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冠仙道:“我瞧他当得还挺开心。”
詹宁在旁道:“这算什么,咱们这位牧小世子爷为了好好表现,连家财都舍得散光呢。”
“也没散光好吧!”牧亭煜进来,“我还是留了点的,阿梨姑娘,你说我该不该留的。”
夏昭衣钦佩于他听到被人说坏话竟半点不觉得生气,道:“……该的。”
牧亭煜后边跟着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中等个子男人,年约四十,神情局促,他的目光悄悄在周围打量,最后落在书案后的少女身上,惊艳得微微瞪大眼睛。
少女背后的窗扇大敞,天光明媚,从她秀挺的后背照入,她剔透白皙的肌肤浮着淡淡的粉,饱满紧致,明媚清艳。
“阿、阿梨姑娘?”中年男人结巴说道。
“是我,你是徐大人派来得吗?”
“是,小人是岭州高溪镇衙门的一名捕快,小人姓蔡,名二水。”
“蔡捕快好。”夏昭衣说道,目光朝周围看去,因是临时搬来,地方非常局促,还没有完整收拾出来,加上杨冠仙被抬来,如此“庞然大物”,一时连招待人茶水的坐处都没有了。
就在夏昭衣要开口时,牧亭煜忽然吩咐伙计们:“把杨冠仙往里边挪一点。”
吩咐完,他再转头吩咐其他伙计搬新的凳子进来。
伙计们很快照做。
牧亭煜招呼蔡二水坐下,待伙计从外端入茶水,他还亲自将茶盏从伙计的托盘上端起,放在蔡二水旁边,笑容可掬:“茶水尚烫,仔细烫口。”
夏昭衣眨巴了下眼睛。
詹宁和杨冠仙嘴巴半张,呆呆看着他。
牧亭煜笑容不改,在另一边坐下,冲夏昭衣道:“阿梨姑娘,你们聊。”
夏昭衣看向蔡二水:“蔡捕快,徐县令是如何说得?”
蔡二水稍微适应这氛围,道:“阿梨姑娘差人送来得那几条妙计太及时,也太有用了!我们徐县令问,阿梨姑娘是否曾经到过高溪镇?”
夏昭衣微笑:“有用便好,我未曾去过,但是我师父去过。”
“原来如此,阿梨姑娘真厉害,未曾去过便能借势打人,连环几场诱敌深入再以少胜多之仗,实在太妙了!”
“本就是地形之优,易守难攻,徐县令聪慧,应该也能想到妙计的。”
“哦,对了。”蔡二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詹宁见状,赶紧过来接,生怕牧亭煜抢先。
第1398章 师父之虑
夏昭衣看完信,目光欣喜:“徐县令真好,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还愿意帮我。”
蔡二水道:“阿梨姑娘,是你帮了我们啊。”
夏昭衣收起信,认真道:“相比起我为你们做的,你们帮我做的才是大事,此事若成,便是千秋之功。”
“阿梨姑娘,何事啊?”牧亭煜好奇。
夏昭衣道:“平山海,造船坞。”
“平,平山海?”
“不难,高溪镇东海边一望无际,那边只有一座突兀的小丘陵,凿掉就可以。”
牧亭煜仍觉不可思议:“丘陵山,怎可是能轻易凿掉的……”
夏昭衣看向蔡二水:“其实不需徐县令太辛苦,但因我一时无法抽身,所以暂需徐县令帮我调度人手,我择日便过去划定范围,今后我会留大量人手在那。”
蔡二水道:“好,阿梨姑娘还有什么吩咐,都尽可与我说。”
“我若有什么,我便写在纸上,你带回去即可。你跋山涉水至此,先去休息吧。”
待蔡二水跟着伙计离开,詹宁道:“二小姐,您要去岭州吗?”
夏昭衣点头:“离开河京之前,会去一次的。”
“离开河京?”牧亭煜和杨冠仙异口同声。
夏昭衣笑道:“李乾事了,总得要走,北元战事旷日持久,该结束了。”
说着,夏昭衣拢眉看向门外,师父这会儿,该醒了吧。
还有沈冽,怎么还不回城?
收到得这么多信件,她第一封看得就是他的,第二封是和他有关的,第三封也是。
不是说,进展顺利,一切如意吗。
夏昭衣抬手揉了下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继续拆信继续看。
·
沈冽不喜酒宴,当初在探州,他动不动便要被林建锐设宴招待,到最后,他连强忍都做不到,皆是托病然后让手下去替他“受罪”的。
但现在,程解世说,毕家军将去西北,无论如何也当设宴践行。
这在情在理,沈冽拒绝不得。
荒山野岭,无法设宴,于是,最后还得回河京。
四万大军无法人人安排,毕兴磊带上一干武将进城,夏昭衣在申时得知,问来人设宴酒楼是哪座。
来人才回答完,夏昭衣看到老者和顾老宗主出现在门口,一笑:“师父。”
顾老宗主道:“我呢。”
夏昭衣道:“顾老宗主,下午好啊。”
顾老宗主就是喜欢她脸上的明媚笑容,非常有生气:“你好你好,哈哈!”
老者道:“玉明酒楼在哪?”
夏昭衣也不知,还是来人不太自在地道:“在,御街。”
不仅是来人,屋里的其他人因为老者忽然出现,都有些不怎么敢说话。
连牧亭煜这样的社牛,好像也忽然牛不起来了。
老者点点头。
顾老宗主问:“你要去吗?”
老者眉头轻皱:“我去作甚?”
顾老宗主道:“你不去见沈冽吗?”
夏昭衣好奇:“师父,你找沈冽何事?”
老者想了想,道:“徒儿,你来一下。”
夏昭衣不解,但还是搁下手里的笔,起身出去。
顾老宗主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师徒身后,随他们进去一间酒楼包厢。
他合上门,回头正对上老者没什么情绪的一双眼睛。
不过老者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看向夏昭衣:“徒弟,你和沈冽,谈情了?”
夏昭衣被迎面而来得突然发问,给问得愣了下,半响,她道:“还,不算是吧。”
“何意?”
夏昭衣的目光明亮坦荡:“我是喜欢他的,他好像或许可能……也喜欢我?”
老者双手负后,眉心微微拢着,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夏昭衣不解:“师父,为何叹气?”
顾老宗主冷不丁插嘴:“可能,你师父不喜欢沈冽。”
夏昭衣顿然一笑,想都不想地道:“师父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他都不会叹气。兴许,师父是怕我受情伤。”
夏昭衣朝老者看去:“师父,是不是?”
老者淡声道:“徒儿,你可知,情之一字,颇是俗气。”
夏昭衣眉眼变得认真:“我知,我也知其会令人挠心胡思,迷了本我。但是师父,我仍想一试,后果我自负。”
老者道:“知其不可而为之,或许,是沈冽其人让你觉得可以一试。”
夏昭衣笑起来,灿烂明艳:“师父,你也不想想,若是等闲人,我能心动吗?”
如此倒推,老者点头,的确是。
想到当年一见,沈冽那惊世之貌,老者又点了下头。
顾老宗主道:“你点什么头?”
老者没理他,看着自己的徒弟,声音低沉地说道:“如此,便要去找那沈冽问问对你是否有意了。徒儿,你可要有一个准备,如若他不喜欢你,只当你是个小妹,你可及时抽身,切莫再陷。”
夏昭衣被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师父,他不喜欢我便不喜欢我,我若还是要喜欢他,那我便喜欢着嘛,何必刻意去谈抽身,多累呐。”
顾老宗主顿了下,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高徒,觉悟了然,远胜你师父!”
老者平静道:“便怕你知易行难。”
夏昭衣莞尔:“师父莫怕,我拎得清。”
门外又有人找,不过被牧亭煜拦下,称现在不便。
但屋内的三人都听到了。
夏昭衣看向老者:“师父,我去看看。”
老者点头:“嗯。”
待夏昭衣离开,老者的神情仍凝重,转身去往窗边,隔窗望着窗外的景。
顾老宗主跟去,站在他身旁:“着实羡慕你啊,徒弟如此灵气。”
老者没说话,脑海里依然还是沈冽的脸,不确定的因素着实太多。
“你是怕你徒弟受伤害?”顾老宗主问。
老者淡淡点头,很轻地道:“其他我都能教,怎么疗愈情伤,我却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