互相把对方被单床垫全都扔出去的程度。
如此一来,自然没人顾得上管裴载之的生活质量了。
裴春之大吃一惊:“这么夸张吗?”
“可能也有你的关系。”裴载之小声嘀咕道,“他们吵架总要提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
“后来,警察又来了一趟,把爸妈都批评教育了一通,还有居委会的人……反正,来了很多人。他们说了好多话,都说你以后一定有天大的出息,说爸妈目光短浅,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云云。”裴载之说,他看上去还有点不服气,小声嘀咕着什么“我也没那么差吧”。
裴春之顿时笑了,她已经有点忘记上辈子裴永明是怎么和陆林花吵架的了。出轨那段似乎确有此事,前世有一年多时间,他们俩已经事实上分居;买房子的事,上辈子裴春之倒不怎么清楚。
裴春之说:“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裴载之道:“他们……吵得天翻地覆,在抢孩子。”
“抢你吗,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裴春之早有预料。
“……抢我们两个。”
“啊?”
裴春之傻了一阵,她脑海里还停留着上辈子,裴永明和陆林花把她当垃圾丢来丢去的日子。
“两个人都想要同时拿到我们俩的抚养权。”裴载之解释道。
“为什么?”裴春之疑惑道,“我还以为他们都很烦我呢——也没见他们来找过我啊。”
“是你,比较,长脸。”裴载之艰难地说,“现在,周围人提起咱家,就要说是那个‘被天才少年班女儿断绝关系的爹妈’。而且,断绝关系是没有用的,实际上你还有赡养的义务——也许他们是在抢这个吧,毕竟你看起来……比较有出息。”
顾榕在旁边气笑了。
“搞了半天,是想要白赚一个高材生女儿保底呢。”顾榕冷嘲热讽道,“反正我们小春在莲池,自己养着自己再好不过的,也不用他们付钱,现在赶紧抢一下抚养权,老了好突然上门要钱,是这个意思不?”
顾榕骂完不在场的裴永明和陆林花,立刻调转枪头,冲着裴载之骂道:“至于你,也是个蠢货。你爸妈疯了,脑子进水了,你能傻乎乎的就过来照做?我猜你这趟过来不简单,估计是你爸妈还让你来试探我们小春态度的吧?看看有没有机会修补一下,毕竟是个莲池高中的女儿呢,又是少年班,以后985估计跑不了。”
“你们家算盘响得,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榕嘴上又嘀咕了几句,看着嘴型,估计不太干净。裴春之失笑地握了握顾榕的手,转头对裴载之道:“你回去吧。”
“可是……”裴载之闷闷地说,“你一丁点也不想回去看看吗?哪怕是看一眼呢?”
“不感兴趣。”裴春之微笑道,“你可以回去交差了,我冷酷依旧,坚如磐石。”
说罢,裴春之转身就走,走出二十来米,裴载之在身后大喊:
“裴春之——如果他们生病了呢?如果他们出事了呢?你也都漠不关心吗——”
顾榕停下步子,看那样子,她又想骂人。裴春之摇了摇头,拉住她,头也没回的往楼上走去。沉默本身也是一种回答。
裴春之走着,走着。路上,不断有撞见她的人停下,向她笑嘻嘻地打招呼:部长好,学姐好,小春下午好,学妹篮球赛打完啦?一路都是笑脸,一路都是欢迎。
思绪翻涌,她想起新安遗世独立的日子,忽然感觉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上辈子,是她跑到裴载之的教室,可怜巴巴地想要问他爸爸妈妈怎么了——这辈子,轮到他来问她。
她甚至连感慨世事无常的心情都很淡,没几分钟,她就把今天的小插曲忘了。
下课后,她要去菜场给外婆买菜。裴春之心心念念着:今晚不如吃鲈鱼,没有刺,方便外婆吃。
裴春之刚来莲池后就获得了特权,她可以不上晚课。少年班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漂亮女老师,叫做宁希漾,毕业于中央大学中文系,刚刚工作五年。莲池高中的师资好到令人震撼,至少,裴春之之前还从没接触过从中央菁华毕业的老师。
宁希漾从来不管学生的个人生活。如果请假,她一定会批;如果不想上课,直接逃学她也兜着;班上一些理科男讨厌上文科课程,总是翘课去电脑房玩电脑。裴春之觉得这总该惹怒她了——结果宁希漾找他们谈了一次话,后面照样不管。
裴春之是班长,第一学期刚进学校,她就竞选成功。后来她忍不住问宁老师:为什么不管他们?
因为天才是有特权的嘛。宁老师说,你要知道,少年班的学生,不一定真的会需要走高考考上大学,你们中的很多人,也许只凭借某一门的奥林匹克竞赛,就可以进入最高学府——所以,逼着大家学好每一门,确实没什么必要。
宁老师又说,“不过,这个责任也得他们自己承担。我已经把话跟他们说清楚了,如果不去上史政地,万一你们竞赛滑铁卢,高三重新回去高考的时候,别哭。”
裴春之意识到这是一个和新实中,和铜一中都截然不同的地方。当天晚上,她告诉班主任,她希望以后所有的晚课都可以不参加。宁希漾果然直接同意了,不过,她也确认了一下她要做什么。
“照顾外婆。”裴春之说。
“好孩子,很孝顺。”宁老师夸奖她,“可是,这不也应该是你爸妈的责任吗?他们不能指望你一个初中生照顾老人吧?”
裴春之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含糊地说她的父母工作很忙,好在宁老师没有细问,爽快地给她批了特权。
裴春之就此每天下午放学回出租屋,先给外婆做饭,再写作业。
她写作业很快,少年班的题目并不难,只是教课的速度飞快,初中三年一年半上完,高中三年两年上完,还有半年高考复习,力求把“揠苗助长”发挥到极致。裴春之没有压力,因为这些东西上辈子的记忆还没洗干净,她甚至觉得异常轻松。
初一的时候,她主动向老师提出,能不能让她去尝试一下高中数理化的竞赛。老师们都以为她疯了,告诉她提前学了并不等于真的会了。裴春之反复要求,老师们仍坚持拒绝。
最后,裴春之没招了,和当年震慑谭长松一样,要了三张奥林匹克竞赛试卷,找了个空教室做完,老师批完卷子,脸上都露出大梦三生的表情——就此,裴春之成为有史以来,莲池年纪最小的高中竞赛参赛选手。
第一年,她拿了数学和物理的省赛一等奖,生物考得太细,她全忘光了,没考;信息没学过,不敢考;化学不感兴趣,没浪费时间。
拿了省一,就进了省队,准备国赛。数学物理一起准备太紧张,裴春之虽然重生后被所有人捧成天才,她自己是知道自己“开挂”了的。出乎很多人预料,她没有选择数学,而是选了物理。
最后结果全国三等奖。裴春之自己很不满意,周围的老师同学,大概都被她吓傻了。不过,在少年班里,什么人都有,裴春之觉得她也不算太过显眼。只是,这似乎把沈星映刺激得不轻,他学数学学得近乎废寝忘食了。
顾榕也老是逼问她:你到底什么时候学得物理?
裴春之只好装傻。这是个没法回答的问题——难不成,说她上辈子学的?
第38章 减肥成功的高考状元38 营养液1w加……
裴春之回到出租屋, 外婆在阳台晒太阳,她喜欢收拾东西,还喜欢种花种草。裴春之打了招呼, 拎着新杀的鱼去厨房烧饭,新鲜的鱼在袋子里一路蹦跳, 裴春之背着书包, 制服它还有些困难。
电话响起, 裴春之花了十秒与死鱼搏斗, 然后掏出手机——是顾榕, 今天篮球赛庆功,晚课后去ktv玩, 大半个班都去了, 裴春之想了想答应下来。
“可以,几点钟?地址是哪?我过去。”
顾榕电话那边嘈杂起来,一个男生大声说:“裴春之吗?裴春之也来?”
“裴神也来吗?”
“我去,我还没听过班长唱歌呢……”
裴春之忍俊不禁, 善意提醒道:“顾榕,你那边声音我都能听到哦。”
顾榕转身骂了两句,身边声音果然安静多了。顾榕的声音由小变大,她说:“十点到十一点半, 就学校对面那家, 包厢号我回头发你。”
“我可警告你哦, 这次不许坐角落写你那小说了,必须参与活动, 活跃起来!”
裴春之连连点头,表示一定遵旨,顺便还为上次做了小声的辩解:“上次是书上榜单, 得加更……特殊情况!”
“我还没说完呢!”顾榕反复强调,“如果有人找你来问题目,也统统不许同意——整天问题目问题目,是好学还是好色,我自有分辨!”
裴春之虚弱地说:“……可是,来找我问题的大多数是女生啊!”
“是女同学还是女同性恋,我也自有分辨!”顾榕痛心疾首地说,“小春啊!你太单纯了——你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屁股啊!”
到底在说什么啊!正好外婆拄着拐杖进了厨房,裴春之吓得赶紧把电话挂了。
外婆身体愈发不好了,前段时间去做了个结石小手术,牙也又掉了好几颗。
“之之啊,十九的猫砂,我刚刚铲掉了。”
“哎呀,我马上就会去干的呀。”裴春之一边把鲈鱼放到锅里,一边脱手套道,“我不是说了吗,都留着我来做就可以,你这个年纪,一定得小心别摔跤啊!”
外婆像个小孩子一样懵懵地点头。裴春之蹲下身子,十九弓着身子,伸了个懒腰,外婆问:“你晚上要出去?”
“是的。九点半出门,十二点左右回来,很多同学一起去,应该很安全。”
“哎……”
外婆虽然牙掉了,舌头却好好的,唠叨起来能让裴春之脑袋痛,现在祖孙俩呈现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两个人都把对方当小孩,把自己当大人。
裴春之慌不择路地跑去写作业了,她和小学一样,习惯在课上先写一部分,因此作业写得格外快。等她把所有作业写完,悠闲地翻阅物理竞赛题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闪动了两下。
是沈星映发的消息。
“【沈星映】:今天你也来?”
裴春之回复他:是的,gr跟你说的?
“嗯。”
裴春之单手打字,“怎么了吗?”
“没什么。”
沈星映的名字下面,“对方正在输入中”闪动了几分钟,裴春之以为他有话要说,谁知等了半天,对方什么也没说。
不知道想干嘛。裴春之觉得今天一个两个的,似乎都有点奇怪。张钟子航在群里发了好几条消息,他在铜实中上学,真和何子昂成了同学。这只能说何子昂倒霉,因为张钟子航现在的兴趣爱好就是每天在群里报告何子昂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倒霉事。
“报告,黄同学今天数学考了倒数第七,拿试卷下去的时候哭了。”
“黄同学”是张钟子航给何子昂取的代号,因为一开始他一直喊他“黄谣男”,后来为了隐蔽,就成了“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