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兰英想了想问:“一百五十万,买全部股份?”
“股份数量应该可以再谈。”
“那等你明天见了曲松岩再说,如果他手里也没有那么多现金,我们干脆把股份拆开卖,说不定收入比卖给一个人更高……”
余兰英突然顿住,侧着身体,越过女儿看着邢立骁说,“或者,我们不考虑其他的,直接把股份拆开卖,买家多了水就容易浑,我们周旋其中,也更容易浑水摸鱼。”
邢立骁将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看了会,才点头说:“我看行,明天见过曲老板后,我再想办法联系其他买家?”
“先不用,看曲松岩怎么说,如果他能拿出足够的钱,买家就暂定他和徐老板,如果他拿不出来,就再增加其他买家。”
“好。”
……
曲松岩今年四十三,年纪并不算小,但可能是因为当过兵,他身姿很挺拔,再加上日子过得不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不少。
他是国字脸,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但他并不难相处,对邢立骁的态度也很和煦,并没有摆架子的意思。
等助理上完茶,曲松岩便主动问道:“听说邢同志手里有项目,想要拉投资?”
虽然事业不如曲松岩,但邢立骁并不自卑,神色平静说道:“我手里确实有项目,但我来找您,并不是为了拉投资。”
曲松岩挑眉:“哦?”
邢立骁没有急着回答曲松岩的疑惑,只道:“六月中旬,我们村里发布了一则通知,说村民交了钱,就可以上山挖矿,率先发现煤矿的,可以得到新煤矿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曲松岩接手酒厂后,没少和当干部的打交道。
而他常打交道的这些人中,确实有真心实意为人民服务的,但尸位素餐的人也不少。所以他一听,就觉得这估计是村里干部捞钱的手段,问道:“你说的项目,不会是让我找人跟你一起去挖矿吧?”
“当然不是。”邢立骁说道,“我已经挖到矿了。”
曲松岩一愣:“你挖到了矿?”
“对。”
邢立骁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份文件,打开推到茶桌另一边。
曲松岩心里有些怀疑,却仍伸手拿起了文件,发现是邢立骁和村里签的一份协议,浏览时,他听到邢立骁说:“按照协议规定,我可以得到新煤矿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原本曲松岩觉得,就算邢立骁真挖到了煤矿,也不一定能得到股份。
也许他所在的村子确实下发过通知,但村里干部肯定没想到山上真有煤矿,所以就算邢立骁真挖到了矿,村里干部知道后没准也会反悔不认账。
但看完这份协议后,曲松岩的想法变了,他纳闷问:“这份协议,是你们村里干部拟的?”
要真是这样,他怀疑邢立骁不是村干部的儿子,也是关系非常近的亲戚,且他们早就知道山上有矿脉。
否则很难解释东平村的干部,为什么会签下这样一份,可以说对他获得股份大开绿灯的协议。
虽然邢立骁和余兰英商量过,谈判过程中药尽量扯大旗,但这会不好顺水推舟,因为成人后很像是他和村里干部合伙挖国家墙角。
当然,因为他没有跟村干部合伙,所以就算有人举报,他也经得住查。
但曲松岩如果怕惹事,没准会放弃买股份。
邢立骁权衡过后,指着原协议没有的条款说:“这些都是我咨询律师后,和村里人一起要求村干部加上去的。”
曲松岩闻言面露意外。
他和邢立骁虽然才见过几次,不熟,但得知他有项目想找自己投资后,就问了手下的人他的情况。
他当了快十年老板,也是近几年才有签合同先找律师看过的意识,邢立骁只是个运煤的司机,竟然知道咨询律师。
这么想着,心里不由高看邢立骁一眼,并问道:“你找我不是为了拉投资,那是为了什么?”
“我想卖股份。”
曲松岩呼吸一顿:“你要卖股份?”
邢立骁重复道:“是,我要卖股份。”
“为什么?”
“我父亲是下乡知青,前些年回了沪市。”邢立骁说道,“我想去沪市。”
至于去沪市做什么,邢立骁没说,但想也知道是为了寻亲。
知青回城后,类似的事屡见不鲜,曲松岩听说过不少,倒是没想到邢立骁都这么大了,还惦记着去寻亲。
虽然意外,但他也能理解,人嘛,总会对父母有向往与期待。
但他仍说:“就算要去沪市寻亲,你也没必要把煤矿股份都卖了。”
“煤矿建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卖股份,我就走不了了。”邢立骁说道,“不瞒您说,其实在我小时候,我父亲一直对我说,我的根在沪市,我是沪市人,所以我一直拿成为沪市人当做人生目标。只是以前我没钱,不敢去沪市,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不少,卖掉的话,我想这笔钱应该够我在沪市定居。”
别看曲松岩长得五大三粗,其实他也爱看书,通过书籍,他知道邢立骁这种想法,很多沪市的知青子女都有。
所以他不再怀疑邢立骁卖股份的动机,而是在心里盘算起来:“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你打算卖多少钱?”
“三百五十万。”
曲松岩拧起眉:“虽然按照协议,你能得到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但这条矿脉储量有多少,前期建设需要投入多少资金,都是未知数,你这个开价……”
太高了。
领悟到曲松岩没有说出来的话,邢立骁说道:“这几年煤炭价格一直在涨,哪怕这条矿脉储量可能没有那么大,但一半股份,赚几百万应该不成问题。事实上,正是因为不清楚具体储量,我又一心去沪市,才会开价三百五十万,否则等具体储量出来,我相信,就算我开价翻一倍,也有人抢着买我手里股份。”
说到这里,邢立骁话音一转道,“当然,我也知道三百五十万不是小数目,如果您有意向,可以选择购买我手里股份的一半。我在省城也有认识的老板,对方对我手里股份很感兴趣,已经说好这几天找人去进行初步勘探。”
曲松岩心思微动。
三百五十万,他不是拿不出来,但这差不多是他手头的全部资金,都拿出来,必然伤筋动骨,毕竟酒厂还要发展。
但如果只要一半,或者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对他来说就轻松多了。
而且三百五十万只是邢立骁的开价,他多少能还一些。
虽然买到股份后,开发建设还需要往里投钱,但这钱不需要一次性给,酒厂生意又不错,应该能负担。
主要也是煤矿和其他行业不同,像他办的酒厂,除了建厂房那一笔投资,发展过程中除了人工,还不停会有营销、铺货回扣等支出。
而煤矿建好后,除了人工,他躺着收钱就行。
所以曲松岩心里意向挺足。
但几百万不是小钱,在确定邢立骁没有坑他前,他不可能一口应下,便提出自己也要找人进行初步勘探,并打算趁这时间好好调查邢立骁。
邢立骁不怕曲松岩查,嫌货才是买货人嘛。
不过他也说了,卖股份暂时只是他个人的想法,村里那边,要等他们谈好后再去沟通。所以不管是请人勘探,还是调查邢立骁,最好都能低调行事。
否则,让村里干部知道邢立骁已经发现煤矿,并想卖股份,保不齐会对买家身份进行限制。
邢立骁说得敞亮,曲松岩不免有些不自在,但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脸皮没那么薄,很快淡定下来。
又想人是他找的,结果自然不会有问题,后续交易要通过东平村,并签订合同,也不怕邢立骁骗他,便一口答应下来,并定下大致的勘探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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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邮递员何东 新平镇邮局不大,负责送件……
新平镇邮局不大,负责送件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负责镇上信件送达,一个负责将信送到村里。
虽然邮递员只需要把信送到村委,后面自有村委的人负责,但新平镇下辖十八个村,分布于镇中心的东南西北。
只一个邮递员,想每天定时定点送件显然是不可能的。
何况单个村庄,一天也收不到多少信,都跑一圈辛苦不说,实际送的信件还少。所以邮递员送件都是按照不同方向轮流来,平均下来,每个村庄一周只送一次信。
又因为邮递员是镇上的,每次去送信都只跑一趟村委,所以虽然干了好几年,但各村的人他基本都不认识。
邢立骁也不认识他,但镇上总共就两个邮递员,他家住哪很好打听。
于是,何东忙活一天回到镇上,直奔回家时,在巷子口被拦住了。
石城地处祖国中部,他们这一代人成长过程中又缺衣少食,所以个子大多不高,男人身高能上一米七就算不错了。
何东就刚过这条线。
而邢立骁一米八多,虽然不像很多司机一样长得膀大腰圆,但身材结实,一看就是个大块头。
这会天又暗,他突然从黑暗中走出来,拦在何东面前,后者难免被吓到。
何东猛刹住自行车,身体后仰,一脸警惕问:“你干什么?”左右看两眼,色厉内荏道,“我家可就在附近,我喊一嗓子,你没好果子吃啊!”
“何同志你误会了。”
邢立骁从口袋里摸出烟,走近分了何东两根,并拿打火机给他点上说道,“我叫邢立骁,是东平村的,今天过来找你,主要是想请你帮忙办件事。”
离得近了,何东看清了邢立骁的模样。
他相貌不错,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看着一脸正气。更重要的是他拿出的香烟是黄鹤楼的,这款烟价格不便宜,一包就要三十多,顶他几天工资了。
能拿出这烟,说明邢立骁拦他不是为了劫财,便伸手接过,一根夹到耳后,一根捏在手里,放在鼻尖轻嗅,再由邢立骁点燃。
看着烟雾袅袅升起,何东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吸了口烟道:“好说好说,你要找我帮什么忙?”
“我这里有封信,想请你帮忙送到东平村。”
邢立骁说着拿出信件,何东伸手接过,咬着烟从背包里摸出手电筒,粗略看了眼上面的信息,疑惑问:“沪市的信?”
“这是假的。”
何东一愣,他干了几年邮递员,经手的信件没有几十万,也有几万封,可他没有发现这封信哪里有问题。
但他转念一想,这封信要真是沪市寄来的,自然会通过邮寄流程到他手上,怎么会是邢立骁交给他。
再看信封上的收件人姓名,他更疑惑了:“你弄一封假信寄给自己?”
“不是寄给我自己,我想请你帮忙,是为了满足我母亲的心愿。”
邢立骁给出的解释,和余兰英托书店老板娘收邮票时差不多,虽然情感上,他并不想让已经去世的母亲,再和蒋学兵扯上关系,但理智上他知道,这样的理由最合适。
何东听完,果然面露同情。
要是这信是寄给其他人的,他肯定不愿意帮忙,谁知道邢立骁伪造信件是不是为了骗人。但这信是寄给邢立骁自己,伪造信件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孝,他觉得可以帮一下。
但何东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做纠结状,低头狠狠吸了几口烟。