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轩晃着两人的手嗨了一声:“谢来谢去的做什么,咱们现在应该好好想想,如何顺势踩上宁王一脚,让他永远都翻不了身才是!”
第82章 好在 他们可以要,但决不能抢!……
皇帝一路回到御书房, 坐下后顾不上喝茶便问道:“宁王和谢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自三月成安侯府春宴那件事之后,皇帝便将平郡王府的人裁的裁撤的撤, 还将贺圆调了过去。
贺圆表面上在王府任职,实际还是皇帝的人。
在抓到林四, 顺着这条线索查到宁王之后, 皇帝为了顾全大局将实情隐瞒了下来, 没有大肆声张。但他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贺圆, 让他提防宁王府对齐景轩不利,再次出手陷害。
谢家是贵妃的娘家, 宁王的外祖家, 春宴之事保不齐就有谢家从中作梗, 贺圆自然就对双方都注意了起来, 一直派人暗中盯着。
“据臣所知, 一切如常, 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想来应是陆公子的人先一步抵达了京城, 谢家还不知道营州那边出事了。”
贺圆恭谨回道。
营州乃边关重地,又与京城相距甚远,若是频繁书信往来, 难保不会发现。宁王和谢家为了隐瞒自己私采铁矿的行径, 定然不会冒这种风险。营州那边必然有他们信得过的人亲自坐镇掌控大局,若非大事不会轻易与京城这边联络。
陆衡虽然误闯了矿山, 但对方没有认清他的身份前, 不会想到他是京城这边过去的人,也就不会第一时间给京城传信。
但时间一长,无论抓没抓到人,出于谨慎他们都会给京城送信, 让宁王和谢家小心提防。若是他们知道那人是陆衡,定然还会派人去盯着陆家,甚至可能会有其他动作,比如……提前造反。
但根据贺圆目前知道的消息,宁王与谢家并无什么异动,甚至没对陆家有更多关注。
皇帝听后松了口气,这才端起手边茶杯灌了一大口。
刚才听齐景轩说了谢家私采铁矿之事,他料定宁王必是有谋逆之心。从昭华宫出来这一路上他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急得直冒火,只是怕露出行径让人察觉,这才绷着没表现出来罢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当年高祖夺嫡,腥风血雨同室操戈,齐家皇室有名有姓的死了大半,最终又被夺嫡成功的高祖杀了大半,余下的都贬去了苦寒之地,连姓氏都给人改了。及至太宗,便只有先帝一个儿子,先帝又只得先太子一个皇嗣。
先太子一死,先帝想从旁支过继个嗣子竟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翻开玉牒一看,血缘上关系比较亲近的旁支要么死绝了要么与他这一支有深仇大恨,他若不想自己的身后事太过潦草,只能从那些已快出了五服的人中挑选。
于是如今坐在宝座上的皇帝就这么被选中了,选中他的原因至今私下被人提起时仍被视作笑话:钦天监测算说他子嗣兴隆,儿女缘深厚,简单来说就是好生养。
先帝和太宗都子嗣缘薄,为了大周江山稳固,为了后世皇帝好好照看他们的皇陵,他选了个“好生养”的皇帝。如此一来这一支就能持续绵延下去,不会让皇位再落于那些与高祖一脉有仇的人手里。
于是乡野之地的一普通少年,一个除了国姓之外几乎一无所有,过得还不如当地豪绅的人,就这样成了皇太子,在先帝驾崩后继承了皇位。
先帝是在自己的身体快撑不住时才不得不过继的嗣子,统共教导了皇帝不到两年便过世了。这样短的时间,如何能让一个从未接触过皇权的少年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呢
朝中大臣蠢蠢欲动,世家大族野心勃勃,各个都想让皇位上的那个人为自己所用。
皇帝在短暂的兴奋与欣喜过后开始胆战心惊,时常夜半从恶梦中惊醒。他梦见自己被做成一副傀儡,穿着龙袍在皇位上被人任意摆弄,一切行为都由不得自己。在有了第一个儿子之后,他甚至梦到自己被人从皇位上拉下来,改立那个襁褓婴儿为帝。毕竟一个婴儿要比成年的皇帝好掌控多了不是吗
但好在惠嫔的那个孩子早产了,身体十分孱弱,一看就不是皇嗣的合格人选。
是的,好在。
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尽管……那也是他的儿子,是他第一个孩子。
后来,皇帝终于还是熬了过来,靠着先帝留给他的人手坐稳了这个位子。
虽然过程艰难,但他最终还是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皇帝。如今二十余年过去,他对朝中事已是得心应手,再不是从前那副无知少年的模样了。
他一度认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再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慌张无措了。哪怕他知道谢家何家这些外戚都不安分,世家大族仍想架空他的皇权。但那又如何呢从前他们没做到的事,如今更不可能做到。
皇帝对此十分自信,即便当初从林四那里探得宁王陷害齐景轩的事,知道宁王不大老实,他也很是平静。
都是皇子,谁不想做储君不想做皇帝无非是能与不能而已。像宁王和景安郡王这种有世家大族支持的,他们只会更想。
可今日当他得知谢家在私采铁矿,确定宁王对皇位有意时,那股多年未曾有过的慌乱忽然又冒了出来,让他心跳加速毛骨悚然。
皇帝灌了口茶,压下这股忐忑的情绪,道:“继续让人盯着。石安既已入京,谢家那边想必很快也会得到消息,届时他们必有动作,一有发现速速来报。”
贺圆应诺,又道:“陛下,贵妃那边……不知是否知晓铁矿之事。”
皇帝冷笑一声,道:“她知不知晓,都不重要。”
私采铁矿,意欲谋反。既是谢家人,就不可能从这件事中撇清,更何况……她还是宁王的生母。
贺圆知道除了淑妃之外,这位陛下对后宫其他妃嫔无甚真情。此事既然被他知晓,不管贵妃是否参与其中,必然都难逃一死,但他要说的不是这个。
“倘若贵妃知晓,宫中……陛下恐怕要更加提防一些,特别是后宫送来的饮食等物,定要仔细。”
贺圆道。
嘉贵妃与惠嫔不同,从一开始就是谢家精心挑选送入宫的,原本意在皇后之位,只是最后未能争夺成功而已。
这些年她虽在后宫,但谢家与她往来颇多,她在宫中也并非全无人手。
虽然皇帝已经有所防范,但若谢家和嘉贵妃在宫内宫外联手,保不齐真叫他们钻了什么空子。毕竟这天底下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再严密的防守也可能百密一疏。
皇帝颔首:“这个朕知道,你不必忧心,自去做好你的事就是。”
贺圆再次应诺,躬身退了出去。
皇帝面色沉沉,待他走后对侍立在旁的福顺抬了抬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福顺平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才点了点头:“喏,奴婢这就去安排。”
殿外天朗气清碧空如洗,殿内却是气氛阴沉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皇帝又拿起陆衡写给齐景轩的那封信看了看,攥着信的手越收越紧。
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孩子争夺储君之位,但决不允许他们在自己还在皇位上的时候觊觎这个宝座!他们可以从他这里要,但决不能从他手中抢!否则……别怪他不顾念父子之情!
第83章 暗语 一切如常
宁王是三日后收到的来自营州的消息, 彼时他还在府中养伤,已经许久没出门了。
虽然太医说他受的是皮外伤,这些伤确实休养一阵便不怎么疼了, 但因齐景轩的拳头大多落在了他脸上,那些淤青还未尽数消散, 出门被人看见少不得要受到议论, 他便关在府中没有出去。
原想着等伤好了定好想法子好好再收拾收拾齐景轩, 哪想到还未等到这个机会, 便收到营州来信。
“你说什么”
向来沉稳的宁王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目狰狞:“有人闯入了矿山”
“是。”
从营州而来的谢家下人满头大汗, 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 进门后都没顾上整理一下仪容便来传话了。
“那一行人是夜里闯进来的, 看着是个年轻公子带着几个随从。我们当时便派人去追, 奈何是在他们离开矿山时才发现的, 有些晚了, 没能追上。”
“后来我们一直四处搜查, 但始终没找到那一行人的踪影。”
“七爷恐日久生变,就让小的来京城这边给您和谢家送个信,让您小心提防。”
下人说到这顿了顿, 吞咽一声, 神情有些惊恐。
“但就在小的离开营州那日,冯管事回来通禀, 说……说他险些就抓到了那位年轻公子, 虽最终还是叫人逃了,但他当时远远看到了那公子的相貌,似是……似是陆家六公子陆衡。”
“七爷当时就急了,让我立刻快马加鞭, 务必赶在陆公子之前把消息送回京。小的一路没敢耽搁,只用了十三日便赶回来了。只是……我出发时距陆公子带人闯入矿山已经过去七八日了,不知这期间,他们是否已经将消息传过来。若是他们已经知晓,那……”
下人不敢想,额头的汗珠更密了。
宁王也起了一身白冒汗,当即让人叫来一中年男子,问:“近日陆家可有异动”
中年男子一愣,不明所以:“王爷何故有此问可是陆家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们宁王府跟陆家素无瓜葛,又怎会闲来无事派人去盯着那边。既然没派人盯着,又如何知道是否有什么异动除非陆家像何家那样闹出什么分宗的大事来,不然他们如何能知道陆家有什么动静
宁王心中恼火,但也知道自己这么问确实问不出什么,转而又问:“宫里呢还有平郡王府,成安侯府,高家那边,最近都有什么动静吗”
这个中年男人就很清楚了,对答如流:“一如既往,无甚不同。成安侯府虽查出了自家内鬼,但一直没查到真正的幕后主使,所以平郡王还是在和徐世子高公子一起调查三月春宴的事,与以往一样时不时派人到咱们这边打探动静。但咱们一应首尾早已处理干净,他们并无所得。”
“宫里也没听说有什么与往日不同之处,只是……因着您先前与平郡王发生了冲突,陛下已经有些日子没去永宁宫了。”
宁王听到这松了口气。一切一如往常,就说明陆衡应该还未能将消息传进京城。只要他比宫里早一步得到消息,那就还有机会!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又问了一句:“父皇最近可曾见过老七”
“见过,”中年男人回道,“平郡王夫妻二人时常入宫探望淑妃,三日前他们才又去过,陛下当时也过去了。”
宁王皱眉:“他在那里待了多久,都说了些什么,事后可曾召见什么人”
“陛下每每无事时便多坐一会,留下用饭也是有的,偶尔事忙便略坐坐就走了。那日也没待太久,进去后与淑妃母子三人说了会话就回御书房理事了。”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陛下身边都是他自己的亲信,向来不许旁人随意靠近,昭华宫里的人都是他和淑妃亲自选的,一根针都插不进去,属下实在无从得知。”
“不过陛下回御书房时,将贺圆叫去问话了。”
这点倒也不算稀奇,自三月春宴那件事后,皇帝便将贺圆调到齐景轩身边。自那之后,每每齐景轩入宫,皇帝总要将贺圆叫去问话,确保齐景轩的安全。
特别是在林四被抓之后,皇帝似乎知晓了什么,问得更勤了。
宁王当时就怀疑皇帝从林四口中问出了什么,但皇帝没提,一副无事发生,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这次齐景轩对他动手,皇帝不闻不问,甚至都没有责罚齐景轩,他就更加确定三月春宴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但这不重要,皇帝既然没追究,就说明他以为这只是兄弟间的争端而已。兄弟争端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免得闹开了让朝臣看笑话。
宁王也因此确定,皇帝只查到了他陷害齐景轩的事,最多是知道他与朝中某些大臣的妻子有染,不会更多了。尤其是铁矿之事,他必然毫不知情,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冷静,将事情按下不表。
对于自己这位父皇的为人,宁王早就已经看清了。一切无关于他自己利益的事情,他都可以轻拿轻放。就像后妃之间的争斗,兄弟之间的嫌隙,只要事情不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但若是有什么事威胁到了他的皇位,他是绝不会容忍的。
听闻皇帝将贺圆叫去问话,虽然知道这也是常态,宁王还是追问道:“他们说了多久的话,之后父皇可曾又召见什么人”
“没多久贺圆就从御书房出来了,之后陛下也未曾召见其他朝臣。”
中年男人回道,说完又补了一句:“这几日也一切如常,陛下除了朝会以外只在散朝后留下几位重臣问了些朝政,没有特别召见谁。”
听到这里,宁王紧绷的肩背才算彻底放松下来,因伤痕没有完全消散而显得狰狞的表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抿了口茶,声音不似方才那般紧张急促:“京城的兵马呢没什么与往常不同的调动吧”
听到他问兵马事宜,中年男人却愈发紧张起来:“未曾听闻。王爷……这是何意”
宁王放下茶杯,扯了扯嘴角:“他们不动,那咱们该动动了。”
这中年男人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许光,他闻言大惊,骇道:“王爷,这是否太过匆忙了咱们在军中虽有自己的人马,但论起兵力,到底还是比不过陛下。况且营州打造的兵器还未运入京城,为何……”
“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