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慕容煜指尖敲了敲账册上的红笔批注,“孤昨日路过城西粮仓,见仓门落锁,蛛网密布,却闻得米香四溢,熊刺史,这天灾倒像是欺上瞒下的托词。”
熊安脸色骤变,正要辩解,却不知慕容煜身后的银刃何时已闪至自己身边,他腰间的刀也架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熊安吓得双腿一软,扑通跪下:“殿下明鉴!臣当真不知粮仓之事,许是有人刻意隐瞒,臣这就带人去打开粮仓查看。”
见他还不肯说实话,慕容煜朝银刃使了个眼神,只一瞬,熊安的右手臂就被划了几个口子,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裳,疼得他哇哇大叫。
慕容煜将账册扔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交代,否则下一次划的,就不是你的胳膊了!”
熊安捂着伤口,直磕头道:“殿下明鉴,此事皆由大皇子授意,是他……”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飞进一支弩箭,直奔慕容煜面门!
第101章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煜侧身避过,拔出一旁书案上的剑,寒光闪过,弩箭被生生劈成两段。
银刃迅速将太子护在身后,刀光剑影间,几名蒙面刺客破窗而入,熊安趁机滚到桌底,浑身发抖。
“留活口!”慕容煜沉声道,银刃点头领命,手中横刀与刺客兵刃相撞,火花四溅。
然而刺客招式狠辣,竟似有死志,招招毙命,不多时便服毒自尽,只余下一地黑血。
银刃挥了挥手,几个暗卫进来,将刺客尸体抬了出去。
慕容煜看向熊安,步步紧逼,最后挥舞手中长剑,将其毙命。
“为官者不能造福一方百姓,有何脸面活在世上?”慕容煜收剑,拿出自己的令牌,“传孤的命令,祁州刺史熊安德不配位,意欲行刺于孤,已被就地正法,即日起祁州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那日慕容煜得知熊安是慕容乾的人后,便极少外出,表面上对熊安信任,但私下让银刃去打听了关于熊安的不少事迹。
熊安自上任来,每次收税的手段都上不得台面,城中做生意的商人更是要多交一倍的税银,百姓们苦不堪言,也有人曾打算上奏,但刚出祁州,那人便没了性命。
银刃顺带收集了熊安的不少罪证,慕容煜便决定将计就计,借熊安来引出那些刺客,一网打尽。
祁州百姓感念太子处置了熊安,得知他是为了禹州前来,城中商人纷纷捐献银钱,慕容煜见状,亲自登门,对每一户商人都表示感谢。
处理完祁州的事情后,慕容煜命人清点好了物资和银钱,打算返回禹州,然而第二日,慕容煜站在通往禹州的必经之路前,望着眼前崩塌的山体,脸色铁青。
滚落的巨石堵住了整条山道,树木折断的碎屑散落在地,近日祁州风平浪静,显然是人为所致。
“殿下,这是熊安的笔迹,”银刃呈上一封密信,正是熊安写给大皇子的报信函,“他故意拖延物资,又制造山体滑坡,是想将您困在祁州。”
慕容煜捏紧密信,信纸在掌心发出簌簌轻响,他查看了祁州的舆图,思索片刻后吩咐:“所有人,立刻绕道水路,飞鸽传信给谢先生,让他做好接应准备。”
禹州。
谢知砚在接到太子走水路的消息时,郭春的伤势已好转大半。
大夫正在为郭春换药,谢知砚的目光落在他腹部狰狞的刀疤上:“郭兄,此次回京,我定要向陛下为你请功。”
郭春却摆了摆手,按住谢知砚的手腕:“比起这些,我更担心太子殿下的安危,大皇子既然敢对赈灾物资下手,难保不会对殿下……”
他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刀剑碰撞之声。
谢知砚瞳孔骤缩,走向窗边往外一望,只见数十名刺客正与护卫缠斗,为首之人戴着的那个面具很是眼熟。
谢知砚对大夫和房内的两个侍卫道:“你们保护郭大人从后门离开,去禹州县衙调兵来!”
这些刺客很显然是为他而来,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紧挨着百姓安置的地点,所以谢知砚不能走,免得这些刺客因此迁怒百姓。
郭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接过谢知砚递来的令牌,和其余几人赶紧从后门离开。
刺客们听见屋内传来的动静,立刻改变策略,不再恋战,转而向谢知砚围攻。
谢知砚不会武功,但还是抓起一把刀尽量抵挡,片刻却觉肩头传来一阵刺痛,一支支弩箭破空而来,直指他咽喉!
“大人!”危急之际,褚旭带着青州调查归来的暗卫及时赶到,将刺客逼退。
谢知砚望着褚旭身后背着的木箱,箱角露出的青色布条与山匪标记一模一样,心中已然明了。
“大人且先疗伤,属下已查清,苍梧镖局在半年前已被大皇子收编,”褚旭撕开一个已经死了的刺客衣襟,露出心口处的黑痣,“这些人都是大皇子豢养的死士,他们借镖局之名行暗杀之事,半年内替大皇子处理了不少反抗他的党羽。”
谢知砚将为首那人的面具拿在手中打量,“这面具似乎不像是大胤的......”
话音未落,大门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慕容煜率领的物资队伍终于绕道抵达,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谢知砚身边,看到对方染血的衣袖和满院血迹,眼神一滞:“谢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伤要紧吗?”
谢知砚朝他拱手,“方才有刺客前来,幸亏褚旭及时赶到,多谢殿下关心,无妨。”
慕容煜让人将物资和银钱都带了下去,又吩咐褚旭和银刃去亲自盯着物资,这次一定不能再出意外。
房间内,大夫正在给谢知砚上药。
郭春一脸懊悔,“都是我无用,去县衙调兵太慢,这才连累谢兄受伤。”
谢知砚淡淡一笑,“我没事,都是为了百姓们,无妨。”
大夫包扎好伤口,又开了几贴药,嘱咐片刻便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三人,谢知砚将手中染血的面具递给慕容煜,“殿下请看,这面具上的狼纹可觉得眼熟?”
慕容煜拿在手中端详,片刻后恍然大悟道:“这是东翼国皇室的标记!这些刺客竟是东翼国的人!”
谢知砚点点头,“大皇子借水患将你我牵制在禹州,不惜勾结外敌行刺,还故意阻断粮道,简直其心可诛!”
慕容煜将面具死死捏在手中,低声怒斥:“孤早就知道大皇兄想做太子,这么多年来,他与孤势不两立,但孤都看在血脉之亲的份上,对他处处忍让,如今倒好,他竟敢通敌叛国!”
谢知砚强撑着伤势,从怀中掏出一卷密档,“这是臣让褚旭在青州查到的证据,苍梧镖局近半年的走镖记录里,有三批货物标注为瓷器,实则却是东翼国的战马,大皇子借着封地之便,私通敌国,筹措兵器,意欲何为,相信殿下自有决断。”
肩膀的疼痛让谢知砚忍不住咳嗽起来,郭春连忙倒了杯水递给他,有些担忧地开口:“虽然现在证据确凿,但我们都远在禹州,即便让人将证据送回京城,这一路上山高水远,难免不出意外。”
慕容煜看着那卷密档,思索再三道:“这些证据暂且封存,待回京后,孤亲自呈给父皇;当务之急,是赶紧处理好禹州灾民,稳定民心,至于大皇子……”
他眼神一寒,“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蹦跶不了多久。”
第102章
京城。
慕容乾正对着青州送来的密报暴跳如雷,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溅起的碎片划伤了跪地汇报的暗卫首领。
他一脚踹向案几,竹简散落一地,脸色也愈发狰狞,“一群废物!连个谢知砚都杀不了,还让他摸到了青州去!”
跪在下首的暗卫首领浑身发抖,额角冷汗砸在青砖上,“殿下息怒,那谢知砚身边有许多武功高强的暗卫护着,属下们确实已经尽力……”
“够了!”慕容乾抄起桌上的青瓷笔洗砸过去,瓷片划破暗卫脸颊,他忽然冷笑,目光落在“苍梧镖局”几个字上,“有些棋子,没用了就该及时舍弃!”
谢奕辰推门而入,袖中飘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他望着满地狼藉,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却在抬头时换上忧心忡忡的神色:“殿下可是为青州的事烦心?如今谢知砚已知晓了苍梧镖局的底细,保不齐已经收集了您与东翼国勾连的证据,殿下若要自保……”
“你有话直说。”慕容乾挥退暗卫,独留谢奕辰在屋内。
谢奕辰俯身拾起一枚碎瓷片,在掌心转了两圈,“苍梧镖局本就是殿下养在暗处的死士营,如今痕迹败露,不如将其定性为‘通敌匪帮’;至于与镖局往来的文书……”
他指尖突然用力,瓷片刺破掌心,鲜血滴在密报上,“烧了便是,死人不会开口,活人才会惹祸。”
慕容乾眯起眼睛,神色晦暗不清,“你是说……”
“苍梧镖局的独子叶林江不是还在京城?”谢奕辰掏出手帕擦血,嘴角扬起一抹阴鸷,“他若真和宋府攀上了关系,陛下多疑,您觉得,宋威能脱得了干系吗?”
这日,芷兰书院的晨课刚结束,宋瑶便被小厮急召回家。
她走下马车,远远就看见宋府门前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当中停着八抬大轿,轿帘上用金线绣着“苍梧”二字,一看就是青州叶家的标志。
“宋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叶林江穿着一身湖蓝锦袍,发髻高高束起,看起来比往日精神得多。
他笑着走上前,想要拉起宋瑶的手,却被宋瑶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宋瑶不解地看向他,“叶公子,你这是何意?”
叶林江微微一笑,朝她拱手道:“在下奉家母之命,来向宋小姐求亲,这是当年的定亲庚帖,还有青州带来的聘礼,足足三十六抬,还请宋小姐过目。”
围观百姓发出阵阵惊叹,宋瑶只觉耳边嗡鸣。
她原本按照贺宜宁与华静娴的计划,借女学还未结课,让叶林江暂缓婚事,怎料今日他竟带着聘礼堵在门口。
宋瑶正要开口,却见哥哥宋威从府中走出,玄色官服绷得笔挺,看向叶林江满是不耐,“叶公子既要提亲,为何不提前知会?如此大张旗鼓,恐有不妥。”
叶林江闻言却扑通跪下,声泪俱下道:“宋将军明鉴!在下前日忽得家母急病的消息,家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与宋小姐的婚事,这才匆匆前来下聘,若宋大人觉得在下有失礼数,在下甘愿在府前跪上三日三夜!”
百姓们闻言纷纷交头接耳,宋威握拳的手青筋暴起,最终还是拂袖道:“先进府,其余事再商量。”
叶林江跟着宋威走了进去,正厅内,宋瑶质问道:“叶公子,你明明答应过我,等我从女学结业再商量婚事,为何突然变卦?”
叶林江却无辜眨眼,“宋小姐,个中缘由方才我已解释过了,实在是家母病重,不得已而为之;你我两家婚约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早些晚些又有何区别呢?
难道说你想退婚?我们苍梧镖局虽行走江湖,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你们宋家若无故退婚,恕我不能接受!”
“你!”宋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若非她哥哥在场,她早就上前给他两拳了。
忽然,叶林江踉跄半步,手按着胸口面色惨白,“你......你们......”
话音未落,他直直栽倒在地,七窍流出黑血。
宋瑶惊得后退半步,撞翻了身旁的青瓷花架,进来奉茶的丫鬟吓得尖叫一声。
宋威赶紧让人去请大夫,不多时,谢奕辰竟带着府衙捕快闯了进来,他一脸得意地看着宋威,“听闻宋府出了人命案,本官特来查探。”
宋威皱眉挡在妹妹身前,“谢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你一个监察御史,哪里来的权力管本将的府中内务?”
“宋将军误会了,”谢奕辰示意捕快抬走尸体,目光在宋瑶苍白的脸上打转,“方才有人报官,说死者是青州苍梧镖局的少东家,巧了,苍梧镖局正是太子殿下在禹州遇刺的元凶,如今死者暴毙于宋府,这难道是巧合?”
他故意拖长声音,“宋将军,此事您怕是难以撇清啊。”
宋威脸色骤变:“谢奕辰!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将与苍梧镖局素无往来,这叶林江也是才到京城不久,你若不信大可去查!”
“有没有往来不是你说了算!”谢奕辰一挥手,捕快立刻上前按住宋威,“皇上有旨,着谢某督办此案,宋大人,宋小姐,得罪了。”
消息传到芷兰书院时,贺宜宁正在翻看兵书,她握着书卷的手猛地收紧,还碰倒了手边的茶杯。
华静娴和刘雪柔也匆匆而来,屏退众人后,华静娴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这是我派去青州的人传回的消息,苍梧镖局在三年前就已投靠在大皇子麾下,他们表面走镖,实则为大皇子运送东翼国战马;
而叶家与宋家的婚事,的确是多年前就定下的,两家交换的信物也都是真实的。”
贺宜宁脑中思绪飞快,“所以,叶林江突然来到京城求亲,也是受了大皇子的示意,宋姐姐和宋将军也是被设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