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流月抱着和彦劲回来时,和彦颇和默先生都已不在原处。
一个仆妇说,和彦颇去书房了,默先生去煎药了。
流月点头,抱着和彦劲进屋。
陶岚躺在床上,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她的头很痛,集中在右脑,疼得剧烈时,她还畏光及想吐。
流月道:“夫人,小公子来了。”
陶岚转过头去,却见一直乖巧懂事,笑容可爱的儿子,呆愣愣地看着她,眼睛里面什么神采都没有,麻木得如似一潭死水。
他脸上缠着很厚的一层纱布,本就瘦小的小脸蛋,这几日没有好好吃饭,整个削瘦了下去。
“劲儿。”陶岚伸出手,心疼地唤道。
流月倾身,将怀里的小男孩交给他的母亲。
和彦劲却忽然猛烈躲开陶岚的手,双臂紧紧圈住流月的脖子,惊恐地瞪着陶岚。
陶岚愣了。
流月忙皱眉:“小公子,这是夫人,是你的阿娘,你的母亲啊。”
和彦劲用力摇头:“呃呃呃,嗯!嗯嗯嗯!”
陶岚呼吸一滞:“劲儿,你在说什么?”
“小公子,您怎么了?”流月惊道。
周围的丫鬟仆妇们都围了过来。
和彦劲疯狂扭动身子,嘴巴一直发出怪声:“啊!!嗯嗯嗯!!嗯!”
结合他的肢体语言,所有人都看得懂,他想要流月带他离开这。
“你,你说话!”陶岚强行将儿子拉过来,“劲儿,你好好说话!看着娘的眼睛,好好说一句话!”
和彦劲的眼睛都是血丝,冲着陶岚怒吼:“呃!呃啊!嗯啊!!呃!”
“我去找默先生!”一个丫鬟立即道,“夫人别着急,我这就去找默先生过来!”
陶岚死死抱着和彦劲,将他强行按在自己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劲儿,你不要吓娘,你不要吓娘啊!”
默先生刚在药炉后坐下没多久,还没喘上一口气,小丫鬟就来喊他了。
听闻是和彦劲出事,默先生赶紧起来,赶了回去。
屋内一片混乱,堪比陶岱卓来过。
默先生刚到门口,便见和彦劲一口咬在陶岚的胳膊上,从她怀里挣扎而出,跳下床往外跑来。
但因为他的腿一高一矮,极不灵活,跑得太过用力,朝前摔来。
默先生眼疾手快,提前跑去扶他,才没让他磕倒在地。
“劲儿……”陶岚趴在床边大哭。
默先生扶稳和彦劲,看着他的眼睛道:“小公子,你还认得我吗?”
和彦劲唇瓣紧抿,目光非常凶,凶狠地瞪着默先生。
默先生道:“小公子,为什么会这样看我呢,我并没有伤害过你呀。”
和彦劲用力推开他,伸手指着他的鼻子,用非常凶狠的语气结结巴巴道:“嗯!呃呃嗯!啊,啊!!!”
默先生傻了,惊愣地看着他。
和彦劲忽然双手去掐自己的脖子,一边掐一边叫。
默先生没有马上拦他,旁边的丫鬟仆妇们赶来,也被默先生抬起手,示意她们别动。
安静观察了阵,默先生才将和彦劲交给丫鬟仆妇们,要她们把他带回去。
“默先生,劲儿是怎么了?”陶岚看着走来的默先生,急切问道。
默先生的声音很沉重:“那日小公子受了很大的刺激,他自己受伤了,又见到夫人您被伤害,且流了那么多的血,我想,小公子是得了失语症。”
“失语症?那是什么,怎么办?能治吗!”
“能治的,而且小公子也想治好,他刚才便着急要说话。只不过,这失语症我只听闻过,不曾碰到过,我不会治。”
陶岚哭道:“默先生,不会治?”
“夫人别急,我不会,不表示别人不会,北境能者那么多,总有人能治小公子的病。我这就去找大人,让他书信一封送去给日禺大人,日禺大人一定会有办法。”
陶岚忙点头:“好,默先生,您快去,辛苦您了!”
默先生告退。
出来后,默先生沉了口气,转头看向和彦劲的居所方向。
刚才和彦劲指着他鼻子咒骂的那些话,旁人可能听不清,也听不懂。
但默先生完全知道和彦劲想要表达什么。
他在骂他是骗子,骂他没有办法治好他的腿,骂他无能,让他滚。
这个平时看着乖巧懂事的孩子,心底竟一直藏着如此深的仇恨。
而且这仇恨不仅对他,还对他自己的母亲。
第1542章 管他的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在屋内散开,还伴随着一股刺鼻恶臭。
詹宁和赵亚在旁强力忍耐,不敢露出半点过激反应。
而正执刀切开人胳膊,取出这团发臭的烂肉的少女,她面无表情,什么情绪都没有,戴着蚕丝手套的手,平静地将这团烂肉丢在一旁的竹篓子里,然后淡淡吩咐:“盖好。”
詹宁赶紧将竹篓子的盖子盖上。
躺在几张八仙桌拼成的“床”上的老妇睁着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清丽秀雅的脸。
夏昭衣问道:“疼吗?”
老妇道:“就一点点,可以忍。”
夏昭衣道:“待药效退去,会很疼很疼,届时你要忍,不要去抓它。”
“好!我一定不会去碰它的。”
夏昭衣这才弯唇,露出一抹笑容。
清理完里边的腐肉,涂抹上一层药水,终于要缝针了。
詹宁和赵亚紧紧看着夏昭衣的手。
她缝针实在很快,两只手又稳又利索,詹宁和赵亚非常喜欢看她缝针时的手法,相当解压。
缝好后,夏昭衣将老妇胳膊上新出来的鲜血擦净,涂上膏药,再放下衣裳,随后她提笔在纸上写下后续事项。
笔墨干得很快,她将纸折叠好,放在老妇的手心下。
詹宁和赵亚极有默契,抬起半瘫的老妇放在担架上,他们出去后,范宇和管驰紧跟着便扶了一个老人进来。
就这样忙碌了三日,第三日的亥时,众人全累趴了。
面对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有人抓起筷子就狼吞虎咽,有人饿得一直咕咕叫,但没半点胃口。
夏昭衣在房内的屏风后沐浴完,没有下楼,没有吃饭,直接在床上倒头就睡。
隔日,一只鹰隼划天破空而来,在风雪中稳当停在老锅家的后院里。
老锅的儿子赶紧跑去,取下竹筒,看了眼塞在竹筒里的信封,他没有去找老锅,而是直接就朝夏家军所住的那片屋舍跑去。
夏昭衣刚醒没多久,正在楼下大堂吃东西,接过信后,她看了眼,递给詹宁。
詹宁接来,扬起眉毛:“是那‘眼睛’!”
他将信拆开,快速看完,一下乐了:“二小姐,陶岚的报应来了。”
众人纷纷看去。
詹宁道:“她又有身孕了,不久前遭林五妹刺杀,致孩子早产,她的大儿子也被林五妹的刀片割破了脸,她因为出血严重,已卧病在床多日,下不来了。”
众人喜道:“活该!”
“报应!”
“她真该死啊!”
“可这么死,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夏昭衣道:“林五妹?”
詹宁道:“对,就是我们的老熟人,林五妹!‘眼睛’说,不日,林五妹的通缉令就会传过来了。”
吕无为和林五妹在规州七散山的这条线索,还是詹宁一路追踪木布伊凡他们所得。
后来夏昭衣派张翅率军去七散山围剿他们,这些人死伤惨重,作鸟兽散,詹宁放弃追踪吕无为和林五妹,严盯木布伊凡他们,追去了筠州,至此再无吕无为和林五妹的消息。
“还真怪,”詹宁又道,“林五妹为何要刺杀陶岚呢,而且不惜千里迢迢,赶去明芳城刺杀。”
夏昭衣一笑:“光凭我们在这里猜,是猜不出原因的。”
詹宁点头:“也是,就算我们猜到了真实原因,也无从证实,所以不徒劳了。”
夏俊男道:“今后有机缘得知,那就得知,无机缘得知,那就作罢。反正结果不变,其他的,管他的。”
出发时间定在未时,天空在落一场小雪,本就人烟稀少的街道就只有一两人在走动。
夏昭衣并未同人说今日离开,知道他们要走的百姓并不多,但陆陆续续,来送行的人增加到了好几十,并且越来越多。
对于离别,夏昭衣向来干净利落,她在马背上同他们抬手抱了一拳,笑道:“乡亲们,后会有期!”
而后,她一马当先,扬鞭先行:“驾!”
大军紧跟其后,上千匹骏马踏雪,追随少女远去。
糖瓜城的三日休整,让夏家军的精气神养得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