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煜沉重地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来人,将陈大海押入大牢,择日处斩,平日与他交好之人也都抓回衙门,挨个审问,切莫有漏网之鱼,再给京城传递消息。”
......
原先有问题的堤坝已被炸毁,若上报工部重新要图纸,一来需要不少时间,二来若被大皇子知晓,怕又会给禹州引来麻烦。
所以回到县衙后,谢知砚打算自己绘制修建堤坝的图纸,他还未任太子太傅前,也曾在工部任职过一段时日。
谢知砚用了两日,将画好的图纸交给太子和郭春。
“堤坝基底需用青石垒砌,糯米灰浆浇灌,每三丈设一道龙骨石,竹管排水全部废除,改用暗渠导流,避免中空隐患。”
郭春看着图纸钦佩不已,“谢兄不仅博学,对图纸也有研究,在下佩服;我这派人去相邻的州县采购上等青石,三日内便可运回开工。”
慕容煜注视着图纸,心中忽然有一个想法,“不必去采购,用禹州本地的石料即可。”
谢知砚和郭春有些不解的抬眸。
慕容煜指了指禹州城外的青岩山,解释道:“先前堤坝有问题是瞒不住的,让百姓参与采石和亲手修建堤坝,一来能让他们有钱赚有盼头;二来,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这座堤坝坚不可摧,心中也更加放心。”
谢知砚赞赏的微微颔首,“殿下此举,深得民心。”
这个告示一发出,就有不少百姓前来报名。
开工那日,慕容煜亲自去了,他褪去锦袍,亲自抡锤夯土,一滴滴汗水顺着下颌滴落,混入新砌的灰浆中。
“殿......殿下?”老石匠见状吓得跪地,“您怎能做这等粗活?”
慕容煜抹了把汗,笑着将他扶起,“老人家不必如此,孤也是人,也是大胤百姓,这等小事孤自然能做。”
百姓们远远望着,窃窃私语。
“听说太子殿下亲手斩了陈大海那个狗官?”
“是啊,而且让百姓们参与修建堤坝也是太子提出的。”
“太子真是个大好人!”
人群中,一个瘦弱少年突然挤出,扑通一下跪在慕容煜面前,“太子殿下,草民愿为您牵马运石!我爹就是被旧堤洪水冲走的,您能来禹州,是我们所有人的福气!”
慕容煜扶起他,将锤柄塞进他手中,认真道:“不是为我,是为禹州所有的黎明百姓和万千生灵。”
第118章
福满楼,二楼雅间。
谢奕辰指尖摩挲着白瓷茶盏,目光却落在楼下说书人的身上。
那说书人正眉飞色舞地讲着:“要说这承安公主啊,那可是真正的命格贵重之人,钦天监都亲口所言,若能远嫁东翼国,定能镇住两国煞气......”
台下百姓纷纷附和,有人甚至高喊:“那承安公主何时起程?听说禹州水患一直都没解决,难不成也是有这个原因在?”
自从承安公主命格贵重的消息传出,慕容悦已经好久都没出过她的翠微苑了,她也害怕父皇会听信朝臣和百姓的话,让自己远嫁东翼。
慕容乾见妹妹意志消沉且不吃不喝,十分担心,所以才让谢奕辰去打探,到底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谢奕辰抬手招来小二,丢出一锭银子,“这说书人的故事讲得不错,是谁请来的?”
小二接过银子笑着回答:“回公子的话,咱们福满楼的说书先生都是东家安排的,日日讲新本子呢!”
“东家?刘掌柜?”
谢奕辰显然不信,毕竟他查过刘允的底细,这人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绝不会有胆子敢和大皇子作对。
他背后定还有人指使!
谢奕辰抬手让小二退下,起身离开回谢府后,他找来墨南,吩咐道:“去查一查福满楼的账册和地契,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墨南领命,当夜,他就潜入福满楼账房,翻出了近半年的流水册子。
他悄悄地撕掉一页账册,带回给谢奕辰复命,当谢奕辰盯着上面那熟悉的字迹时,瞳孔骤缩。
这竟是贺宜宁的笔迹!
次日,大皇子宫内。
“贺宜宁?”慕容乾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响。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你确定福满楼是她的产业?”
谢奕辰垂眸,拱手回答:“千真万确,臣查过地契,福满楼虽挂在刘允名下,但实际是皇后赐给贺夫人的嫁妆,而福满楼账册上的确有贺宜宁的笔迹。”
慕容乾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好一个贺宜宁!从一开始的春闱泄题,到如今的和亲谣言,她竟一直在算计我们!”
谢奕辰不语,他现在十分确定,贺宜宁肯定和自己一样重生了,否则不可能那般轻易地答应退婚,又一直与他们作对。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前世发生之事报仇。
“殿下,贺宜宁此举,恐怕不止是为了帮昭玉公主脱身。”
“什么意思?”
“她在试探,”谢奕辰抬眸,眼神十分肯定,“试探我们与东翼国的联系,试探谁才是朝中真正的执棋者。”
谢奕辰眯起眼,“依你之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奕辰沉默片刻,缓缓勾起唇角,“将计就计。”
......
芷兰书院。
贺宜宁执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下几行字,递给一旁的刘允,“明日让说书人加上这段。”
刘允接过一看,面色有些犹豫,“夫人,这会不会太明显了?”
纸上写着:东翼国大王子展祺曾私下密会大皇子,许诺五座空城为聘,实则暗中屯兵,意图谋乱。
贺宜宁轻轻勾起嘴角,“我还怕不够明显呢!”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皇城的轮廓,轻声道:“谢奕辰和大皇子此刻应该察觉到,福满楼真正的东家是谁了。”
刘允一惊,“什么?那岂非......”
“无妨,正合我意,”贺宜宁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他们若真够聪明,就该明白,我布的局,从来不止一层。”
刘允虽不太明白贺宜宁话里的含义,但还是按照贺宜宁的吩咐照做,第二日,整个京城都在议论大皇子和展祺的事。
芷兰书院门口,谢奕辰一袭墨色锦袍,步履如风。
“谢大人留步!”春眠急急阻拦,“我家夫人今日不见客!”
谢奕辰眸色一冷,袖中手指微动,“让开!今日我无论如何都要见到贺宜宁,否则你们的书院就别想开下去!”
春眠丝毫不惧,反驳:“芷兰书院是太子妃与我家夫人一起开办,也是得过皇上和皇后应允,谢大人有何能力让书院关门?”
“你......”谢奕辰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若非今日皇上因传言将大皇子暂时禁足,他也不会这般急切。
自己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来阻拦!
贺宜宁缓步而至,看向谢奕辰眸光骤寒,“谢大人擅闯女子书院,真是好大的官威。”
看着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贺宜宁还是将谢奕辰迎了进来。
谢奕辰看向春眠,“你退下,我有话要单独和你家夫人说。”
春眠自是不愿,见贺宜宁微微颔首,才退了出去。
院内只剩二人。
“你也重生了,是不是?”谢奕辰开口,虽然他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想亲口听贺宜宁说。
贺宜宁端着水杯的手一顿,她缓缓喝了一口,抬眸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谢大人这是魔怔了?”
“别装傻!”谢奕辰逼近一步,目光灼人,“若非重生,你怎会轻易答应退婚?怎会提前布局与大皇子和我处处作对?又怎会......”
他声音蓦地一沉,看向贺宜宁有些眷念,“对我如此恨之入骨?”
贺宜宁轻笑一声,起身走到窗前。
谢知砚院中栽植的梅树已经有了花苞,寒风呼啸,恰如前世她死那日的景象。
“谢奕辰,”她背对着他,声音冷得像冰,“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就该回头。”
“回头?”谢奕辰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若我现在回头,你可愿......”
“不愿,”贺宜宁猛地抽回手,转眼看向他恨意滔天,“前世你设计让我嫁你,又将我囚于后宅,断我羽翼,不仅背着我与慕容悦苟且,还和慕容乾设计陷害护国军,屠我贺家满门!
谢奕辰,你爱的从来都只有自己和那所谓的锦绣前程!”
谢奕辰脸色倏地惨白,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狠绝,“贺宜宁,即便重来一世,你一个女子也赢不了我。”
“是吗?”贺宜宁朝他走近了两步,抬手抚上了他的脖颈,那是前世贺宜宁死前所咬的地方。
“前世死前的痛楚你应该还没全然忘记吧?你且看着,我一个女子是如何让你家破人亡。”
谢奕辰双拳紧握,最后拂袖而去,却在门口又停住了脚步。
“福满楼明日就会查封。”
贺宜宁忽然笑了,“你觉得那夜你派去的人为何会如此轻易地看到账册?"
谢奕辰闻言瞳孔骤缩,她是故意的?
贺宜宁端起茶盏,氤氲热气掩住眸中杀机,“谢大人,慢走不送。”
第119章
慕容乾被禁了足,谢奕辰踏入他宫里时,已是深夜。
慕容乾正阴沉着脸坐在书房内,手中捏着一封密信。
“殿下,”谢奕辰拱手行礼,语气平静,“承安公主命格贵重一事的谣言,臣已查清。”
慕容乾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询问:“是谁?”
“贺宜宁,”谢奕辰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她利用福满楼散布谣言,又篡改了钦天监的星象记录,目的就是逼承安公主替昭玉和亲。”
“贱人!”慕容乾猛地拍案而起,眼中杀意毕现,“她竟敢算计到本宫的亲妹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