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宜宁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自从有孕后,前些日子总是想睡觉,现如今又总是饿得慌。
“表哥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更何况,昭玉公主并非性格软弱之人,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许多;
这糕点不错,让厨房多做一些,你给静娴姐姐送去,她吐了好几个月,肯定喜欢吃。”
春眠笑着回答:“夫人放心,我早已让厨房备好,待会儿就送去东宫。”
贺宜宁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她为了不让谢知砚担心,现在都还没告诉他自己有孕一事,等他回来了,定会惊喜万分。
只是上回收到谢知砚来信,说禹州那边情况不太好,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贺宜宁望向天空,喃喃道:“谢知砚,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第116章
禹州终于放晴,慕容煜照常来防水的堤坝巡视,他站在新筑的堤坝上,眼睛却盯着脚下那道狰狞的溃口,不由得眉头紧锁。
那裂痕边缘竟呈锯齿状,如同被人生生撕开,而非洪水自然冲刷的圆弧。
“殿下,这里危险!”郭春慌忙劝阻,解释道,“前几日这里才塌过一次,如今刚刚放晴,土石松动,随时可能再次坍塌。”
慕容煜不语,俯身拾起一块碎石,指腹擦过断裂面,触感异常平整。
他眸色一沉,转身对银刃道:“你在这儿守着,孤与郭大人去找谢先生,这堤坝有问题。”
县衙。
工部的图纸向来严谨,可禹州的堤坝每到下雨堤坝就会坍塌,谢知砚察觉不对劲,所以正伏案研究堤坝的原始图纸。
褚旭站端来热茶,低声道:“大人,您先休息会儿吧,已经入冬了,前些日子又忙着查三位钦差大人的死因,眼瞧着您都瘦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回京后夫人定会怪罪我。”
谢知砚接过茶喝了一口,“你何时也变得这般贫嘴了?”
褚旭笑着回答:“夫人说了,我若不好好照顾您,回去后可要唯我是问;大人,咱们都来禹州这么久了,您难道就不想夫人吗?”
谢知砚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我看是你想某人了吧?”
褚旭闻言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大人,您......您怎么知道?”
“你从小跟在我身边,藏了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吗?”谢知砚微微挑眉,“春眠是个好姑娘,你若喜欢她,等回去后,我替你开口。”
褚旭有些惊喜,但只一瞬,又低下了头,“还是算了,春眠能文能武,什么都会,我......配不上她。”
谢知砚抬头看向他,问道“先前我对宜宁犹豫时,是你告诉我喜欢就要去争取,怎么到了自己还变得胆小了?”
“大人,那不一样,您本来就很好,而且我也看得出,夫人一直都很喜欢你,所以才让您要勇敢一些;
可我......我出身平民,若无大人照拂,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做苦力呢,而且我感觉,春眠对我也没那番心思。”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谢知砚认真道:“褚旭,你武功高强、心思细腻,是一个很好的人,即便春眠不喜欢你,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每个人的出身是无法改变的,但往后的路却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再者,你都没向春眠表明过心意,怎知她不喜欢你呢?”
听完这番话,褚旭有些豁然开朗,也对,自己作为男子,都没有去表达过心意,怎么就开始自怨自艾了呢?
“大人,我明白了。”
谢知砚会心一笑,眼神却瞥到图纸一角,神色微凛,“你过来瞧瞧,这里似乎不太对劲。”
褚旭凑近,只见图纸上标注着“排水暗渠,共计三十六处”,但他们去堤坝查看过,实际建造的暗渠只有二十处。
谢知砚再往后看了看,目光又落到了一行极小的朱批上:排水暗渠共二十处,其中十二处均以竹管代替。
“竹管?”褚旭愕然,“夯土堤坝最忌中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恰在此时,慕容煜推门而入,他直接将那块碎石丢在案上,“谢先生,你看这断面。”
谢知砚拾起碎石,与图纸对照,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这是人为切割的痕迹。”
郭春有些不可置信,也拿过那块碎石查看,“果然,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修建堤坝上做手脚?”
屋内都沉默了下来,片刻,慕容煜做出了决定:“今晚,夜探堤坝,势必揪出这背后之人!”
子时,谢知砚与慕容煜避开巡逻的官兵,潜至白日坍塌的堤段,银刃随之而行,褚旭则在远处望风。
“谢先生小心,”慕容煜压低声音提醒,“这下面很有可能已经被挖空了。”
谢知砚点头,取出随身匕首,插入溃口边缘的土层,刀尖刚没入三寸,便听“咔”一声脆响,果然触到了中空的竹管!
他瞳孔骤缩,迅速扒开浮土,露出一截手臂粗的竹筒,筒身早已裂开,内壁还残留着诡异的黑色粉末。
谢知砚沾了些许轻嗅,脸色铁青,“竟然是火药!他们不仅在堤坝内埋竹管泄洪,还装了火药意图炸毁堤坝!”
慕容煜眉间紧蹙,生气道:“所以先前的三位钦差,定是发现了堤坝的秘密,这才被毒杀!当真可恶!”
突然,远处传来褚旭的鹧鸪哨声,这是示警!
银刃将慕容煜和谢知砚护在身后,拔出了随身佩刀,“有人来了。”
谢知砚环顾四周,看向身后道:“走,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刚转身,堤坝上方的山林里,骤然亮起数十支火把。
“太子殿下真是好雅兴,这么晚了还来巡视堤坝。”为首的黑衣人阴冷一笑,“不如留下来,和禹州的百姓一起葬身洪水如何?”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上游的堤坝瞬间坍塌。
谢知砚看向他,“你们是大皇子的人?”
“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说罢,为首的黑衣人挥刀劈来。
银刃挡在两人面前,与那人交手。
其余人见状,纷纷朝慕容煜而去。
慕容煜知道谢知砚不会武功,他拔出自己的剑将其护在身后,反手斩落迎面而来的两个黑衣人头颅。
“谢先生放心,孤会护好自己,更不会让你有事。”
三人且战且退,直到后背抵上汹涌的河水。
黑衣人狞笑着逼近,“"跳啊!跳下去还能留个全尸!”
谢知砚突然勾起唇角,“是吗?”
他猛地扯动手中暗绳,“轰”的一声,堤坝上方突然炸开一团火光,碎石如暴雨般砸落,黑衣人惨叫连连。
褚旭从硝烟中冲出,“殿下,大人,上游有问题的堤坝已全部炸毁!”
慕容煜轻笑道:“你当真以为我们毫无防备?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从他们决定夜探堤坝开始,他们就怀疑其中有诈,所以才用了这招来引蛇出洞。
第117章
黑衣人首领看着死去的下属,暴怒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剩余的黑衣人蜂拥而上,银刃和褚旭顺势接招,慕容煜也并未打算退缩。
此等乱臣贼子,决不能轻饶!
但这群黑衣人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厉害,他们出手狠辣,招招往致命的地方而来。
此时又下起了大雨,河中洪水如猛兽般咆哮,浑浊的浪头卷着碎石断木,瞬间冲垮了堤坝下方的土坡。
看着慕容煜他们渐渐落了下风,谢知砚环顾四周,发现了不远处悬在河中的索道,那是禹州百姓平日里临时用来渡河的。
谢知砚当机立断,“褚旭,银刃,他们人数多,快护送殿下过河,撤!”
慕容煜猛地攥住他的手腕,“那你呢?”
谢知砚抬眸,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眼底却是异常冷静,“殿下放心,臣不会让自己有事。”
说着,他将慕容煜往银刃身边一推,银刃一把扣住慕容煜的手臂,纵身跃上铁索。
褚旭紧随其后,手中长刀横扫,斩断追来的箭雨。
黑衣人首领也发现了他们想要撤退,怒吼道:“拦住他们!”
然而下一秒,谢知砚见慕容煜已经顺利过河,弯腰拾起地上的刀,直接斩断了索链。
黑衣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知砚,“谢大人好气魄,竟然为了保护这个软弱无能的太子,断了自己后路?”
谢知砚冷笑,“我为的从来都只是天下百姓!”
“谢大人既然如此忠心,那我也只好全了你的心意!”说着,黑衣人举刀看来。
河对岸的慕容煜和褚旭心中一紧,“谢先生(大人)!”
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声破空声骤起,数支羽箭贯穿黑衣人的咽喉!
“禹州府衙拿人!反抗者格杀勿论!”
暴雨中,郭春率领三十名捕快疾奔而来,刀光如雪,瞬间将黑衣人围住。
为首那人见势不妙想要逃离,却被谢知砚抱住了双腿,一时动弹不得。
郭春命人拿下了所有刺客,慕容煜赶来,扯下了为首那人的面具,此人他们都认识——禹州司马,陈大海。
陈大海面如死灰,跪在泥泞中发抖求饶:“殿下饶命,谢大人饶命,下官......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
慕容煜一脚将他踹倒,冷声道:“敢在修建堤坝上做手脚,置这么多百姓的性命不顾,还敢说无奈?给孤老实交代,是不是大皇子在背后指使?”
“这......”陈大海面色微变,有些不敢开口。
谢知砚见状,蹲下身将匕首抵在陈大海喉间,“说清楚,否则本官就将你扔下河为死去的百姓们陪葬!”
陈大海看了眼湍急的河水,崩溃哭嚎道:“是,一切都是大皇子指使的;第一任钦差张大人来禹州时,很快就发现堤坝的夯土里掺了腐草,砂浆也被换了劣质的,他当即要上奏朝廷,大皇子便命我......命我毒杀他......”
“后来两位钦差呢?”慕容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强忍着想要一剑了结他的冲动。
“他们......他们也发现了竹管和火药......”陈大海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大皇子给我的密令,说若事情败露,就炸毁整个堤坝,让禹州变成汪洋......死无对证!”
谢知砚接过信,扫了一眼,信上白纸黑字:若太子和谢知砚抵禹州,不惜一切代价,令其永远都无法返京。
慕容煜将信纸攥得死死的,“皇兄为了那个位置,竟拿这么多百姓的性命来做局,他怎么敢的?”
谢知砚看向陈大海,拍了拍慕容煜的肩膀,“如今既找到了水患无法根治的原因,接下来重建堤坝即可,至于大皇子......暂且将所有证据保留,回京后自有清算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